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寝陵,再逢故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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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乘着良驹驰出皇宫大门的霎那,珠瑾只觉心中郁结的万般情绪皆烟消云散,清风拂面,忧烦随风而散。品书网
珠瑾高扬马鞭,不消两盏茶的功夫便出了城门。她疾驰北去,待到能与凌绝峰遥遥相望方才翻身下马,徒步而行。
珠瑾瞧着前方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终是将马拴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上。她高一脚底一脚走了许久,方才行至凌绝峰脚下。
珠瑾瞧着鬼斧神工的绝壁之上垂下的云梯,唇边不禁漾起一抹笑意,她早就想来看看他了,如今终于时机成熟了……
珠瑾复往前走了几步,正待靠近云梯,却见一柄刀便架在了她的颈子上。地方再是与众不同,却终究是皇帝的寝陵,有人把守不足为奇,这些她早已预料到了。
珠瑾摘下腰间的令牌,朝向身后之人,冷然道,“本宫乃当今贵妃娘娘,特来祭拜先帝。”
颈子上的刀松了松,而后持刀之人绕到珠瑾身前,两人四目相对,皆怔了怔。
熟悉的容颜,陌生的装束。原来放荡不羁的他如此正装,竟是这般模样。
“牧之……守墓之人竟是你?”
牧之亦讶然打量着珠瑾,“早先便听闻当今贵妃娘娘乃不世奇女子,不曾想竟是故人。”
珠瑾回之一笑,“当日有劳公子,珠瑾方才得以寻到百年紫藤果实。此恩此德,珠瑾永生难忘。”
牧之豁达笑道,“我不过举手之劳,而你却拼尽全力。若非你不分昼夜于溪流尽头寻找,又怎能得到百年紫藤果实?”
往事历历在目,有些人却已不在了。
珠瑾不想再提就是,沉默片刻,便道,“我要上去瞧瞧先帝,令牌在手应是不违祖制规矩。有劳公子行个方便。”
听得珠瑾的话,牧之的神情不禁有些怪异,“你当真要上去吗?”
珠瑾瞧着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坚定的颔了颔首,“是,我要上去。”
牧之颦了颦眉,瞧着百尺来长的软云梯,指着云梯之上一丈来高的洞穴,“那便是先帝的寝陵。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进去吗?”
珠瑾来之前早已打听过了,说是宇文君临终前,吩咐宫人将他葬在百丈绝壁之上。他的原话是,生前不能守护梁国子民,死后便于这绝壁之上监察贪官污吏。
她既是能来到这里,又怎会不知他葬于何处?来之前,她便已做好准备了。
珠瑾不再多言,径自走到软云梯前往上爬,素来畏高的她不敢往下看,只时不时瞧瞧离那洞穴还有多远。这样的软云梯摇晃不稳,胆子小些的男子都会畏惧,更何况是珠瑾这样的小女子?
牧之在下面瞧得触目惊心,总担忧珠瑾一个不稳会从云梯上落下来,“叶赫姑娘,若是不行,便下来吧。”
珠瑾想要回应叫牧之不必担忧,然而她却毫无分神的精力,瞧着越来越近的洞穴,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待进了洞穴,珠瑾方闭目朝下大声回道,“公子不必担忧,我已安然上来了。”
珠瑾站起身来,转身进了洞穴,里面一片漆黑,她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方才见着里面隐隐传出些光辉。待走近了,珠瑾方才发觉尽头正是宇文君的寝陵,里面放着八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寝陵照得亮如白昼。
珠瑾打量着寝陵,四面皆是石壁,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奢华。
当珠瑾瞧见正北方的雕着明珠宝玉的石棺,她先是怔了怔,而后暗自苦笑,“这究竟是工匠无心所为,还是你吩咐如此呢?”
珠,宝也。
瑾,玉也。
珠瑾走过去,指尖摩挲着棺材上的纹路,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慎之,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恨你的,可现在才发现我早已经不恨你,也不恨自己了。我已经想通了,或许,这便是命吧。你违拗不了伤病之劫,而我则是躲不过你这道情劫。这一切,都是我们各自的命数罢了。”
走着走着,珠瑾便停了下来,她瞧着石棺盖痴痴地笑,“慎之,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不生气吧?你在那边过得可好?还有……你定是见着她了吧?”
他生前,珍淑妃是她不敢提及的过往,可如今已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再没有什么不能提及的了。
珠瑾本以为自己是笑着的,然而瞧见碎在棺材上的泪珠,这才晓得自己早已泣不成声。她双腿发软,靠着棺材坐下,“慎之,这段时间以来,我想了很多。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再追究了,我如今的生活皆是你早已精心策划好的,既是如此,那我便如此走下去吧。在来梁国之前,我便从未奢望过什么,能安然一生,护得家族周全便足矣了。你给我的一切本就是奢侈了的,再多的,我还能求乞什么呢?”
珠瑾抬手锤了锤胸口,哽咽的声音这才平稳了些,她继续道,“姑姑,她一直都是个好女子,慎之倾慕于她也是正常之事。你们若是当真相聚了,不必挂念我,这一世,我已然是宇文霁的妃子了,不会孤寂。”
待珠瑾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便靠在棺材上呆呆的回想着从前的事儿。数年前,他们初遇在叶赫那拉府中,第一次见过他风流倜傥、卓尔不凡,俨然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然而,多隆敖邀她参加篝火晚宴那日,他却做了一件让她措手不及的事儿。也就是那回,她开始对他心存敬畏。
那日去赴篝火晚宴,她早早便出了门,然而他却在半道儿拦下了她。
他行至马车旁,一把将车辕上的她拉下来抱在怀里,“她将你夸到了天上,可你除了血缘之外,哪里与她有半分相似?对于女子来说,相貌倒在其次,唯有养就一副好气度才是真正长盛不衰的红颜。”
她始终记得当时他温和的笑颜,然而那一刻他却做了一件与之完全不相符的事情。
他抬手将她抛向一只饿红了眼的狼跟前,而后笑着扬长而去,独留她与那只凶恶的狼对战。
当时的她还没有如今这样的好箭法,与那狼周旋了许久方才全身而退。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脏污不堪,只得返回府中换了干净衣裳方才匆匆忙忙的赶去篝火晚宴。
她再次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仍旧还在,看着她似笑似叹,“箭术平平,优柔寡断,且生就一副寻常相貌。当真是毫无长处……”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七岁时,牧族汗王见着她时,所说的话——“相去甚远。”
那一刻,她方才明白,即便摒弃相貌不提,她也没有哪一处能与叶赫那拉明珠相提并论。当年,是他点醒了她。
珠瑾抚着冰凉的棺材,笑道,“慎之,自围场那日,你的命都是我的了。可若没有你,又怎会有如今的我?说到底,还是我欠了你的吧……”
珠瑾在寝陵中待了足足大半日方才出来,她踩着云梯一阶一阶的走下来。下面等了许久的牧之见着云梯摇摇晃晃不禁有些担忧,然而还未待他开口提醒,便见珠瑾左脚一空,竟险些摔了下来。
好在珠瑾双手抓住云梯两侧的麻绳,这才幸免一劫。牧之惊在心里,这样的时候却不敢出言分她的神。他只往云梯下走了走,凝神屏气瞧着她,以防不测。
待珠瑾自云梯上下来,牧之这才松了那口吊着的气儿,道,“只此一次,下回我绝不能让你再上去了。”
珠瑾尚沉浸在旧日的哀伤中,自是没有心思与牧之多做纠缠,只牵动唇角勉力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牧之瞧着珠瑾磨破的双手,不禁颦了颦眉,“稍候片刻再走不迟。”
珠瑾敛眸瞧了瞧血迹斑斑的手掌,扯了扯唇角,“不必了。”
瞧着已然转身离开的珠瑾,牧之轻叹一声。待珠瑾走远,他吹了一声口哨,而后几名身穿青衣的护卫自暗处走了出来。
牧之吩咐道,“我要离开片刻,这段时间内,你们要小心谨慎,莫要出什么岔子。”
数名青衣护卫齐齐应道,“是,大人。”
牧之暗中跟着珠瑾,见她安然离开,方才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远远见着一间屋舍,牧之行至门前却不进去,对着空荡荡的房门道,“今天,她来了,在寝陵待了大半日方才离去。”
此时已然入夜,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牧之听不见半点动静,又道,“你当真不想去见见她吗?她从寝陵下来的时候险些掉下来,双手皆受了伤。”
牧之话音方落,便听得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破碎的咳嗽声,他本以为里面的人会说些什么,于是比往日多候了片刻。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任何动静。
有些事局外人看得再透,再着急也无济于事。若身处其中之人明白不过来,一切都是枉然。
牧之瞧着似是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说:
拖延症要不得,明天某君若不在十一点前更新,直接拿棍子敲吧~表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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