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谁人共展鸳鸯锦(1 / 1)
近日来,皇帝最牵挂的莫过于三个人,一个是即将出降的皇长女乐安帝姬,一个是即将大婚的皇长子玄洵,另一个自然就是盛宠而有孕的舒妃。
皇帝本暗中定下了扬州盐运使陆俊为乐安帝姬的驸马,那陆俊也算是朝中新崛起的青年才俊,凭着自己出色的作为,将扬州的盐运治理得井井有条,几乎无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贩卖私盐。
和妃是第一个瞧见皇帝的赐婚诏书的,她温婉地一笑,如春风拂面,“陆俊大人乃是朝廷栋梁,的确配得起乐安帝姬。更何况臣妾听说,陆俊大人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子,乐安帝姬这些年又是由皇后抚育,真是亲上加亲啊。”
皇帝眼睛一沉,有微妙的不悦如清风在他的眸子里掠过。
和妃恍若不觉,幽幽道:“臣妾听说,前几日乐安帝姬去看状元郎入宫谢恩,竟一个不小心将淑仪姐姐赠的鸳鸯团扇弄掉了,可好巧不巧,恰好就落在状元郎的头上呢。”
皇帝沉默片刻,温和地笑,“既然掉下去的是鸳鸯团扇,这或许就是天意。那这驸马的位子非张先令莫属了。”
和妃屈膝,恭婉而顺从地说:“皇上有成人之美,臣妾恭祝皇上得一佳婿,帝姬得一良人。”
皇帝点点头,传了候在殿外的安寿,“乐安帝姬即将下降给状元郎张先令,着让内务府好好挑个良辰吉日,热热闹闹地筹办这一场婚事。另外,乐安帝姬的母妃哲妃也追封为哲嘉贤妃,也命内务府一齐办了吧。”
和妃道:“皇上宅心仁厚,还念着贤妃姐姐。”
皇帝政事繁忙,和妃也不敢多叨扰皇帝,只待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扶着如云的手臂出了大殿,和妃眼风望向远处华丽高耸的凤仪宫,浅红色的樱唇扬起了一抹惬意的笑。
赐婚的诏书送到凤仪宫,皇后心里饶是再不高兴,也只能赞是天定良缘。倒是乐安帝姬面若桃花,不止是为了自己能嫁予心目中的佳婿良人,更是为了母妃得以追封为正一品贤妃而高兴。
而皇帝亦不忘太平行宫的舒妃,为着保证他与舒妃的骨血,皇帝特意亲自去了荣德长公主府,请荣德长公主前去照看。
他是在宫闱倾轧下成长的皇子,对于先帝一朝激烈而残酷的宫闱斗争可以说是见怪不怪。当年先帝后宫佳丽三千如云,几乎年年可以听到这个妃子有孕,那个贵人有喜的消息,然而先帝在位长达五十九年,却只有十八个皇子、十九个帝姬平安诞生。最后能够长大成人的,竟只余了十个皇子和十一个帝姬。这背后的缘故可想而知。
乐安帝姬成婚的日子选在了十二月初六,那是隆庆八年最后的一个好日子。乐安帝姬也改封乐安公主,内务府早早被备下了乐安帝姬丰厚的嫁妆,对于临近的婚期尚有筹办的余地和准备。
张先令得尚公主,按规矩是该修建一座公主府让乐安公主居住。而张先令原先的府邸极具李白诗歌里浪漫豪放的气韵,多少有些不情愿离了这苦心设计的府邸,另去住了那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乐安公主得知,倒也不怪罪他,反而帮着张先令跟皇帝说情,皇帝这才同意在张府的基础上小修小改,为公主府让乐安公主居住。
乐安公主大婚后迁出了紫奥城,真宁帝姬成为了皇帝跟前唯一的一个女儿,自是百般宠爱,连朱淑仪的永福宫也沾了不少真宁帝姬的喜气。
真宁自乐安公主出降后百般聊赖,最多也是与弟弟玄淩一齐玩耍,可她没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姐妹在身边,总是无趣的,便时常与皇帝撒娇,让皇帝给她寻一个玩伴进宫来。
皇帝却总是笑笑,什么话也没说。真宁盼着盼着,总算得到了新年家宴,这意味着乐安公主要进宫了。
那晚的乐安公主似乎更美丽了,她欲醉的盈盈眼眸,还有气韵天成的风范,越来越多的甜蜜笑容,让真宁有些不习惯了。真宁附在朱淑仪的耳朵前,小声地说:“皇姐似乎更漂亮了。”
朱淑仪摸着她乌黑的柔软的头发,轻轻道:“你皇姐现在过着好日子,当然更漂亮了啊。”
那时的真宁有些懵懂,难道在宫里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好么,难道在母后的凤仪宫里皇姐不快活么。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活在这座紫奥城里,是最大的不快活。
众人举杯畅饮,却见燕王急匆匆地进来,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一言难尽的苦衷,他语调沉痛,“皇兄,臣弟接到四川总督的折子,说,说十七弟暴病身亡了。”
莹白的青玉杯中透明的酒液晃荡了一下,仿佛有一股酒气涌上皇帝的脑袋。他在这世上的兄弟手足,又少了一个。
皇帝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沉吟片刻,“朕似乎记得,蜀王有一个女儿。”
燕王垂下了眸子,“是,十七弟只有一个女儿,便是今年六岁的南宫宗姬,宗姬的生母蜀王妃在生育宗姬时难产去世多年了。”
皇后也怅然地叹了一口气,“蜀王子嗣稀薄,年纪轻轻的又英年早逝,这宗姬着实可怜得紧。”
皇帝双目微闭,有难以言喻的哀伤如流水淙淙,“将那可怜的孩子接进宫里来吧,十七弟唯一的女儿,朕会视如亲生,让他无后顾之忧。”
真宁帝姬嘟着小嘴巴,跑到皇帝跟前,拉着他明黄的龙袍衣角,“父皇,不如让南宫妹妹跟儿臣一块住吧。”
皇帝伸手掐了掐真宁粉嫩的小脸蛋,溺爱地说:“好,暄妍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