第一百一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1 / 1）
一夜，玄凌翻了容嫔的牌子侍寝。容嫔在新进的小主中，因着容色不逊于皇后、德妃，也算是较为得宠的，但玄凌的这次翻牌子，也是容嫔苦苦等待了半个多月才盼到的。
容嫔坐在菱花镜前，用白玉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光滑如瀑的秀发，镜中的女子肌肤如玉石一般光滑细腻，眼睛如黑曜石般闪烁着隐隐的光泽，鼻子高挺秀丽，小嘴像是色泽最嫣红的樱桃，整张脸庞有着一股子柔美的气息，的确是一个极其标致的美人儿。
永和宫的掌事女官菟丝拿起桌子上的珠钗一一比划着，笑道：“小主的容色在宫里也仅仅次于皇后和德妃，也难怪皇上会这样记挂小主。”
“贫嘴。”容嫔娇羞一笑，继而抚上自己光滑如玉的面颊，忽然生了一丝哀切，“但愿皇上能喜欢本小主，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菟丝一愣，忙安慰道：“小主，皇上今晚不是来看小主了吗。”
菟丝话音才刚刚落地，李长便进了殿躬身道：“容嫔小主，皇上已经来了，还请容嫔小主快些准备侍驾吧。”
容嫔面上浮起一丝红晕，便起身到瑶光轩的门口等候着玄凌。玄凌才一进门，便见到打扮得美若天仙的容嫔，不禁感叹道：“容嫔，数日不见，你的容色越发明艳动人了。”
容嫔听到玄凌的称赞不由娇羞低首，“皇上谬赞了。眼下想必皇上是刚学习了政事才过来的吧，臣妾备下了安神的莲子羹，还请皇上品尝后，再让臣妾服侍皇上歇息吧。”
菟丝适时奉上一盏莲子羹，伶俐道：“上回皇上赞过这莲子羹，小主心里便记下了，今日更是亲自盯着熬莲子羹的奴才呢，生怕出一丝差错。”
玄凌不禁感慨，颔首道：“难为你还亲自去盯着奴才们做事。”
容嫔的嘴角旁有浅浅的梨涡，“臣妾服侍皇上，自然要万事谨慎小心。”
玄凌执了容嫔的手坐下，颇为温和，“你父亲在兵部做事做得很好，只可惜还坐不上兵部尚书的位子，你又这样懂事体贴，朕很欣慰。”
“臣妾服侍皇上，父亲为皇上做事，自然要为皇上分忧。”容嫔说到此处，又抿了抿嘴唇，“臣妾是女流之辈，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情。”
玄凌亦默默颔首，容嫔的性情温婉柔和，倒全然不似将门出身的女子了。朝中的事情的确有些繁琐，无谓是摄政王又想擢升哪个大人的官职罢了，然而这些事情，他如今也只能与娴贵妃说了。
玄凌尽力撇下自己对摄政王的不满，拿起银匙细细品尝了莲子羹，赞道：“味道很好。”
看着玄凌愉悦的表情，容嫔的心里也似乎是绽开了重重花树般欣喜快乐。
月亮西沉，紫奥城的人们都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然而急促的拍门声却惊醒了永和宫守夜的宫人，外头依稀传来了喧闹声，扰得玄凌皱眉起身，“李长，外头出了什么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李长听到玄凌的传唤，忙推门进了瑶光轩，躬身道：“回皇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书姑娘，说是皇后娘娘突然发起了高热，想请您过去一趟呢。”
容嫔脸色一白，带着复杂的情绪望着身边的玄凌。玄凌一听说皇后生病，忙穿好了龙靴，急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銮驾啊。”
李长为难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容嫔，心中颇为不忍，“皇上，眼下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您若是再去了凤仪宫，这必定是睡不着了啊，倒不如先别去凤仪宫。侍书姑娘说了，皇后那边已经请了太医，也没什么大碍，左不过是皇后想见您罢了。”
“皇上深夜来回奔波到凤仪宫，万一染了寒气怎么办，还是先在臣妾这儿歇息吧。”容嫔知道李长是在帮她说话，也跟着附和。
“胡闹！”玄凌震怒不已，下床迅速地穿好了衣服，训斥道：“皇后的事就是顶了天的大事，朕说要去看皇后就是要去，难道你们是想违抗圣旨吗？”
容嫔尚未来得及请罪，玄凌便如一阵风般快步走出了瑶光轩。李长叹了一口气，好心劝慰道：“容嫔小主，您还是早些歇息吧，皇上今夜是不会再来永和宫了，怕是得在凤仪宫里守着皇后呢。”
容嫔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咬唇道：“我知道，皇后，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妃嫔罢了。”
“小主别这样想。”跟在李长旁边的菟丝也是心里一阵一阵难受，柔声开解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小主的，小主比起陆婉仪、裕嫔、令嫔，恩宠已经好了很多了。”
菟丝的一番软言安慰总算让容嫔的心结稍稍舒缓了些，容嫔抹去了自己的眼泪，道：“你说的也对，皇上关心皇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何况雨露均沾的道理皇上也一定知道，倒是我不好，光会掉眼泪了。”
十月，京城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般厚重的大雪，紫奥城也恍如一座水晶堆砌的华美宫城，充满着无限的遐想。然而面对这样的美景，玄凌的心情却好不起来，无非是为了朝政上的事情，如今摄政王把持朝政，面上虽然还对他这个皇帝恭敬，但说话语气里总是以皇叔自居，颇为自傲，加之玄凌又知道了摄政王和太后的事情，也难免会给摄政王好脸色，于是朝臣中便隐隐传闻皇帝并不喜欢摄政王过于把持朝政的流言。
玄凌正郁郁地走在上林苑里，踏着厚重的雪花，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和这地上的雪花并无区别，都是看得见却轻飘飘的。内心郁闷之际，忽然传来了一阵如清泉流动的琴声，如夏日的风抚残萍，又如春日的重重花树恣意绽放，只觉是天上仙乐，与皇后擅长的琵琶可以一较高下。
玄凌循声到了上林苑中的凝翠亭，只见令嫔端坐在亭中弹琴，一身宝蓝色蝶纹绣莲花宫裳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外头罩着一件淡紫色绣碎花花瓣大氅，显得格外的春意盎然。
令嫔忙上前行礼，恭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今日在此弹琴，本是无意惊扰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玄凌微微一笑，温和地扶起了令嫔，“地上凉，你也别跪着了。朕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倒是你的琴声，反而让朕舒心很多。”
“皇上不怪罪臣妾便好。”令嫔微笑，露出莹白如玉的牙齿，更觉惊艳娇俏，“臣妾长日在宫中无事，知道皇上处理政事繁忙，也不敢打扰。”
“无妨。”玄凌替令嫔系紧了斗篷的带子，又带着一丝嗔怪，“你自己不晓得天冷，怎么身边的宫女也不知道替你加加衣服呢。你自己身子就不好，还穿得这样少，若是病了那该怎么办。”
令嫔抿唇一笑，水润的大眼睛显得十分娇俏可爱，“皇上就别怪罪胭脂了，胭脂还给臣妾准备好了手炉呢。”
玄凌颔首，带了一丝欣赏，“如圭如章，令闻令望。当初母后与朕提起你的名字时，就这样赞赏你，于是朕便给了你‘令’字的封号，但现在看来，或许‘愉’字的封号更加适合你，因为你是真的让朕龙心愉悦了。”
“皇上又再拿臣妾说笑了。”令嫔掩唇一笑，姿态优雅端庄，“臣妾喜欢‘令’字，就别改了。”
令嫔的恩宠，大约就从此刻开始了。而后，这位姿容并非绝艳的令嫔后来居上，君王宠爱丝毫不逊色于万春宫的德妃和万金阁的殷小仪，令嫔与殷小仪同样是娇俏的美人儿，但令嫔比起殷小仪懂事许多，更得玄凌的心思了。
颐宁宫，太后拢了拢身上的墨狐大氅，内殿的火盆里燃着上好的红箩炭，整个长乐殿都熏得温暖如春。竹语上前将热好的手炉塞到太后的手里，道：“娘娘，皇后娘娘在颐宁宫外等候多时了，是否让皇后娘娘进来呢？”
“外边天寒地冻的，若是让皇后等得久了，她身子又虚，若是病了，皇帝和六宫必定会以为哀家为难她了。”太后拿起手边的一盏热茶，轻轻撇去了茶盏里的茶沫子，徐徐饮下。
竹语便去迎了皇后进殿，皇后扶着入画的手，礼仪周全地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长乐安康。”
“皇后免礼吧。”太后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让皇后心里也稍微安心了一点，“外头雪大，皇后先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母后。”皇后先是礼仪周全地一谢，这才接过竹息递过来的一盏热茶，匆匆饮下后略带焦急道：“母后，儿臣此番前来是为了娴贵妃和皇长子的事。予泽近来似乎染了风寒，娴贵妃忙着照顾予泽，她自己似乎也有些病了，所以娴贵妃请儿臣替她先行代为处理后宫琐事。”
“娴贵妃病了？”太后略微诧异，旋即和颜道：“你是皇后，掌握六宫之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何谈什么先行代为处理呢。不过，哀家问你，你有信心能打理好后宫吗？”
皇后怔了怔，嗫嚅道：“儿臣自进宫以来，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于是在闲暇之余学习了看账，也看了史书中关于长孙皇后等贤后的记载，颇有心得，也想历练一下。”
“长孙皇后的确是千古贤后。”太后点点头，语气也渐渐柔和了，似乎与皇后是一对关系良好的婆媳，“不过看帐并不是容易就能学会的东西，况且六宫支出不是小事，娴贵妃聪明有能力，虽然她如今要照顾予泽，看帐这件事你还是得拿去和她商量商量，至于别的事情，内务府和六局二十四司也能替你分忧。”
“是，儿臣一定竭尽全力。”皇后起身离座，躬身一福，“儿臣若有什么处理不当的地方，还需要母后时时提点。”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第一次对皇后发出了赞赏，“你已经有一些皇后的样子了，哀家很欣慰。”
皇后得了太后的赞赏，也不敢沾沾自喜，仍然礼仪十足地告退。看着皇后端庄离去的背影，太后也不禁感慨万千，“皇后比起七个多月前的确沉稳了许多，竹息，你看皇后能不能成大器？”
竹息垂眸片刻，“皇后的确用心，但其实太后娘娘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了。”
“哀家便借此考验考验皇后。”太后又徐徐饮了一口茶水，平静说道。
承乾宫里，娴贵妃仔细吹着碗里滚烫的药水，一口一口喂到小小的予泽嘴里，又细心地擦拭掉予泽唇边流下的药汁，眼睛里闪烁着母爱的光芒。绘春不解道：“娘娘为何要假装称病把治理六宫的权力送给皇后，那不是白白便宜了皇后吗？”
“本宫做事若无十成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娴贵妃将药碗交给绣夏，目光仍然定格在予泽柔软的脸蛋上，“皇后的性子，注定是成不了大事的。其实太后当初给她安排的路很好，抚远将军的长子性情温和，偏偏她不识抬举，非要进宫，本宫就让她知道后宫的厉害。等到时候后宫不宁，才能显出皇后有多晦气！”
剪秋侍立在一侧，低声道：“娘娘的计策，皇后已然上钩了，奴婢得了回报，说是皇后急巴巴地去找了太后禀明此事，太后还将皇后夸奖了一番。”
“太后很快就会知道她错看了皇后。”娴贵妃细心地替予泽盖好棉被，眼神中已然闪过胜券在握的光芒。
十月末，玄凌又进了后宫里一些妃嫔的位分，良媛成韵因侍奉太后得当又进了一阶，是为正五品恂嫔；婉仪陆嘉卉进为正四品容华；容嫔倪舒琳进正四品容华；令嫔戚栀沁进为从四品婉仪；美人陶翠浓进位正六品礼贵人。
而与陆嘉卉、戚栀沁、倪舒琳同日入宫的李宓仍是宠爱稀薄，陆嘉卉的晋封凭的是家世，而戚栀沁和倪舒琳则是靠宠爱，对于家世平平的李宓，她必须靠争得宠爱才能稳固自己的在紫奥城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