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芙蕖嘴角一弯，快步走向眼前的少年，“屠苏，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
“你识破了我设下的法阵？”芙蕖先是微微一惊，马上又释然了。算了，她那点道行被人识破也不是那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少年默然：“……”她走近之时，他便感受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与法阵无关。目光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轻轻转了一圈又飞快移开，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师姐……怎会如此妆扮？”
芙蕖一怔，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摆，她如今身上穿的可不再是天墉城校服，而是一套凡间女子穿的绮罗裙，漂亮是漂亮，但就有些不习惯。“不好看吗？”
“没有……”少年顿了顿，低低补了一句，“甚好。”
芙蕖弯眸一笑，“你这么呆，难为能讲出这些好听的话来。”扯了扯衣摆，嘟囔道，“这是临近下山之时，大师兄给我准备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说穿着道袍下山多有不便，可大家不都是这么穿的？而且我也并未遇到什么不便……都穿了十多年的道袍，突然换上这些衣裙，还真不习惯。”虽然是在抱怨，眼里却并没有半点抱怨之意，嘴角微微勾着，即使不那么喜欢这样的安排，但因为安排的人是自家师兄，她也是欣然的。
少年一滞，抿唇不语。师姐并不知自己于甘泉村被下药之事，师兄却是知晓的——他并未隐瞒于他。
————————————
芙蕖随着屠苏一路前行，待看到一片无人的广阔海域之时不免微微一愣，“怎么来这里了，不回客栈吗？”
少年微微垂下眼眸，掩饰住眸中一丝局促，“……师姐，不喜欢看海？”
“也不是……”她放眼望去这边湛蓝的海水，微微眯起眼睛，“我好久没有看过这般澄澈的大海了呢。”就是有点饿了=凸=，原本还打算去客栈吃饭的说←△←。
芙蕖找了一处干燥的沙滩，很是不拘小节地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一处沙地，“屠苏，过来坐。”
少年顺从地坐在了她的旁边，侧头看她，眼里暗含担忧，“噬月玄帝妖丹之事，凝丹长老可看出不妥？”
芙蕖莞尔，“我身在这里就代表没事了，凝丹长老并没有瞧出什么问题，许是被我自身的水灵气净化了也说不准，你便不必担心了。”海风吹过，扬起她鬓边的发丝，芙蕖觉得十分舒畅，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双臂，“我在天墉城一切安好，掌门师傅那边我和师兄也求过情了，师傅也是相信你的，不过按他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你能尽快回天墉城。离紫胤真人出关虽还有一年半载，有师傅和凝丹长老担保，却也并无大碍。除了戒律长老刻板了些，其他几位长老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屠苏，待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回去吧。”
少年沉默一瞬，“好。”
“安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你呢？铁柱观一别，你们又经历了什么？怎会到青龙镇来？可是要出海寻些什么？难道海外有玉横碎片？”
少年摇头，“玉横碎片已集齐。”顿了一顿，他将这段时日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真的很简单，安陆自闲山庄之事全被他一笔带过，遇到魇魅一事更是只字未提，只秦始皇陵那里还有三言两语，也仅仅不过是打败了雷严，救出了少恭，再多也是没有了。可即使他说得毫不精彩，芙蕖也能听出其间的惊心动魄，直听得她瞠目结舌……连秦始皇陵都去过了？要不要这么凶残？
“你之前怎么不同我说少恭被抓走了呢？”芙蕖因为惊讶而微张嘴唇，“我可不知道原来在甘泉村之时便已生出这么些事端来。你若是告诉我，我也可以……”
屠苏目光从她一张一合的海棠红的唇瓣上掠过，脑海中却想起了自闲山庄之外在魇魅制造的幻境之中，她曾那样吻过他……他有些焦躁地打断她，说道：“不过是徒增烦忧，并无意义。”
芙蕖干瞪眼——小子，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敢不敢不要那么嚣张？我是你师姐啊喂！
敏锐地察觉到了芙蕖不满的情绪，屠苏镇定下心神，下意识放软语气：“此事已告一段落，师姐便不必再记挂。”
也是……
芙蕖很快释然，仔细想了想，有些八卦地追问道：“对了，那个晋磊是怎么回事？可真是兰生的前世？该不会凑巧还跟哪家姑娘有些孽缘吧？别是相爱相杀啊。”
“……”少年闷闷不乐，更加简略地将晋磊之事说了一遍，多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
“怪不得他今日问的问题奇奇怪怪的……”得知事情经过的芙蕖默了一下，“不过，那个晋磊可真是够渣的。”竟然对仇人家的姑娘使出美男计，这货真是……啧！
“……何以见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这世界本来是无可厚非，你若是有本事，一刀杀了那主谋者报仇雪恨也就罢了。可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又灭了人家满门，这种做法就让人看不过去了。”她一手支着下巴，“我若是叶沉香，非得把那晋磊切片不可，然后立即去轮回，争取投个好胎。生前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所累，化作厉鬼不得安宁，可那人却早已入了轮回忘记了她……这姑娘也真是够傻的，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屠苏：“……”
“怎么不说话，可是被我吓到了？”
屠苏摇头，“无……师姐，如何看待轮回之事？”
她简洁明了言简意赅地给了一个定义，“不过是终结而已。”说罢歪头看向他，眼底趣味盎然，“你怎么也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莫不是也同兰生一样受了什么刺激？兰生在自闲山庄看到了身为晋磊的一世，你呢？莫不是也是如此？”
“……无。”
芙蕖并不纠结，为兰生默哀一下，“也是，谁又能像兰生那么倒霉，都入了轮回了还想起前生那些糟心之事。”
“师姐……毫不在意前世？”
“为何要在意？”她看向他，眉眼弯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若喝了孟婆汤，轮回转世一遭，不入天墉城，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或者干脆如小梦那般，屠苏还会觉得我是芙蕖——你认识熟悉的那个师姐吗？”她也不要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始终认为，便是有来生，那也不再是我。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造就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观念……那样的人，又怎么还会是我？”眼睛微微眯起，“若我前世喜欢之人仅因魂魄之事便将转世认作是我，我必然会很伤心。”她这就是犬夜叉里那个倒霉的桔梗姑娘的心态！
少年低下头，掩住眉眼间的一片阴郁，“……师姐曾说，不管变成如何模样，屠苏都只会是屠苏。”那么，为煞气所控的百里屠苏在你心中，当真还是百里屠苏？你是否能够认同这样的他？
芙蕖微微一愣，遂端正了面上神色，“可这并非转世，屠苏还有记忆，不是吗？只要还有记忆，屠苏，便永远都是屠苏。不管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哪怕再也控制不住煞气，成了别人眼里的异类，只要我还活着，你便还是我的在意的师弟，还是那个百里屠苏，这一点，永远不变。”
“……我若入了轮回，师姐可会认我？可会来寻我？”
“不会。”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半点余地不肯留。
“……你不肯认我？”少年捏紧双拳，几乎克制不住体内的煞气，巨大的失望感似要将他淹没。
罪魁祸首慢悠悠地说了，“我不肯认的不是你……我认识的，自始至终只有百里屠苏一人；我从小看到大的，也只是百里屠苏，绝不会是其他什么人。便是魂魄还是同一人，没有了记忆，也不再是我认得的百里屠苏了。所以，别妄言生死，给我好好活着！能活一日，便是一日。”她眉间紧蹙，“你若死了，我们便两不相干……记住今日我说的话。”真是的，什么事都要放到来生去做，来生岂不得累死！有那么多前世的遗憾要弥补，有那么些前世的朋友要认，有那么多前世的恋人要找寻……果然还是干脆别投胎了，做个孤魂野鬼也比这么累死累活的强！
少年不知是悲是喜，只觉得此时心中的感觉，根本无法言说。
芙蕖姑娘已经不再关注这个欠抽的问题了，“屠苏，如你所言，此去海外仙岛祖洲是为了采集仙芝？”
“……是。”
少女眉眼弯了起来，似是一只慵懒的大猫，很开心地说道：“到时我一定要多采一点，屠苏也要帮我一起采……记得带个大口袋过去，采好了可以放进口袋里，也方便许多，屠苏要帮我背回来。仙芝啊，那可是传说之物，凝丹长老若是见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让这么狂拽酷霸帅的少年背着个装满仙芝的大口袋……你真好意思说！简直无法直视好嘛！
少年弯唇，“好。”∑（♀△♀‖）！！
少年，你真的堕落了！身为男猪脚的你为什么不无理取闹！这么听话真的好吗？会掉粉的啊喂！
“对了屠苏，我有一样好东西要送给你。”
他心里一动，渐起波澜：“……何物？”
“手伸过来，眼睛闭上。”
他照做，很快便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一冰凉之物，“眼睛可以睁开了。”
屠苏摊开手心一看，是串手链，以红绳穿就，上头系一枚小巧的瓷白铃铛，铃铛中心凌空悬着一颗金色珠子，珠子虽小，上头刻满符文图录。
“好看吗？”
“……尚可。”
芙蕖挑眉，“不说甚好？”
少年沉默了一瞬，“我是男子，此物……多有不妥。”
芙蕖：“……”=凸=，你戴着耳坠怎么没觉得不妥呢！
察觉到自家师姐不高兴了，屠苏少年没下限地妥协，“虽如此，屠苏心中，却是欢喜。”
芙蕖登时便有些得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眯眯说道：“屠苏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他微微一滞，“为何？“
“这需要理由吗？”她笑说道，“我觉得今天夜色好，这里风景也不错，屠苏陪在我身边，感觉好开心。想送你东西，便就送了。这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吗？”
“……”
“好了，不逗你了。”她将那串链子拿回，拽过他的左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屠苏微微一挣，没有拒绝。她认真地将那链子戴在了他的手腕上，举起一看，笑得很是满足，“屠苏的手真好看，戴什么都好看。当然，我的链子也好看。”
少年有些赧然，微微别开了脸，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那两只相交的手上……她的手比他足足小了一圈，更加白皙，也更加温暖柔软……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在外历练一年，不能随意回天墉城，错过了你的生辰，有没有不高兴？”
他回过神，却还有些心不在焉，“并无。”
“好了我知道的，屠苏又在害羞了，都不肯说真话呢。”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虽然没有赶上你的生辰，礼物我可一直准备着。喏。就是这个了。这是牵魂铃，铃身是以灵犀骨打磨而成，戴上它后，即便日后我们相隔千里，也可以通过此铃说话。虽然铃铛不是我做的，可这绳子是我编的。”
她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你看，我也有一个，同你的恰好是一对。”
少年心中微微一动。
芙蕖便已经站了起来，少年下意识也想站起来，却被她按回了原地，“屠苏，在这里呆着。”他不语，看着她轻快地跑出十几丈的距离，娇小的身影渐渐有些看不清晰。
“屠苏……屠苏……听得到吗？我是芙蕖……”手腕上的骨铃里传出熟悉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屠苏，你在吗？”少女清脆娇媚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微微的疑惑。
“……我在。”
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