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与屠苏告别之后，芙蕖便和陵越带着一众残兵败将回了天墉城。在凝丹长老那里检查完身体，毫无疑问没什么问题，陵越心中不安，冒着气死凝丹长老的危险硬是拖着芙蕖到掌教真人那里再去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无奈地将心中疑惑压下。
等芙蕖将天墉城的事情处理妥当，依据万里寻踪找到屠苏踪迹，却发现屠苏所在之处竟然是一个宁静美丽的海边村庄，名作青龙镇。
来海边做什么？难道要出海？
如果真要出海的话……芙蕖脸色微微一变，话说，她现在回天墉城呆着当作自己没有出来过还来得及吗？
……
万里寻踪真的是个大鸡肋，耗费的灵力多不算，它还是个一次性消耗品；是一次性消耗品也就忍了，奈何它还不够精确！芙蕖只能感受到屠苏应该是在这个村庄里，可到底是在哪个角落……呵呵，慢慢找去吧。她四处转悠着，心里也并不着急，权当是看风景了。这里景致极佳，民风淳朴，一路下来，甚至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凑上来搭讪。海边的人常年风吹雨打，皮肤都是健康的古铜色，一个个穿着麻衣短打，露出精壮的上身，倒也显得生气勃勃。芙蕖虽然拒绝了他们的邀请，面上的笑意却一直未曾褪去，在这种宁静悠远的地方，只感觉一颗心也安静了下来。
远远看到一个青色衣衫的人鬼鬼祟祟的，还有点眼熟……芙蕖匆匆别过那个热情的小伙子，立即追了过去。“兰生。”
“啊！”秀气的少年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等看清来人，才吁了一口气，“是你啊，芙蕖姐。”
芙蕖挑眉，“见到我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高兴！我可是千盼万盼，终于把芙蕖姐你给盼回来了！芙蕖姐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日，襄铃都不理我，整天跟着木头脸……”
芙蕖黑线，原来在你心目中，她的作用就是占用屠苏时间给你腾出小狐狸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鬼鬼祟祟的？”
“哪里有鬼鬼祟祟！我分明很光明正大！”兰生少年炸毛，蓦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即放低声音，“我在客栈里看到襄铃跟那个木头脸出来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瞧瞧……芙蕖姐，我们快跟过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吧。”
“……”第一次被邀请去偷窥别人，芙蕖姑娘的心思很复杂。
“去吧去吧，芙蕖姐，难道你不想给木头脸一个惊喜吗？”兰生少年毫无压力地撒娇装嫩额卖萌，“芙蕖姐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木头脸都不怎么搭理我们。难得你回来了，他一定会很高兴！”哼哼，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木头脸在想什么，从铁柱观之后到现在，木头脸都一副举国人民欠他八吊钱的模样，还不是因为芙蕖姐！
“……”你确定不是惊吓？
眼见着兰生少年还打算没玩没了地撒娇下去，芙蕖有些挡不住，只能妥协，“好吧……他们现在在何处？”
“不用担心，我看到他们往码头那个方向去了。”
没一会儿两人便追上了屠苏他们，让芙蕖有些惊讶的是，跟在屠苏身边的不止是襄铃，还有另一个有些面生的儒雅男子。
“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对襄铃不轨吧！”兰生抓狂，“襄铃怎么离他这么近？嗷！他居然用手去摸襄铃的头……瞧他一脸獐头鼠目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芙蕖的目光默默地从那个儒雅俊秀的男子身上划过……兰生，你确定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我只知道，他不是人。”
兰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附和了一句，“芙蕖姐真知灼见，我看着他也不是……额，不是人？”他摸摸后脑勺，呆呆地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芙蕖轻笑，“你说呢？”
兰生默了一会儿，芙蕖拍了怕他，“走，我们过去些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会被发现吗？”兰生有些担心。
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光明正大上去怎么了？
芙蕖囧脸，不过还是决定满足一下少年偷窥的欲望，在他身上施了一个法阵，“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被发现的。”
————————————
只不过听了寥寥几句对话，芙蕖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感慨，“想不到碰见一个痴情的妖怪。”爱人已逝，转世投胎入了轮回，再记不得他了，他却还苦苦找寻。如今终于找到，可惜爱人早已前尘尽忘，根本不愿领情。
兰生原本还有些兴奋，不知不觉也安静了下来，直到到了码头才稍微精神了起来。
芙蕖有些疑惑，这是卸货运货的码头，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搬运工人，哪里有什么疑似小梦的姑娘？她正这么想着，却见那儒雅的男妖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停在了一个五大三粗褐衣短打袒胸露背的搬货汉子的面前，痴痴地唤道：“小梦！”
汉子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惊悚地看着这个男人，“你！怎么又是你！还想干嘛？”
男妖失落地低下头，“我……我只是来看看你，小梦……”
襄铃呆呆的看着那个汉子：“……小梦姐姐……不是姐姐吗……？他……这个大叔……”
男妖呆萌脸：“我没有告诉襄铃？小梦转世以后变成了男人。”
“没、没有啊……”
儒雅的男妖一手拍了一下后脑勺，傻兮兮地笑道：“呵呵，那我还真是忘了讲~”
狐狸少女觉得自己脆弱的三观似乎被刷新了一遍。
屠苏：“……”
芙蕖：“…………”
兰生：“………………！！”
————————————
回去的路上，兰生难得有些沉默，放慢了脚步，“芙蕖姐……”
“嗯，怎么了？”
“你说，如果你是那个转世的小梦，你会相信那所谓的前世之言，并接受这个前世的恋人吗？”
芙蕖想都不想，“不会。”
“为什么？”
芙蕖严肃地看着他，“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性别相同在一起一点生产力都没有，我娘知道会哭的。”
兰生：“……”TAT，以为她会讲出一些高深道理的自己简直蠢爆了=凸=！
他纠结着开口，“那……如果你不是男的，是女的呢？还会不会接受那个妖怪？”
芙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出了一个十分万能的答案，“看情况。”
兰生抱头抓狂，“什么叫做看情况啊？”
芙蕖头也没回，脚步不顿地走着，“如果我这辈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我自然不希望那所谓的前世恋人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不管前世爱得多么轰轰烈烈，那也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人连过去都能遗忘，何况是虚无缥缈的前世之事？”
兰生纠结地扒拉着手指，“那、那万一这辈子还没有喜欢的人呢？”
“再看情况。”芙蕖笑笑，云淡风轻，“谁能保证前世喜欢的人，今生还会继续喜欢？断了的红线想要重新牵上，可没有那么简单。”
兰生扁扁嘴，“怎么这样……”
“有何不妥？”
兰生踟蹰着，吞吞吐吐地说道：“会不会太……太……”
芙蕖善解人意地帮他接上，“太绝情？”
“嗯……差不多。啊，不对。芙蕖姐，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少年急得抓耳挠腮。
“好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她想了想，说道，“那如果是兰生你呢？前世的爱人今生找上门来要你负责，你是应，还是不应？”
“……”
芙蕖挑眉，“对你来说，这个选择很为难？”
少年红着脸大叫：“……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有襄铃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芙蕖轻叹一声，“那如果没有襄铃呢？”
青衫少年低下头去，低低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真是有责任感的傻孩子啊。
芙蕖慢慢开口问道，“兰生，我问你，如果有个陌生人找上你，告诉你，你前世欠了他十万两黄金，要你今生还给他，你还不还？”
“怎么可能！”兰生少年的抠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即跳脚，“他想得美，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你看起来真的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芙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决定把那句心里话藏起来以免打击到了这个脆弱的少年，“那换一个问题，你生了一个孩子，孩子很可爱，聪明乖巧还十分孝顺，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他前世的孩子，如今想要你把这个孩子还给他，你还不还？”
兰生少年炸毛，恶狠狠地吼道：“不还！那是我辛辛苦苦生的孩子，凭什么给他！”
“好，我再问你，有人告诉你，你前世是个□□掳掠无恶不作的恶贼，还杀了他全家，灭了人家满门，要你今生偿命赎罪，你愿不愿意就此引颈赴死？”
兰生可疑地顿了一下，还是坚决说道：“当然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我、我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这也太荒谬了吧！”
“哦，那如果是真的呢？”
“我前世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掳掠的恶贼！”兰生少年底气不足地大叫道，“我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那种事情，我肯定不会做……”越说越心虚的节奏QAQ！在自闲山庄他进入幻境，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可不就是骗人感情灭人满门的坏人……幸好芙蕖姐不知道！
芙蕖淡淡瞥了他一眼，“前世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假设是真的，你认还是不认？”
“……不认！”
“为何？”
兰生崩溃地抱头，“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哪里有人还算前世旧账的啊！”
“你自己也这么说了，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芙蕖严肃脸，慢悠悠说道，“现在，问题来了。前世的血债钱债你都不认，为什么偏偏要认情债？”
兰生：“……”根本无言以对。
“如今的小梦若不能再次爱上萧公子，便是为了所谓愧疚勉强在一起，定然也不会幸福。责任和感情，必须要好好分清楚。责任感必须要有，没有责任感的人就是人渣。但是有时候，很多感情并不是责任，不能混淆一谈。比如那小梦……她其实并不欠那萧公子什么，他对那萧公子也不存在什么责任，便是有，你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即便萧公子确实待他情深意重，可若是因愧疚在一起，日后如何，也得看两人的造化。感情的事情吧，到底还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但若以前世束缚今生，未免还是太过可笑。在我看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活着，不是看他生命的长度，而是记忆。若是你的恋人一直保有你们相恋的记忆，便是死了，也还活着。若是他已经转世轮回，忘记前尘，便是灵魂还是同一个，也是死了。纵然还是同一个人，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家世，不同的经历……他当真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吗？莫以前世论今生。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奈何桥不是白过的，孟婆汤不是白喝的，既已入了轮回，前尘往事统统了断，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她轻轻一笑，“你现在是兰生，也只会是兰生，兰生的前世不是兰生。兰生的来生，也不再是兰生。人生苦短，不过数十年光阴，若无意外，你作为方兰生的一生，也就仅限于此了，又何苦庸人自扰不得安宁？”
少年听得瞠目结舌——方兰生的前世，是晋磊，不是方兰生。即便是同一个魂魄，也与他无关。作为晋磊的那一世，早已过去，再也寻不回来了。
芙蕖眄了他一眼，觉得少年此时的表情倒是有些好笑，笑笑说道，“不赞同？还是觉得我太绝情？”
还没等兰生给个回答呢，她就自顾自点头笑道，“确实是挺绝情的……所以，才更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与其寄希望于茫然的前世与来生，不如好好活在当下。”她轻轻地叹了一声，“连今生都过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谈来生？”
兰生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道，“芙蕖姐，我想，我会好好想想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你说的或许没错，很多感情与责任不能混淆在一起，我会试着好好分清楚它们。如果这辈子我能够找到她，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补偿她，将晋磊欠给她的全部还回去，但我也绝不会盲目地用方兰生的感情来弥补，这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她的不负责。更何况，晋磊早已经死了，而方兰生，也已经有喜欢的襄铃了……就算、就算襄铃并不喜欢我。”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一点都听不懂？还有，其实她虽然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废话，其实重点不过是四个字，‘珍惜现在’……兰生，你的理解是不是有了偏差∑（♀△♀‖）！？
芙蕖少女顶着满头雾水，郑重地鼓励道：“……哦，那你加油。”
兰生少年得到认同，欢天喜地地去找襄铃少女玩了。
芙蕖望着他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尔康手：“……”兰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TAT！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宿在哪家客栈呢魂淡！
“师姐……”
一回头，体态颀长好看的黑衣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处，身后是一片天青色的夜幕，少年眼底漆黑晦暗深不见底，玉白面上平静无澜，衬着额间一点朱砂愈发嫣红如血。
流年无恙，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