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销声匿迹（1 / 1）
八重去鸟居那里拿了自己的包袱，将染了血的外衣换了下来，又就近去附近的瀑布那里，说是要去洗洗身上的血迹。
瀑布冰凉的水冲在身上，冻得她在这种大夏天都一哆嗦。
然而借由这冰冷的寒气，她也终于得以让自己沸腾着游走全身的血液稍稍缓了下来，思考也容易了许多，毕竟，现在她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不只是杀了吉田由乃之后应该怎么做，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更重要的是，一个可怕的结论正在她的脑袋里逐渐长大，成型，她有预感，只要这个想法真正成为现实了之后，她的人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她害怕这种变化，跟这种变化比起来，杀人这种重罪在她心里反而已经排到了很后面的地方。
她既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错，也不觉得有望月的帮助，这件事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在水中，已经将身上和头发上残留的血迹洗干净了的八重静静地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几年来第一次从这张嘴中吐出了一个名字。
“总司……”
只是两个音节而已，可她原本躁动的心却借此安静了下来。
也凉了下来。
“对不起……”
八重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一头闷进冰冷的水里，水面上有她吐出一串小小的泡泡来，应该是又说了什么，但却因为在水下的原因，声音并没有传出来。
没有人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被留在神社的望月把吉田由乃拖到树林里掩埋好，又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地上的血迹，之后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八重回来，没忍住还是去了她所在的瀑布看了一眼。
据他所知这个瀑布水潭还比较安全，但并不保证这个精神状态下的八重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这绝对不是偷看洗澡，真的，绝对不是。
结果刚接近水潭就看见八重的整个脑袋都沉在水下，水面上只飘着一大片黑得乌央乌央的长发，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水潭边，不做思考便已经跳下水去，将闷在水里的八重从水里捞了起来。
“你怎么样？还好吗？”
却正对上了一双不明所以的乌溜溜的眼睛。
“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抄在她腋下的手。
因为在洗澡的缘故，八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浸了水之后透明得简直还不如不穿，而他的手放的地方也着实有点尴尬。
望月一瞬间窘迫地松手丢开了八重，结果比他娇小许多的八重猝不及防落回水中，溅出了大大的水花，惹得他手忙脚乱地再次将她捞出水面一叠声地“对不起”。
八重没忍住笑了起来，一小会儿之后才停下，冲着他摆摆手。
“没关系……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淹死了？”
望月红着脸不敢看她，只望着远处不说话。
“我四岁就会游泳了，当时就能在鸭川河里游上好几个来回呢，这点深想要淹死我还早呢。”八重笑了笑，“何况，我都淹死过一次了，不会再死第二次了。”
“诶？！”
“跟你开玩笑呢。”八重收住笑容，自己爬上岸，示意他伸手，“手，给我看看。”
望月却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直到八重再三用眼神催促他，这才拿出来。
她卷起望月的袖子，刚刚被她刺伤的地方简单地用布条包扎了一下，虽然包的很紧，却仍旧在渗血，加上刚刚又是落水又是从水里把她举起来的，伤口的包扎已经弄的凌乱不堪。
“疼吧。”她戳了戳望月的伤口，听他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哼了一声，“我不会说对不起的，谁让你乱拦我。”
“不疼。”望月摇摇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尽说瞎话。”少女撇了撇嘴，“你转过去等我一下，自己包扎总归会别扭的，我替你重新抱一下，而且神社也得清理……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发现比较好，由乃姐被杀这件事。”
“啊，我已经清理过一遍了。”
“不亲自做我不安心，如果只有我自己就算了，现在牵扯到别人，就不能让人发现痕迹了。”八重摇摇头，顺便制止了要回过头说点什么的望月，“别回头，我换衣服呢。”
等八重一切都收拾完毕，望月才终于得以从水里上来，可八重来此是早有预谋的，准备万全的，不只是凶器，连一应换洗衣服都准备的好好的，小包袱麻雀虽小，可也五脏俱全。
望月则是发现了八重的意图之后急着阻止她，什么也没带就从京都来到了和歌山的，如今落水闹得一身湿也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再湿淋淋地走回神社去，一路上洋服沾了水绷在身上，虽然因为料子厚而不至于闹到尴尬，但总归不是很舒服。
回去的路上八重看他别扭了一路，于是在回到神社之后在自己包袱里翻出一件男式和服递给他，自己则拧了一块抹布，开始一寸一寸清理神社地板上可能沾上血迹的地方。
“路上穿的，有些地方男装比女装方便，所以偷偷从你衣柜里拿了一套来，没功夫洗，不嫌弃的话可以换一下。”
“啊，没关系的，好在你有带。”望月感激地结果自己的衣服，一边有些好奇，“衣柜里洋服那么多，为什么不穿那个，那些行动起来比男装更方便吧？”
“可那些我不会穿……”八重挠了挠头，显然大仇得报让她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开始能够平常地对着望月笑了，这一认知让望月也稍微将心中由于参与了非正义的事情而产生的罪恶感稍减了一些。
“回去我教你。”他笑了笑，“现在穿洋服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觉得你穿一定会很好看……啊，当然不是说你穿和服不好看的意思，和服也的确很好看啦，但我觉得既然你说想要去外国看看，不会穿洋服肯定不行……”
“你还记得？”八重打断了他的话，停下了手头擦地的工作，抬头去看他。
“啊……记得什么？”望月一头雾水。
“没什么。”八重摇头，继续埋头擦地，“那回去之后，你记得教我。”
听见这句话的望月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兴奋起来。
“好！一定！”
八重把神社内部收拾得跟新的一样干净，又跟望月一起把神社外面打斗时外溅的血沾染上的地方用土细细地撒了之后重新铺平，如今只要没人掘地三尺或是误入森林深处找到尸体，从表面看已经看不出这个神社到底有什么不妥了。
做完了这一切却也还是觉得不妥的八重，又从神社内部翻出了吉田由乃的衣服，将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假扮吉田由乃又在神社里生活了一阵子。
不出她所料，小半个月之后，吉田由乃的夫家就遣人送来了这个月的生活必需品，她放下房间里的帘子沙哑着声音告诉那名侍从自己病了不方便见人，而那位侍从显然也不想与这位曾经的杀人犯如今的疯女人共处太长时间，只看了一个背影便放下东西放心离去了。
此人前脚走，八重和望月便后脚收拾东西离开了神社。
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回了京都之后，会有多么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