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两全,三尺白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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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瑾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不禁“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四散蔓延开来。938 .
宇文君伸手来握了握珠瑾的手腕,“去吧。不必担忧。”
珠瑾蓦然回神儿,敛眸瞧着宇文君,他神情如常,瞧不出半点儿端倪。让珠瑾分不清,他究竟是无意识的随口一说,还是刻意安抚。
珠瑾随李全出去,只见皇太后跟前儿的王嬷嬷正候在外面,珠瑾上前礼了一礼,“奴婢见过王嬷嬷。”
王嬷嬷还了一礼,“女使折煞老奴了。”
珠瑾想过见到皇太后时的千万种可能,却从没想过竟是眼前这种。
王嬷嬷引着她进了安和宫,正殿里,皇太后坐于主位上,两侧各立一名端着托盘的宫女。左侧的宫女托盘上放着一条白绫,右侧的宫女则是端着一壶酒与一只酒杯。
珠瑾强自压下心中忐忑,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皇太后。”
李玥眼都未抬,漫不经心地用盏盖拨弄着盏中的茶叶,“起来吧。”
“谢皇太后。”
珠瑾起身后,行至一侧站定,敛眸压下七上八下的心绪。
“叶赫女使,哀家知道你是聪明人。这些,想来你也瞧见了,哀家便不必多说了吧?”
珠瑾很想仰头大笑,可她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难道这便是她的命数吗?
当得知华国使者要她去做鸟侍时,她便想过会成为这场争端的牺牲品,只是不曾想到会来的这样快,连个翻身的机会都不给她。
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解开铜人之谜,并非没有可能。
珠瑾抬眸瞧着主位上的李玥,心中已然明了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鸟侍之事,若没有妥善的解决良方,只要她死,便能两全。
于华国来说,鸟侍身亡,再择个新的便是。
于牧族来说,她不过是区区富户之女,若不辱族名,生死何妨?待她死后,梁国厚加封赏一番,牧族汗王断然没有为了一个无甚瓜葛的死人而与梁国起争执的道理。
当初,在父亲叶赫那拉苏勒的提议下,珠瑾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选妃之路,她本以为至少能再不受辱的了此一生。然而,异国他乡,且无高贵出身庇佑的她,命若蝼蚁。就连活下去,都成了费尽心力之事。
上回在安和宫,王嬷嬷端来毒酒,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喝下,是因为她无甚挂念。而今……
珠瑾不禁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琉璃步摇,胸膛里的心急速跳动,素来镇定的她不禁浑身发颤。
她不想死。
她想要好好活着,她还想去问问他为何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瞧着她,却又送她琉璃步摇。
李玥挥了挥手,立于两旁的宫女齐齐走到珠瑾面前,“要如何去,便由你自个儿选吧。”
珠瑾心跳如鼓,却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心思电转间,她不禁脑中灵光一闪。
珠瑾蓦然跪下,“皇太后,奴婢在死之前尚有一个未了心愿,请皇太后成全。”
李玥持着盏盖的手不禁顿了顿,而后道,“但说无妨。”
珠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奴婢自小便有个愿望,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似奴婢的姑姑那般能歌善舞。当年,奴婢的姑姑离开牧族时曾留下一套舞衣,奴婢若能穿上那套舞衣上路,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即便人之将死,理应成全其最后心愿。但鸟侍之事迫在眉睫,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叶赫女使,你这心愿,哀家自会替你达成,待你……”
李玥抬眸向珠瑾看去,却一眼便瞧见了她发髻上的琉璃步摇,李玥怔然片刻,道,“玉莹,去西偏殿取舞衣来。”
王嬷嬷瞧着李玥,“主子……”
李玥敛眸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去吧。”
有些事,无论过多久,都不可能忘记。当年,她欠了那个人的,这九年来全都还报在了她儿子。而叶赫那拉珠瑾,她留不了她的性命,便成全她最后的心愿吧。
王嬷嬷自珠瑾身侧走过,她蓦然抬眸,道,“衣箱的钥匙由奴婢先前的婢女依勒佳收着,劳烦嬷嬷了。”
从安和宫到西偏殿来回不过半个时辰,珠瑾一动不动的跪着,她心中忐忑不安。然而,连她都不晓得自个儿期盼着的,究竟是与依勒佳的默契,还是……奇迹。
当舞衣被取来,珠瑾瞧着王嬷嬷空荡荡的身后,她七上八下的心,竟是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珠瑾抬手接下舞衣与白绫,跪拜谢恩,“奴婢谢皇太后赏赐。”
李玥将偏殿赐于珠瑾自行了断,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似是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痛。
太后千秋寿诞前,依勒佳曾提议让珠瑾穿此舞衣贺寿,却被珠瑾拒绝了。当时,珠瑾便告诉依勒佳,“我这一生,如若穿此舞衣,只有两种境况。或是我有生之年,舞艺堪比姑姑,或是我殒命之日。”
说罢此话后,见着依勒佳哀伤的神情,珠瑾还曾笑着安抚她,“人这一生总要追逐些什么,才不枉费世间走一遭。依勒佳,这对我来说是幸事,你该为我开心才是。”
此话言犹在耳,当日种种,她更是历历在目。那么依勒佳呢?她究竟是忘了还是不曾想到?
如果不是依勒佳哪儿出了问题,那么便是……他在孝道与她之间,选择了孝道?
若这舞衣是依勒佳亲自去取的,那么必能发现桌儿上的铜人。而四樽铜人肚脐上的铜片皆被挑去,但凡依勒佳瞧上一眼,必能发现。
依勒佳若将铜人送到宇文君面前,或许,能救她一命。
可是、可是……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珠瑾瞧着铜镜里的人儿,红霞般艳丽夺目的舞衣,却配上她这么张平凡苍白的容颜。这样的姿容,怎会有超越牧族第一美人的一日?终究是她奢望了。
长长地白绫绕过房梁垂落下来,珠瑾扭头瞧了瞧桌儿上早已备好的绝笔信,敛眸踏上圆凳,将白绫两端紧紧系在一起。
珠瑾阖上双眼,将颈子置于白绫之中。圆凳倒地,双脚悬空,窒息的感觉让珠瑾有种想要挣扎的冲动。然而,她却死死咬紧牙关忍下了,任由白绫越勒越深。
当痛苦到了极致,珠瑾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四周一片寂然,她什么也听不见,甚至出现了幻象。她瞧见门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将门撞开,白绫断裂,她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宇文君瞧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心中百味杂陈,胸口痛得似是要喘不上起来。
李玥疾步走了进来,见着瘫坐在地上、喘息连连的宇文君,她忙上前相扶,“君儿,你……”
宇文君一把甩开李玥的手臂,双眼通红的瞧着她,“母后,您总说为儿子好,为儿子好……可这当真是为儿子好吗?”
瞧着宇文君狂乱的模样,李玥生怕再度引发他的旧疾,不敢同他争辩,只再度上前扶他,“君儿,你先起来。莫要激动,咱们好好说。”
宇文君声音嘶哑,满是失望,“母后……咱们还能好好说吗?宫女甄选考试后,她去安和宫那日,若非儿子恰巧赶到,只怕她早已扑在火盆上丢了命。母后,您究竟有没有相信过儿子?”
话至此处,李玥也不禁有些怒了,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质问于她。若是叶赫那拉明珠,她忍了也罢,可叶赫那拉珠瑾何德何能,竟让她儿子如此相待?
“那么君儿你呢?可曾相信过母后?”
宇文君不禁低低地笑了,“儿子将琉璃步摇戴在她头上了,任由她来安和宫,难道这还不是给足了母后信任?可是母后呢?为何母后便不能念及儿子,饶她一命?难道,在母后心里,儿子便无能到要靠一个女子的性命来维系江山社稷?”
李玥不禁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方呐呐道,“君儿,母后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君挡开李玥的手臂,抱着珠瑾挣扎起身,他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依靠在墙上,“母后,儿子知道您是为儿子好。可您在为儿子做这一切的时候,能不能知会儿子一声?母可想过这所谓的好,对儿子来说,是否真正的好?”
“君儿……”
李玥欲辩解,却被宇文君截断了话头,“母后,儿子累了,真的很累很累。累得时常想起以前的事儿,想到当年若是母后肯同儿子商量商量,一切是不是便不会成为如今这个样子。是不是……她也不会死。”
李玥很想说些什么劝慰宇文君,可她搜肠刮肚却不知要如何说。当年,是她亲手将那个女子送上了绝路。他这九年来的痛苦,一点一滴都似是尽数落在了她心上。
滴水石穿,而她被穿了的,却是心。一颗为人母的心。
李玥晓得有些话宇文君定然不爱听,可她却不得不说。
“君儿,当年之事母后承认是母后错了。如今这次,你一定要听母后的,若留着她,鸟侍之事恐成死结。”
说:
期待二王子戏份的亲们……某君目测明儿个二王子就要出现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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