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姊妹,李代桃僵(1 / 1)
珠瑾蓦然挣开眼睛,瞧着上方的莫离,她不禁心乱如麻,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被士兵押住的碧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珠瑾被莫离带走,她心里的滋味自是难以言喻。
莫离抱着珠瑾进了营帐,将她放在床榻之上,而后俯下身来咬住她的耳垂,问道,“怕吗?”
珠瑾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身下的锦被,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叶赫那拉珠瑾最怕的便是死,你又不会杀了我,何惧之有?”
莫离狠狠捏住珠瑾的脸颊,直到她脸颊青紫,他一片方才松了手,哈哈笑道,“瑾儿,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朕。你知道朕暗中注视了你多少年吗?”
珠瑾缄默不言,莫离继续道,“你七岁那年,父皇便知晓了你的存在,但他却选择了放任。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父皇总是和朕说,日后华国的皇后,非你‘叶赫那拉珠瑾’不可。”
莫离轻柔的抚着珠瑾精致的锁骨,“那时,朕便晓得了你的真实身份。瑾儿,你可想象得到那段日子朕是如何度过的?”
纵是珠瑾心里惧怕且怨忿着莫离,这一刻,却不禁为他心疼。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却被父亲告知未来要娶自己的亲妹妹为妻。强行关入这般扭曲的观念,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该有多可怕?
莫离转而咬住珠瑾的鼻尖,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上,有种灼灼的烫,“瑾儿,你自打出生那刻起,便注定是朕的妻子,这是任何人都改无法扭转的命数。”
珠瑾伸手去推莫离,却被他反制住双手,他双眸泛红、神情癫狂,“不要再妄图逃避了。只有我们才能生出华国最纯净的血脉,也只有我们的孩子能让华国走向鼎盛。待朕成了千古明君,你便是后世称颂的明君帝后。如此,有何不好?”
珠瑾卯足了劲儿挣扎,却是半分动弹不得。这种无力感让她心底发酸,直到莫离抚着她脸颊,柔声道,“别哭……朕心里的瑾儿,从不落泪。”
或许连莫离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有多温柔,可越是如此,珠瑾便越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哀伤。他挣不脱的枷锁将她也禁锢其中,他们是兄妹,是血肉至亲,她可以不恨他,却不能认同他所做的事。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牧族叶赫那拉家,还是身处梁国在那亭台华殿里,珠瑾没有几刻是舒心的。
此时此刻,即便珠瑾晓得面前之人要对她不轨,亦明白他不仅是她的兄长,更是华国的皇帝。她却仍是忍不住埋藏在心底多时的情绪,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恢复神智的珠瑾发觉身上的男子并未进行下去,不知何时已起了身。莫离在床边站着,见珠瑾平静下来,不禁嘲讽道,“朕还以为你有多坚强,也不过如此……”
珠瑾充耳未闻,只抬手拭了拭面上的泪水,恢复了往昔冷然的模样,“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皇上要杀要刮,我都悉听尊便,只望皇上莫要牵连无辜。”
无辜?
陪她一同逃走之人,再过八百年,也划不到无辜之列。
莫离勾唇冷笑道,“朕累了,你且先回去。明个儿朕自会去你帐字里,将未今日未成之事做完。”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珠瑾翻身下榻,随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便出了营帐。
凌冽的寒风迎面吹来,飞沙走砾,周边的帐子被吹得啪啪作响。然而,这些都不能入珠瑾的眼,唯一让她觉着触目惊心的是,数丈外被高高吊起的碧月。
她满身上下尽是伤痕,有些地方还在冉冉的流着血。火光的映衬下,碧月脸色惨白得触目惊心。
珠瑾走过去,跪在碧月下方,用肩膀撑起碧月的身子。
碧月见着珠瑾为自己踮脚,吃力的张了张嘴,她沙哑的声音刚出口便断断续续的散落在风中,“娘娘,您……奴婢很好,不用……”
珠瑾深吸口气,强撑着肩上的重量,“碧月,莫要逞强。既是决定一起逃走,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理应同甘共苦。”
“娘娘,奴婢……”
“别说话,保持体力。”
碧月息了声,用力攀住捆绑手臂的绳子,为珠瑾减轻负担。珠瑾则是生怕碧月撑不住,不时稍稍抬高身子。
夜风呼啸,灯火掩映下的二人只顾担忧彼此安危,却不曾发现,黑暗中有三双眼睛将此幕尽收眼底。
当东方露出第一缕晨光,珠瑾勾了勾干裂的嘴唇,“碧月,天亮了……”
碧月瞧着下方摇摇欲坠的珠瑾,正待说话,却见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碧月焦急的张了张嘴,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来来往往的士兵数不胜数,却无人上前看一眼。
碧月拼尽全力却挣不脱麻绳的束缚,双腕的勒痕更深了几分,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瘦弱雪白的手臂流下,她却似是毫无痛觉仍然奋力挣扎着。
天色大亮时,多隆敖与宁古塔额尔赫来到莫离的大帐前。多隆敖冷然瞧了瞧二人,宁古塔欲要上前,却被多隆敖拦下了,“这是华帝的家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宁古塔面露不忍,“二王子,属下……”
这时进去通传的士兵出来了,“皇上请二王子进去。”
多隆敖瞧了宁古塔一眼,便随在那士兵身后进去了。宁古塔看了碧月几眼,终是转身疾步跟上多隆敖。
莫离请多隆敖入座后,便开始商讨攻城之法。论及一半,却听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莫离不禁颦了颦眉,多隆敖转眸瞧了瞧宁古塔,“你出去瞧瞧。”
宁古塔出得营帐,却见左右守门士兵正挡在一名倒在地上的女子身前。那女子身上尽是伤痕,鲜血淋漓的双腕上沾满了尘土。
宁古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便是月余前时常去驿馆寻他的温婉女子。他走过去,正欲扶她起来,却被她拉住了衣摆,“有劳宁古塔大人,为奴婢通传一声。”
她声若蚊呐,宁古塔却是如雷贯耳,他瞧着倒在不远处的女子,不禁暗忖:即便沦落至此,也仍是想着她吗?
宁古塔暗自苦笑,想起在梁国时的事儿。
昔日在明宣殿初见,他便对她心生好感。再见,她数度寻他,即便她是为了打探珠瑾的消息,却仍是让他越发情难自禁。他本就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便同她摊了牌。那时的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答案无非两个,应或不应两种。
然而,最让宁古塔想不到的却是碧月当时所说的话,“公子是碧月最钦佩之人,堪称知己亦不为过。可碧月早已立下誓言,要守在主子身边一生。”
她前句话给他希望,后句话却又将他打入地狱。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可宁古塔却始终做不到对这个女子狠心,他俯身将她扶起来,而后转身进了帐篷。
宁古塔径自上前礼了一礼,通禀道,“华帝,碧月姑娘求见。”
莫离颦了颦眉,终是起身走了出去。碧月见着莫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奴婢有要事相告。”
珠瑾昏倒之事,莫离早已心如明镜,便道,“若是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既敢做便要担起后果。”
碧月喘息着,极力提高自己的声音,“皇上,奴婢并非要为娘娘求情,而是要说一件关乎华国的大事。”
莫离不禁冷冷一笑,虽是心中晒然,却仍给了碧月一次机会,“今日午时来朕帐篷里,若是你要说的事不能让朕满意,想必你定是很清楚后果。”
“来人呐!将她二人送回去,好生伺候。”
碧月本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见莫离应下,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他终究是念些情分的,否则他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这一马。
商议好攻城之事,多隆敖便带着宁古塔离开了。
将心思尽数放在拿下风门关之上的莫离,并未太在意碧月先前的话,然而将近午时,却见外面的士兵进来禀报,“皇上,碧月姑娘求见。”
莫离随手阖上桌儿上的羊皮地图,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叫她进来吧。”
碧月双腕上的伤已然处理过了,歇息片刻,嗓子也好了许多,她行至帐篷中央盈盈俯身一礼,“奴婢见过皇上。”
莫离也不罗嗦,径自开门见山,“说吧。”
碧月深吸口气,垂下眼帘,“能够为皇上传宗接代之人并非只有娘娘。”
莫离不禁睁开眼,饶有兴趣的瞧着下方的碧月,“哦?你便说说,除了瑾儿,还能有谁?”
碧月抿了抿唇,“奴婢不才,正是可以同娘娘比肩的最佳人选。”
莫离怔了怔,而后哈哈大笑,“碧月,你知道的,朕最不喜欢说笑。”
来此之前,碧月便晓得莫离定是没这么容易相信,她抬手解开腰带,而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莫离。碧月衣衫半褪,露出背上的蝴蝶骨,“皇上身为莫氏子孙,应当晓得莫氏女儿世世代代的印记。”
莫离瞧着碧月右蝴蝶骨上的弦月蓝砂记,面上的笑意蓦地消失,“你……”
碧月猛然转过身来跪下,“娘娘可以能为皇上做的事,奴婢也能做到。”
几下细微的脚步声后,碧月只觉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紧接着上方传来莫离的声音,“碧月,你这是在求朕,还是交易?”
碧月强行压下心中的忐忑,“奴婢不想一直位于人下,主子不要的,奴婢为何不能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