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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逃离
“醒来吧……”
另一个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很是温和动听。陈兰眼前全黑,目不能视,闻得此音,由身到心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踏实感。
她感到一阵香氛徐徐拂过面颊。
“陈兰!陈兰!你是醒了吗?”
声音果然是近在咫尺的,轻柔的再一次唤醒她的神智,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情状先是模糊,而后清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秀致无比的面孔,温存的眉目间蕴含着担忧的神色。无双无对的绝色容貌,除了林芷,不做他想。
陈兰渐渐能够感知自己的身躯四肢,她觉得胸腔中冰冷无比,仿佛那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汪冰雪。这还不是最糟的,因为她感到,从咽喉到胸口的气管间,干灼的几乎要开裂;如果试图开口说话,更是疼痛的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焚烤。
林芷先是缓缓扶她坐起,而后递给她一个纸杯子。她迫不及待的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喝的太急以至于咳嗽不止,她擦拭了一下嘴角,发现呛出的水颜色浑浊,隐隐还带有几分腥气,不无自嘲的猜想道,或许是嗓子干渴的裂出口子了吧。
她试图活动四肢,但是林芷组织了她:“先不要动。”
陈兰疑惑的看着林芷,但是并没有违背她的意思。只见林芷拿出一个黑色的细口长瓶,忽然手上发力,将瓶口按在陈兰胸口处!
陈兰惊诧的看着这一切,而后,林芷又如同拔火罐那样,将瓶子从陈兰身上抽离开,瓶口脱离的那一刹那,郁结在胸腔里的迫人寒意也消退了。
瓶口抽离的时候,还带出了一条蓝色的液体流,林芷很快的将瓶盖扣好,看上去就像担心瓶子里有什么东西会跑出去似的。
陈兰四处观察,发现这里居然是基础楼一层,她坐在中庭正中央的软椅上,她向左侧的门外随意望去,却不由愕然: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一个艳阳天。柔和的风轻轻的吹入,仿佛在抚摸她的发丝面颊。熟悉的陈设,她却感到无比茫然。
天空的黑夜呢?下沉广场僵硬的人影,店铺中的无脸人,都去哪了?
“你被魇住了……刚才你跌倒在可的里面,浑身凉的像块冰。”林芷眉宇间不无担忧之色:“你身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为什么会……”
陈兰浑身一僵,她猛然伸手,搭在林芷纤细的手腕上,浑身颤抖着,将昨夜到今日的种种情状讲述出来。
深夜的呼喊,狗灵的警告,骤变的天空,无脸的邪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的骇人听闻。
她十分留心林芷的表情:她有点担心,林芷会当作她精神病发作,然后一通120发落了她。但是林芷并没有,在自己讲述的过程中,她时而会打断询问细节,时而会反复确认而后陷入沉思。
陈兰的话音落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林芷在木桌上轻轻叩击着,声音有些像昨晚夜半的敲门声。这让陈兰感到有些受不住,她皱起了脸。
林芷停止了叩击,她叹了口气:“要不,开学前你搬到我那里去住吧。依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回你们宿舍过夜。”
“可是林芷,我,我不明白!”陈兰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从昨天到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才说:“从昨夜到今天你先是昏迷,然后又被制幻,元气大伤,今天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下,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拿衣服。”
对于这种邀请,换做平日里,陈兰大概会客气的委婉拒绝吧,但是当她抬眼看着林芷漆黑的眼睛,听着她温柔如同丝缎一般的声音,不由自主,仿佛醉梦般的回答道:“好……”
从刚才的情状来看,林芷是救助了自己的。假如她想对自己不利,那么何必费此周章呢?所以,借住她处,应该不存在某一类的安全问题吧……
她们一道下了公交车,而后走入了青藤区。新建的宿舍楼群很是气派,陈兰四周看了一圈,认为这里设施或许好,但是很多配套的东西尚未跟上。
来到一幢楼前,高高的建筑物投下长长的暗影,让她感觉到了凉意,这种感觉却牵扯出了恐惧感,她忽然打了个寒颤——联想到那个大醉而归的夜晚,明月光下有着梦幻一般美丽的女子,裙裾随风飞起,诗句被曼声诵出,整个人空灵曼妙不可方物,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那不会也是……
她顿住步子,不敢看一旁的林芷:她担心自己会看到一个青面獠牙,满目血丝的厉鬼。
“小兰?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了林芷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往里走了?”
她身子僵住,一寸寸的转过头去,却发现一旁的林芷淡淡笑着看着她,太阳在她身体一侧拖出一道影子。
有影子,有眼珠……应该不会是鬼吧……陈兰这样想着,却听林芷笑着说:“我倒忘了,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吧?恐怕还不知道怎么走……”
她微微笑着走到陈兰前面:“那么我在前面好了。”
“呃,嗯,好的。”陈兰呆了呆,下意识的回答,随后跟上。
她们走上二楼,打开边上一间房门,林芷热情招呼陈兰进屋。
陈兰却又一次的犹豫不决了,事实上,她在暗骂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一茬:“那个,不会太打扰你和你室友了吗?她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
林芷说:“这个啊,你不用担心,我申请宿舍的时候没有被安排室友,这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陈兰一愣:这样也可以吗?她便松了口气,展颜一笑:“这么说来,林学姐交着双人宿舍的钱,住着单人间,真是赚到了。”
林芷只是轻轻笑着,不置可否。
淡黄色的木门半开着,林芷先走了进去,陈兰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进入那间房子。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她耳际的发丝微微飘动,这间寝室的采光很不好,或许是因为窗朝北开的缘故,还不如走廊亮堂。
林芷在洗手台前清洗着什么东西,通过镜子的反光看到身后有些赧然的陈兰,很温和的招呼她说:“进来找个地方坐呀,你想吃点什么?西瓜怎么样?”
“额?”陈兰一呆,连忙说道:“不用,不用麻烦了……”
林芷只是一笑:“你快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陈兰坐在一把光秃秃的椅子上,环视了一下这间宿舍的布置,两个书柜,两张床,和原先在论坛上看到的青藤区二人间效果图差别不大,一张床上铺着床单被罩,而另一张床上则什么都没有,果然如林芷所说的那样,这间寝室只有她一个人住。
林芷端着一个盘子,缓步走过来,将盘子放在桌上。陈兰看到那里面是满满一盘的果实,西瓜,荔枝,樱桃……都是这个季节的时令水果。
主人的殷勤招待,让陈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林芷笑容始终明朗,还问她需不需要什么饮料。
“真是谢谢学姐了。”陈兰吐出了樱桃核,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我,我还是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相识日短,她却已经在潜意识里将林芷视为可亲近可依赖的人了。
林芷的笑容渐渐隐去,她拿起一个荔枝,缓慢的剥着荔枝壳:“你平时坐公交车出行,有时大概会经过那几个莲花村吧。”
陈兰回忆了一下:“是的,开出几站路,连着好几个站牌名,都是莲花一村二村什么的。”
林芷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那些莲花村的居民,在若干年后前,其实住在咱们这一片大学城里。后来为了建大学城,他们就迁移到那里去居住了。”
“可是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陈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有。”林芷笑笑:“在这里的其他几所学校先前都是人住的地方,但是咱们……”
“咱们这当时是个公墓?”陈兰顿时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问道。
“额……”林芷大约没想到陈兰会这么快就这么问:“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学校这片地方,原先也是稀稀落落的有人居住的。”
她顿了顿,蹙起眉来:“只是,百年前,这里的确曾是一个乱葬岗。”
陈兰没说什么,一连串的恐惧已经让她的心脏有些麻木了。
“你说你在幻觉中看到了下沉广场出现种种异状,这很好理解。那里地势低垂,少了那么厚一层的泥土掩盖,地底下的那些东西的阴气念力自然比其他地方更厉害。”林芷缓缓说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选择这里为校址?”陈兰嘴唇微颤:“况且,在建筑过程中,他们大概多少也会,也会请些大师来看看?我听说,有些传统大学的建筑系,还有风水学这一门课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林芷微微摇头,“或许他们认为此类说法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或许他们当时的确请人来看风水,但是天长日久还是有了什么变故,这谁知道呢?”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陈兰忽然开口:“林芷,你不是一般人。”
“嗯?”
“你不是个普通的学生。”
“我不是个普通的学生,那我是什么呢?”林芷微微笑着,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陈兰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林芷莞尔一笑:“我去买点东西,你别乱跑啊,我床头还有一床被子,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吧。”
陈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林芷转身关门离去,陈兰坐在椅子上,趴上书桌,想着这一切看似不可思议,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事情,思考着许多她想弄明白却弄不明白的问题,渐渐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没有做噩梦。
6.开学
“小兰,小兰?你干嘛盯着那发呆?”
陈兰蓦然回首,看着和她一同来工科楼上大课的文茜。
“啊,一时走神而已……”陈兰随口推辞着,她总不能告诉文茜这个夏天她所遇所见了什么,不然只怕真的被当神经病了。“我们快进去吧。”
文茜也不问,而是另外说起了别的事情,例如自大二起始,这门课会使用全英文授课,例如众人传说中那赶不完的论文和掺杂了不知哪国口音的英语……陈兰也轻声的回应着她。
自从那天她被林芷“捡”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在青藤区暂住了几天,直到有两位室友双双返校,才婉拒了林芷的留客,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之后,迎新,出分,领书,开学……日子过的很快,陈兰顺利的通过补考,结束了大一的生活。
陈兰,十九岁那年,体会到了专业选错的痛苦,在图书馆的自习区,她双目发直,手捂胸口,嘴唇微张,面对着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课本,似乎是要呕吐出来的样子。
文茜,二十岁那年,也深感自己选错了专业,面对着一张张统计表格,她忏悔自己为什么上学期没有抓住机会转专业去外文系。心情抑郁之下,她热衷于大吃校外路边小摊各路美食,体重稳定缓慢提升,地沟油穿肠过,食品安全意识心中留。
杨哲,十九岁那年,兼顾课业,社团与创业,即便背负着学霸属性,他也不得不认为专业课的知识都是什么“fucking shit\";新进学弟学妹对学长的态度,让他感慨毕竟这届分数线涨了,学生和人打交道的态度都随之涨了;在下沉广场看店时,他时常禁不住的打喷嚏,让他怀疑自己得了热感冒。
英国女教师Anne,再接管了新一波学生后没多久,就看到一些座位每天都空空荡荡的,不由得有些怀念和她相处甚是融洽的一些学生。
有一天,令人闻风丧胆的计划安排表横空出世,它被从教务网上打印下来,不怀好意的看着每一个不情不愿屈从于它的可怜学生,想到它即将给那么多人制造那么多的痛苦,它兴奋不已,觉得自己在完成一样伟大之极的事业。
有一天,学校的系统又因为种种原因崩溃,有心强撑着复习的同学们发觉历经千难万险也没法打开官网,终于心安理得的继续当学渣。
“有一天”滚滚而来,踏着大步,身后的大衣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浪,气焰嚣张的将基础楼,图书馆,理科楼,土木楼,电气楼,商管楼……等等等等,所有校园内的建筑,一个又一个踩踏成了杯具的形状。夏末秋来的九月,阴多晴少,微雨不休。在这个谈不上金秋送爽,但确实是红叶疯了的季节里,人们的生活变成了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餐具。
很多学生们很快的再次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呼吸——毕竟,高三不也就那样过来了吗?但是不幸的是,有些人并不乐于接受这种生活模式,陈兰就是其中之一。
“我之前一直希望到了大二我们可以轻松一点,可是为什么反而过的比大一更郁闷了?”图书馆的一角,陈兰从历年试卷锦集中抬起头,面色凄然,颇有几分哀怨的轻声问道。
“孩子,亏你高中还是个理科生。”一同学习的文茜摇头晃脑的回答道:“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世界上的一切只能变的越来越糟糕,我们的生活当然也不会例外,愚蠢的人类对此束手无策,最好的办法就是安安心心的接受这个事实。”
陈兰郁闷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显然比文茜口中“愚蠢的人类”更加愚蠢——她一点也不愿意接受这一伟大的真理所昭示的真相。
但是不管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
杨哲这两天看陈兰颇不顺眼,嫌弃自己的书店里没有她喜欢的书也就算了,居然一副阴气森森的样子对自己说:“我觉得你这儿有点不干净。”
杨哲差点没伸手往她脑袋上狠狠敲一下:“姐姐,我谢谢你,瞎说什么啊。我看你最近可有点神经啊,是不是写论文写的郁闷了?”
“真的。”陈兰继续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我都被吓的躲到青藤区去住了!”
“真有?”杨哲只当陈兰开玩笑,便也打着哈哈反问:“那你就不怕青藤区也有啊?那东西能来下沉广场,也能跑到青藤区去啊。再说,你就不怕,那个东西是故意把你引到青藤区去,好一口吃掉?哈哈!”
陈兰显然并不喜欢杨哲最后的玩笑话:“胡说八道!是一个很和善的学姐知道我害怕,所以好心让我去借住几天的。”
“哇,学姐啊,女鬼学姐吧~”杨哲玩心大起,继续用语言挑起陈兰的不满。
“喂喂,杨哲,你啥意思啊你。”陈兰简直为之气结,但是又一愣,声音低了下去,有几分自言自语意味的说:“没道理啊,那天上午我分明看到她是有影子的啊……”
“你说什么?”正在把整理书本的杨哲挺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身来,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兰:“你说你那天上午明明看到她有影子?”
“怎么了?”陈兰没好气的回应道。
杨哲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只是觉得你可真够认真的,我只是开一句玩笑而已。”脸上又是大大咧咧的笑容。
“一点都不好笑!”陈兰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凭这样一副口舌找到妹子的!”
“很简单啊,我对朱静说:‘你死了以后愿不愿意和我埋在一起。’就这样,她答应了啊。”
“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们夫妻真是天生一对。”陈兰冷哼了一声——对于杨哲那么说林芷,她心里确实不太痛快,一定要损一损这位老朋友才能解气。
“喂喂,我说。”杨哲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认真的说:“你骂我就骂我,朱静可没惹你啊!”
“好吧好吧。”陈兰胡乱答应着:“我走了啊,对了,别忘了文茜组织大家周六去电气楼大教室练口语。”
“忘不了。”杨哲答道:“对了,我叫上朱静一起去行吗?”
“应该没问题吧。”陈兰偏着头想了想:“你跟文茜说一声应该就OK了。”
杨哲目送着陈兰离开,低下头若有所思,良久,他转身,从书店的最角落处取出一本书。
“我说这几天我为什么天天打喷嚏……会是这个原因吗?”
他从书本中拿出一张符咒,闭上眼睛细细感知。屋中有一个地方,让他这几天最明显的感觉到寒意,他原来只以为是开学事情太多导致他有点错乱,现在看来,或许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缓步来到另一座书架前,方才和朋友玩笑调侃的轻松表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到可怕的目光。
符咒被他捏在手上,他忽然眉头一皱,快速的将符咒按在书架上贴的粉红色卡通贴画上。贴画中的人物在那一瞬间露出了狰狞的面容,而后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出现在了那里,覆盖了原本充满童真的图像。粉红的底色发出尖利的声音,在这一过程中,似乎出现了好几道缝隙,其间渗出了浓稠的黑色。一张鲜血淋漓到无法看清五官的面孔在不断流出黑色的贴纸上大张着嘴,无声的怒吼着,场景骇人无比。
杨哲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贴纸上的面孔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缓缓取下符咒,那张图纸也跟着黏在了符咒上。
他低声念了一个咒语,符咒连同被揭下的贴纸一道被他指尖生出的火焚烧成灰。
杨哲看着玻璃门外浓重的夜色,双足毫不在意的踩上了焚烧的灰烬,半天,才感慨了一句话:
“——果然,把粉红色切开了,里面只有黑色。”
7.电气楼
周六下午六点,电气楼一楼大门前。
陈兰拎着自己的书包,有些茫然左右环顾着,原因很简单,她一时找不到电气楼的入口。
主笔设计学校大楼的建筑团队似乎认为:四平八稳,方方正正的楼房会招致祸患;唯有将所有的建筑物设计成奇形怪状的模样,方能福祚绵长。所以,行走在其中,良好的方向感是必不可少的。
陈兰终于迈进了大门,保安大叔趴在门口的台子上,睡的很沉。伸进书包摸学生卡的手略有点尴尬的抽了出来,陈兰轻轻的按了电梯的按钮——虽然她的目的地只是三楼,但是还是想偷一下懒。
她很顺利的到达了目的楼层,走廊里的灯光稍微有些暗,她就借着那昏暗的灯光观察那张指示图,很郁闷的发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需要绕很长的一段路,穿过一条长廊。
她默默的记下指示图,而后转身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
周六的晚上,天刚刚黑,电气楼的教室里几乎是灯火通明,陈兰不由得想吐槽文茜:没事干嘛和全校最苦逼专业的学生们抢学习空间?
拐过走廊时她甚至看到一个教室里,满满的坐的全是人:电气生真的很刻苦啊!陈兰透过门前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暂时顿住了脚步。或许我应该知足了。她这样想到。
她打算停止围观,赶紧去指定的地点和自己的朋友们回合,今天杨哲可是要把女朋友带来,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迟到是很失礼的。
教室里的学生忽然抬起头,齐刷刷的看着门前的玻璃——其实就是透过玻璃看着陈兰。目光空洞,面无表情。
陈兰一愣,他们忽然一起举起手来,轻轻的摇摆着:“再见,再见。”
许多轻飘飘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同时像她告别。她浑身一愣,似乎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立马扭头就跑,一路冲出了十几米远,而后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走过了,慢慢的折返几步,推开了一间教室的门。
这正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教室,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组织的文茜,和杨哲同宿舍的刘新,杨哲身旁跟着一个女孩,是他女友朱静。
“你来了?”文茜抬头:“那我们开始吧。”
“等等!”陈兰忽然开口,她缓慢的呼吸着,说道:“我们换个地方练吧。”
“为什么?”文茜不解。
“我们不是电气生,还是不要占用他们的学习空间了。”陈兰胡乱找了个理由。
文茜一愣:这算什么?“大家都已经来了……”
“那就请大家一起再另外找个地方吧。”陈兰反驳道。
“能换到哪里去?”杨哲开口了,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听人说,几年前,咱学校电气系有个学霸,经常泡在这栋楼的一间教室自习,因为反感有人在自习的时候打情骂俏或者乱吃东西,影响自己,他诅咒除他以外一切敢来那间教室自习的学生,各门考试分分钟全挂,留级留的永世不得超生……”
“够了!”陈兰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随后她深呼吸,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要开这种玩笑。”
杨哲一愣,他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女友疑惑的目光报之一笑。
“咳咳,不说了。”杨哲佯装清了清嗓子,转头询问其他人:“那咱们去哪里?”
文茜轻咳了一声,似乎是想表达陈兰,杨哲两个人自说自话忽视她这个组织者的不满:“陈兰,有必要吗?咱们……”
“那就听你们的吧。”陈兰忽然有些倦怠的样子:“不过,我……”
她顿住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好?她有一种奇怪的强烈的可怕预感,今夜,这栋楼并不安全。但是,要如何对这些毫不知情的人谈起这些事情?
她默不作声的坐到一个小椅子上,看着伙伴们一个一个用英语开始对话,脑子有些发木,那个叫朱静的女生似乎水平很高,会在一个人发言结束后轻声的告知他他哪里说的不好,她茫然的看着,思维渐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进入这间屋子前看到的场景让她还是惊魂不定,白炽灯的光打在她脸上,映照出她心里一片恐慌。
真想跑回宿舍去……虽然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但是,室友们都在的小屋还是和过去一样是个很好的休息之处。不不不,其实,其实她真正向往的,是青藤区的那个房间吧……简单却温馨,主人的好脾气和热情让略微尴尬的借宿生活也变得十分舒适。
她想到林芷,居然有种立刻跑到她面前去大哭一场的冲动:她知道自己在这些天里经历了什么,她能够给与自己理解而不是胡乱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她可以再给自己些帮助让自己不必再挣扎于无穷无尽的恐惧中……
青藤区小住的生活回忆起来是那样的美好,即使当时自己还是那种惊魂不定的状态。
“小兰?”文茜唤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兰惊觉,回过神来。“怎,怎么?”
“那个,你去不去卫生间啊?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那个,不如我们……”陈兰刚想说不如我们回去吧,忽然脑中好像被一团潮湿的气体笼罩着,神思也不怎么清明,居然就晕晕乎乎的应答了一句:“额,那好吧,我陪你去。”
她晕晕乎乎的站起来,跟随文茜走出了小教室,杨哲正在和女友讨论刚才的发音问题,刘新在一旁偶尔插入几句询问,他看到两个人推门走出,霍然站起,刘新和朱静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轻轻咳了一声,看了张静一眼,示意她照常继续说话。
刘新不解的看了看张静,又看了看杨哲,张静只是淡淡说:“不用理他,你看这个句子里……”
刘新也没在问什么,做出专心听人讲解的样子。
陈兰迷迷糊糊的来到了卫生间里,文茜走入了一个小隔间,她却在洗手台前愣住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刚才不是在教室里吗?
她觉得自己依然是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扶着额头走到镜前,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汪清水,打在面部。
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脑中清明了不少。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一个男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子里,圆脸,带眼睛,中间一撮头发比两边都浓密不少。目光锐利如鹰又冰冷如雪,正正好投向她。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这位同学,这里是女卫生间,你应该去旁边。”
那个男生看着她,并不回答。她有些微怒,转过头想指责他不顾男女有别,这么失礼的闯进女厕所来,但是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可是当她再转头看向镜子时,那个阴着脸的男生分明就站定在那个位置看着她!
她已然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了……又来了!
镜子里,那男孩依然冷冰冰的看着她,缓缓伸出了手,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一阵阴寒之气掠过自己的面孔,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镜子忠实的反应着它所看到的情况:那个木着脸的男生忽然五官扭曲,大张开嘴,无声的嘶吼着,陈兰借着镜中倒影看清楚了:在他的顶心,缓缓的往上冒出一缕一缕白色的烟气。
一只手臂从卫生间门外伸了进来,以快的看不清的速度一划,指尖似乎夹着什么暗黄色的东西。而后,一道暗金的光彩描着那奇怪男生的轮廓,自上而下凸显出来。
只听一阵劲道十足的哗啦声,那个奇怪男生的眨眼之间就消失。随之一同离去的还有弥漫在空气里那种又冷又潮的感觉。现在她的皮肤感受到的是干燥和温暖。
这算是怎么回事?
“小兰?你干嘛啊,弄出那么大声音?”
文茜从隔间里推门走出,眼神诧异的看着她。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委实解释不清楚,又闭上了嘴。
所幸文茜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拍了拍衣服,便走出了卫生间,陈兰也就跟着一同走出。
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想要伤害她,但是由于某种缘故没有得逞。
有能力阻止那种东西的人……会是谁呢?她思索着,猛地心念一动,眼前霍然一亮: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林芷?
“你都解决了?”
灯光明亮的教室里,刘新在一旁收拾东西,朱静走到刚刚回来的杨哲身边,低声问道。
“搞定了一个。”杨哲也一样压低声音回答道:“陈兰一进来我就看的一清二楚,她背后不远处贴着一团飘忽不定的怨气,一路黏着她。”
“我的天哪……”朱静抽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询问杨哲:“你觉得这是偶然吗?”
“说不好……”杨哲沉吟道:“依我看,最近……”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文茜和陈兰缓慢的走了回来,他清了清嗓子:“额,那个,我看大家也都练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
我还没开口,怎么就大家“都”练的差不多了?陈兰暗自腹诽道。但是她也不打算对杨哲的建议提出什么异议,她今天实在没有状态,虽说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还是需要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
五个人在一楼大门前分成了两队,陈兰和文茜抄近道回女生宿舍,剩下三个人向校外走去,,刘新去了网吧,朱静和杨哲却在奶茶店一人买了一杯饮料,坐在阳伞下的小桌前。朱静缓慢的用吸管搅着杯中的饮料,等待杨哲开口。杨哲理了理思路,才开始说道:“首先吧,电气楼那地方就阴气挺重的。怨气所钟,必生妖孽!你想吧,那么多工科学生,课程又难学,任务又多,天天闷在那里面,怨力积了多少!”
“你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对于杨哲一番高论,朱静似乎不以为然:“就这样的怨气能生妖孽?”
“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多难受?”杨哲耸耸肩。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是按照你这样的逻辑推理下来,国内任何一所重点中学都应该闹出这种事情。”朱静反问道:“那么,为什么单单这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偏偏你那朋友——陈兰,为什么偏偏她撞上这种事?”
“当然还会有其他的原因……”杨哲挠了挠头:“比如说陈兰吧,大一的时候大家一起给她庆祝过生日,那个日子我推算回十九年前的阴历——好家伙,她的八字可真够轻的!而且那个日子也不是啥好日子,阴气重的很……所以,大概比较容易……”
朱静觉得自己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了,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可是,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总不会是陈兰自己八字太轻,所以满世界的脏东西都跟着她乱跑?”这既不科学也不魔法。
“那应该不是……”杨哲皱着眉:“你也知道,咱们学校这片地,原先是干什么的……”
朱静蹙眉思索了片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居然是这样?”
“不是这样。”杨哲知道她想到的是什么,直接摇头否认:“05年交工,06年入驻,这几年一直好好的,今年才出事,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或许,近些年学校课业越来越难,考试压分越来越厉害,学生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真的是怨气太多刺激出来的?哈哈哈……”
对于杨哲最后抽风似的玩笑话,朱静报之以老师看到不及格时的论文的眼神:“我欣赏你拓展思路的态度,但不赞成你的努力方向。”
“咱们求同存异好吗?”杨哲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会害怕嘛,所以讲个笑话轻松一下……”
“哦?”朱静一摊手,笑了一下:“好吧,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怕,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杨哲你更可怕?”
“哈哈哈哈……”杨哲被女友损了一通,一点不生气,反倒大笑出声:“好吧好吧,有什么比一个永远只讲笑话,好像生活里只有乐子的人可怕?我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