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九重凤阙波澜起(1 / 1)
隆庆九年八月二十七日,由皇后、玉厄夫人、和妃主持甄选的新人入宫叩见正宫皇后。
只是被册封的新人增加了一人,便是绣院里绣娘陈若诗。她身为织补宫女,即便被天子临幸,也只能从最低等的正九品的更衣封起。
对于新加入册封名单的陈若诗,皇后并不在意,皇后高傲而固执地认为,小小的一名绣娘能封为宫嫔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分,除了这些,陈若诗不能也不该在奢求些什么。
陈若诗的晋封不是因为皇帝记起了她,而是琳妃主动向皇帝提出要晋封陈若诗成为宫嫔。皇帝也觉着要是不晋封,对她也不好,便答应了下来。
册封礼结束后,含章殿里的琳妃显得有些淡然。真宁帝姬坐在下首,有些好奇地看着左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道:“南宫,你怎么就知道了陈更衣的事情呢?”
大周皇室的南宫宗姬,即蜀王之女。她的父亲过世后被皇帝接入紫奥城,交由琳妃抚育,同时也给真宁帝姬做伴。
南宫宗姬比真宁小两三岁,她轻轻抿唇,小小的脸庞上初初可以窥见日后国色天姿的模样,“之前去绣院瞧我的那件袍子有没有补好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陈更衣被另外一个绣娘冷嘲热讽,这才知道了。”
琳妃将南宫宗姬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大约猜得出来南宫的心思。从前她是蜀王府里骄纵的小宗姬,有着父王的疼爱,可是现在,她成了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孤女,如果不能得到皇帝和琳妃的喜爱,那么她的未来就如同白云一般飘渺。
琳妃不禁对年幼的南宫宗姬又怜惜了几分,口气也软了起来,“也得亏你瞧见了陈更衣,不然总不能让皇上的女人继续在宫廷里做些奴婢的活儿。”
真宁帝姬点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拉着琳妃的袖子道:“是啊,幸好有南宫在,否则陈更衣岂不是白白埋没了?”
琳妃不语,南宫宗姬无疑是想借着陈若诗来向她示好,以期日后她能多看顾着自己一些。而另一方面,陈若诗因侍寝却不得晋封的事在绣院里传开,少不了有人跟红顶白,冷嘲热讽。这回她出面让陈若诗得到了应有的名分,也赢得了陈若诗的感激,也意味着,她也多了一个潜在的盟友。
南宫宗姬转了转黑如墨玉的眼睛,看到琳妃的笑容心中又稍稍开怀了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是这些天在永福宫里与琳妃朝夕相处,多少也知道了琳妃的性子。她如今没有人可以依靠,只有皇帝,只有身为她养母的琳妃,正是因为她一生的荣华富贵与琳妃息息相关,她才会竭尽所能地去讨好琳妃。
这样想着,南宫宗姬羞赧地低下了头,小声开口道:“琳娘娘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仪盈吧。”
琳妃一笑,让南宫错觉是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和蔼温柔的母妃,“好,那以后本宫便唤你阿盈。”
新人入宫后果然不负皇后与太后的期望,年轻的美好的女孩子们一定程度上分去了舒贵妃的宠爱,皇帝也喜欢她们的活泼可爱,更流连于花丛之中。
舒贵妃也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一个帝王是这样理所应当地坐拥天下间的如花美眷。
到了年末的时候,皇帝也晋封了一些新人的位分。其中以最得宠的韦婕儿晋封为颖贵人,陈若诗因着原本的位分低些,也晋了一阶成为采女。赐下晋封诏书的那日,宫妃们都去了颖贵人那儿贺喜,谁料真贵人居然昏厥了过去,事后太医诊了脉才知道真贵人已经有喜三个多月了。
紫奥城自舒贵妃诞下六皇子后就甚少听到喜讯,如今怀上龙胎的又是平时就深得宠爱的真贵人,皇帝自然是喜不自胜,连晋了真贵人两级为真嫔。
真嫔的姑母贵太妃也是高兴得紧,亦是送去了许多珍贵的补品,就盼着自己最年幼的小侄女儿能给皇帝生下纪氏的血脉。
宫中从来不缺见风使舵的人,真嫔自打有了身孕后,她所居住的延禧宫便门庭若市,妃嫔们即便心里不乐意,碍于颜面还是会去延禧宫道喜。
真嫔正和琳妃、和妃、苏婕妤等人言笑晏晏,谦贵人就扶着宫女的手,领着颖贵人进来了。
谦贵人、颖贵人先行了礼,言语中带着嫉妒的酸意,“嫔妾恭贺真嫔姐姐大喜。”
真嫔和颜悦色道:“谦妹妹、颖妹妹快坐下吧,在我这儿不必这么客气。”
谦贵人素来仗着自己有一个皇后表姐,除了玉厄夫人之外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她妩媚的丹凤眼轻轻一扬,似乎真嫔说了天大的笑话般,“嫔妾可不敢,真嫔姐姐现是宫里一等一尊贵的人儿,嫔妾心里可是敬着姐姐呢,哪里敢在姐姐宫里无所顾忌?只怕表姐又要说嫔妾了呢。”
谦贵人每每提及皇后,都称作是表姐,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与皇后的关系似的。
琳妃抿唇,心中哂笑皇后怎地选了这般浅薄的人进宫。同时她也有些好奇,真嫔会如何对待谦贵人的挑衅。
真嫔的笑容依旧保持在她充满稚气的脸蛋上,她点了点头,道:“是啊,皇后娘娘最喜欢守规矩的人,谦贵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妹,恐怕也只有谦贵人最知道皇后娘娘的性子了。”
谦贵人听到这里,年轻的面孔上不由得出现了得意洋洋之色,真嫔的话却还未说完,“只是......”
真嫔微露疑惑之色,侧头看着琳妃、和妃皱眉道:“只要怀有身孕就是宫里最尊贵的人了吗?”
和妃笑道:“自然不是,宫里最尊贵的是太后、皇上和皇后。如果不认可,那便是僭越。”
真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谦贵人的脸色则一点一点地惨白。颖贵人抢着道:“谦贵人起身时为着真嫔姐姐有孕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方才是词不达意,姐姐和各位娘娘可别怪罪谦贵人。”
琳妃轻笑,悠悠开口,“谦贵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年纪又小,不懂事也是难免的,本宫与和妃听得出她的意思,颖贵人何须慌忙撇清呢?”
谦贵人脸色更不好了,显然她也害怕皇后降罪她不敬,讪讪道:“嫔妾不善言辞,让娘娘和姐姐误解了。”
谦贵人碰了软钉子,也不好再在延禧宫里待下去,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和颖贵人一道先走了。
才踏出了延禧宫,谦贵人愤愤地绞着手里的绣帕,“真嫔这个小贱人,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姑母是贵太妃么,不就仗着自己出身高么。她可得看清楚了,现下掌管后宫的是表姐,再往上算,那还有表姑母呢!她算个什么东西!”
颖贵人低声附和,“谦姐姐何必为她生气呢,眼下她有了身孕又如何,从来紫奥城里的女人最难生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也养不大,谁知道她的孩子能保住多久呢?”
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奇异又兴奋的光芒,谦贵人似乎抓住了什么难的的机遇,“是啊,她能不能保住肚子里的肉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