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 喜宴,流年如梦(1 / 1)
(女生文学 ) 碧月这番话中几分真几分假,莫离早已心如明镜。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只是碧月的身份,至于她口中所言想要华贵尊荣……
这天下间,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数不胜数。然而,又有几个能做到为了荣华富贵嫁于自己的血亲哥哥?
碧月摆明想袒护珠瑾,莫离没有兴致戳破,也不想再与碧月就此事说下去,便道,“你的提议,朕自会考虑。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下去吧。”
碧月将衣衫理好,俯身礼了一礼,便出了帐篷。寒风迎面吹来,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终是轻叹一声,敛眸离开。
次日,当珠瑾从昏迷中醒来,两名随行的宫女正近前伺候。碧月手受了伤,便在一旁瞧着,时不时提点几句。
虽是渡过了一劫,帐篷外来来回回的马蹄声却让珠瑾生不出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用过膳后,珠瑾将那两名宫女打发了出去,有了上回的教训她们不敢走远,便守在帐篷外监视。
珠瑾并不在意,上次过后本就再难行动,她们二人监视与否已然不重要了。
“碧月,近前来些。”
碧月上前礼了一礼,珠瑾抬手带着她坐下,“你我已是生死之交,何必如此拘礼?”
碧月眼神复杂的瞧着珠瑾,“娘娘……您不必担忧,奴婢一定不会让华帝怎样的。”
珠瑾自是明白碧月话中的“怎样”指的是什么,她感动之余,又不禁觉着好笑。
默然片刻,珠瑾抬手抚了抚碧月脸颊边的碎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想如何,又岂是你挡得住的?现下尚且安然,我定会想到别的办法,碧月不必担忧。”
珠瑾起身取了斗篷披上,“你且在帐子里歇歇,我出去瞧瞧便回来。”
碧月自知此时跟过去也是平添麻烦,便听从了珠瑾的安排。黄昏将至时,珠瑾从外面回来了,她脸色苍白嘴唇乌紫,碧月瞧了不禁骇了一跳,忙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娘娘,快去床上歇歇吧。”
珠瑾接下茶盏,摇头道,“我没事儿。”
碧月斟酌再三,仍是忍不住问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珠瑾嚅嗫片刻,叹息道,“风门关……破了。”
碧月心中一惊,“娘娘……”
碧月话音未落,便听帐外一声马儿嘶鸣,紧接着传来守门士兵的声音,“属下参见皇上。”
“平身吧。”
帘子被掀开,莫离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笑道,“瑾儿,我们胜了。明日大军便入驻风门关,朕会在那里操办我们的婚礼,作为胜仗的庆贺。很快,你便是华国的皇后了。”
珠瑾一脸冷然,无喜无悲,反倒是碧月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皇上,奴婢……”
莫离意味深长瞧了碧月一眼,似真似假的笑道,“好事成双,不若碧月便做陪嫁一同纳入后宫?”
碧月抬眸瞧瞧莫离,终是息了声,他分明是拿定主意了,她再多说又有何用?可是……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厄运降临在珠瑾身上?
翌日,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进了风门关,城里除了华国与牧族士兵,早已不见半个梁国百姓或梁国驻军的身影。
莫离带着珠瑾直奔州府府邸,将她安置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院子里,并且吩咐两名宫女替她梳洗打扮。
珠瑾瞧着镜中的自己在两名宫女的巧手下越发艳丽起来,这一刻,她突然觉着很累很累,半分抗争的气力也提不起来。
碧月瞧着如同木偶般任人摆布的珠瑾,她不禁伸手抚上珠瑾的肩头,“娘娘,奴婢、奴婢……”
珠瑾握了握碧月的手,勉力笑道,“碧月不必担忧。又不是刀山火海,能做华国的皇后,是多少人都想不来的好事儿?”
如此尊荣的身份,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或许当真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好事。可知晓内幕的二人却心知肚明,这无疑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政治婚姻。“荣华富贵”不过是安慰彼此的借口,她们谁也不敢将那化脓的伤口揭开。
因而,两人皆是缄默不言,为彼此留下最后的底线。
收拾妥当后,珠瑾头上盖了帕子,被人扶着从侧门出去,然后坐上轿子,围着风门城里转一圈,又从正门抬了进去。
下轿后,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珠瑾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着喜娘的指引往前走。分明有人搀扶着,珠瑾却觉着脚下的条路漫长得似是没有尽头的不归地狱,让她恐惧却又不能停下脚步。
跨过门槛,珠瑾接着红绫的一端,由喜娘扶着她转身,只听司仪的声音响彻这一方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珠瑾如同木偶般被人牵引着走完整套礼数,她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却是觉着透入骨髓的冷。
宫女搀着珠瑾进了喜房,喜娘在一旁说着吉祥话。片刻后,莫离便进来了,他用秤挑起红盖头,勾唇笑道,“瑾儿,你真美。”
珠瑾不晓得自己究竟美不美,她眼里心里的都是面前这个人。待喜宴过后,他会怎样?而她……是否当真逃不过命数里的沉沦?
莫离身为华国皇帝却能做到似寻常百姓般迎娶她,无疑是费了心思的。倘若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关系,即便她同是被迫为之,也不会像此刻这般难受,至少还应有几分动容。
待床上洒了花生,吃了生汤圆,又饮了合卺酒。一旁的宫女伺候珠瑾卸去头上的凤冠,重新梳了发髻,莫离这才带着珠瑾出去。
主位之上摆了两张桌子,右边是莫离的位置,左边则是多隆敖的。
珠瑾从多隆敖身边经过时,只觉衣袖紧了紧,她扭头看去,却见他无声的说着两个字――“宽心”。
珠瑾心中一动,见莫离看过来,便忙敛眸掩下眼底涌动的情绪。
莫离与珠瑾落了座后,便举杯共饮一番。莫离起身敬了一回酒之久,这才热闹起来,下方的将士皆纷纷起身敬酒,恭维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不是珠瑾的错觉,每每将要平息之时,总有牧族的将官起身相敬。如此一来二去,一轮过后,莫离已然是有些头晕眼花了。
这时,多隆敖亲自斟了杯酒送过来,“**一刻值千金,待华帝饮了这杯,诸将士便放行吧。”
下方一片欢畅之声,却终究顾念着礼数,不敢太过逾越。
莫离扬眉笑了笑,抬手接下酒樽,一饮而尽。
待珠瑾扶着莫离回到喜房中,他已是摇摇晃晃,刚到床边便倒了下去。莫离摇了摇头欲要保持清醒,却怎么都抵不过那汹涌的睡意。
莫离对自己的酒量极有信心,纵是多喝了几杯,也不至于困意难挡、浑身无力。他抬眸瞧着床前模糊的身影,冷声质问道,“你在朕的酒里放了什么?”
席间,珠瑾便坐在莫离身边,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哪里有动手脚的机会?
莫离猛然起身拉着珠瑾,她跌落在他怀里,莫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珠瑾红润的脸颊上,“叶赫那拉珠瑾,你已经是朕的妻子了,你是逃、逃不掉的……”
纵是莫离眼前一片昏花,手上却不闲着,使力撕扯着珠瑾身上的衣裳。珠瑾心中一慌,用力一推,竟挣开了莫离的怀抱。
珠瑾瞧着床榻上渐渐息了声的莫离,这才松了口气。凉风过堂而入,珠瑾这才发觉身上的衣裳早已是凌乱不堪,她忙理了理,而后去关窗子。
然而,她却在窗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多隆敖看见一身嫁衣、青丝散乱的珠瑾,不禁想起那年的篝火晚宴上,她从马车里出来。红扑扑的脸蛋儿,羞涩、温婉的笑容……
有些东西注定要消散在记忆里,即便拼尽全力去追寻,也不过物是人非。一如她那时的笑颜,终成流年夹缝里的轻云,早已被风吹散。
“不必担忧,只要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刻,珠瑾蓦然明白过来,今晚这一切都是多隆敖安排好的。珠瑾瞧着多隆敖,扯着唇角笑了笑,“二王子,谢谢你。”
他们都长大了,他已不是那个毒舌刻薄她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软弱无依的小姑娘。时间如同一柄锉子,磨去人的棱角,抹掉人的脆弱。纵然流年过后物是人非,可这世间,本就适者生存。
多隆敖后退一步,隐在树影中,“明天……他便会来。”
言罢,多隆敖不给珠瑾半分追问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瞧着那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珠瑾不禁百感交集,她又欠了他一分。
那时在梁国,他说她系出牧族理应帮他离开,他却从未真正要她帮过忙。后来,他又向她透露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她这才看清了十多年姐妹的真面目,也明白了他的苦衷。
依勒佳真正的主人与多隆敖极为亲近,即便他那般为难,却仍是为她指了一条路。
调查密函,珠瑾已然看过了,只是还未来得及了断一切,便被掳来的华国。
珠瑾深吸一口气,鼻尖一阵凉意,她敛眸关了窗子。纵是明知此时再安然不过,她却毫无睡意,多隆敖离开前那句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底。
“明天……他便会来。”
他,指的究竟是谁?
宇文君,宇文霁,亦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