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心思千转谁能知(1 / 1)
午后闲暇无事,皇后便如往常般坐在凤仪宫里绣花以打发时间。才绣了三两针,谦贵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表姐!表姐!”
皇后皱眉,训斥的口吻中带着一丝温柔,“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在宫里不能叫本宫表姐,要叫皇后娘娘。”她看着谦贵人跑得急,连发髻上的玉簪都歪了一些,又和颜悦色道:“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谦贵人先是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才小声道:“表......娘娘,真嫔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娘娘还是快点惩治她吧,不然她总是仗着肚子里的皇嗣妄自尊大。”
皇后瞟了谦贵人一眼,慢悠悠道:“真嫔是贵太妃的小侄女儿,向来又是纯真善良的,你若是想诬陷她,未免把宫闱斗争看得太简单了。”
谦贵人讪讪,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也知道你的性子莽撞,不适合皇宫。可是如今许家落魄,要是不出一个妃嫔,恐怕舅舅和娘亲都不会安心。所以即便知道你不合适,本宫也坚持选你入宫。”
皇后上前拉着谦贵人的手,言辞恳切,“云梦,你要知道,宫里除了本宫,你谁都不能信。在宫里,也只有你和本宫身上流着一部分相似的血液。在跟你同届入宫的新人里,你的位分最高。而你,也要参透本宫给你的‘谦’字,知道了吗?”
谦贵人先在延禧宫碰了钉子,又在凤仪宫受了皇后的一顿说教,心中难免不快,赌气道:“我知道娘娘的心思,可娘娘明明不喜欢真嫔,却还是对她好声好气的,我真的想不明白!”
皇后见她固执,遂也不肯多开导她,只硬了口气,“本宫自有本宫的道理,你这几日给本宫安安分分地待在翠微宫,哪儿都不许去。”
谦贵人被皇后下了禁足令,难免一股火气上心,倒退了几步,似是不可置信,“娘娘,我与娘娘血脉相连,娘娘竟然为了外人而惩罚我,真真是让我寒心了。”
说罢,谦贵人也不顾皇后的脸色,径直走出了昭阳殿。
皇后失望地摇摇头,任由谦贵人离开。她指着谦贵人的背影对兰茹说:“看来本宫选她进宫真的是一个错误,你瞧瞧她,再瞧瞧颖贵人就知道了。”
兰茹低垂着脑袋,“谦贵人性子直,藏不住自己的心思,的确不适合紫奥城。颖贵人如果不聪明颖慧,又怎会得了皇上亲赐的‘颖’字做封号呢。幸而颖贵人与玉厄夫人一样效忠娘娘,有她在,娘娘也无须太过担忧。”
皇后本是细细听着,到了最后不禁冷笑了一声,嗓音也似从胸腔里飘忽出来般,“效忠?人心隔肚皮啊。”
皇后的思绪如断了线的纸鸢,随着渐渐寒冷的风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麟趾宫。她仍然记得闵素筠初入麟趾宫时那娇羞默默的可爱模样,还有那双水润的杏眼,殊不知,这张美好的绝世容颜下又隐藏着怎样的心。
紫奥城的夜晚有着莫名的压迫感,当深色的天空幕布渐渐遮住了所有的光,映着高高的朱墙和金色的琉璃瓦,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压迫、充斥着你的内心,让你几乎喘不过气来。那股力量,或许就是皇家的权威。
宓秀宫的鎏金香炉燃起云雾般飘渺的香,甜润清新的气味充斥了身上的每个毛孔。颖贵人的嗓音在氤氲的香气中显得也虚浮了起来,仿佛来自九天而非人间,“谦贵人被皇后禁足,心里可是怨恨得紧,只怕往后是存了芥蒂了。”
玉厄夫人拈起翡翠玉盘上整齐摆放好的一颗山楂,嫣红的果子与她的蔻丹相映,更显得红唇艳艳,“皇后本打算此次选取良门淑女而增强自己的实力,只可惜夏家不宜再出妃嫔,才会折中选了她的表亲许家。现在倒好,谦贵人和她起了冲突,她唯一能倚仗的势力只有本宫。”
颖贵人抿唇,黑色的眸子闪过得意的光芒,“多亏娘娘神机妙算,不曾向皇后表露嫔妾的真实身份,否则以皇后的心思,定会对嫔妾多加防范。”
颖贵人本是中等官吏人家的女儿,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豪门贵族与自己是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直到皇后为皇帝选取良门淑女之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与当朝最显贵的闵家有着那么一丁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按着辈分算来,她还是玉厄夫人的表侄女儿。但也因着这关系的淡薄,她不敢和玉厄夫人有着过多的亲昵。
玉厄夫人自然也没有把颖贵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对于她来说,颖贵人只是增强自己实力的棋子罢了。“本宫早知道皇后要选她的表妹入宫,当然要安插自己的人了。”
水润的杏眼里升腾出强烈的欲望,那是对权力的向往和迫切想要得到的征服感。从十几年前第一次走进麟趾宫时,她闵素筠就深刻地明白,自己只能是妾侍,只能是帝王的宠妾。她也想过,让自己成为继后,而太后却是她最大的绊脚石。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她只能让自己的玄济成为大周的太子,只有如此,闵氏家族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所以她处心积虑地接近皇后,得到皇后的信任,从一开始,就带着强烈的目的去接近这个站在所有女人都企及的位置的女人。
所以她伪装自己成为顺从的忠仆,只是为了博得皇后的深信不疑。
所以,当她染着嫣红蔻丹的指甲里藏了那么一丁点却可以予以一个女人巨大伤害的粉末时,她还是毫不犹豫。为了闵家,为了玄济,她日复一日地在指甲里藏了这样的粉末,伺机加到皇后的茶水里,哪怕,这种药性极强的粉末也会给她带来致命的伤害。
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当全天下最诱人的权力摆在一个女人面前,尤其是从寒族转变为权贵家族的女人面前时,她是没有办法可以抗拒的。权力之于女人,是不惜鱼死网破也要得到的珍宝,权力之于男人,却是最蚀骨的毒药。
皇后禁足谦贵人一事让宫中诸人都有些捉摸不透,连着皇帝也奇怪,私下里曾问过与谦贵人交情不错的颖贵人,颖贵人却也只是小心谨慎地回答,说是谦贵人性子执拗,皇后让她静静心罢了。
皇帝虽然狐疑,但谦贵人不过是新进的宫嫔,又算不上得宠,便也随皇后去了。
紫奥城中的风波似乎稍稍平息了,然而真嫔的身孕仍是众矢之的,许多双眼睛都暗中盯着她的肚子,叫人在夜里也觉着瘆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