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窗、海棠(1 / 1)
“抱吾到榻上……”
河道改迁关系民生,大意不得。
入夜后,一盏佛灯如豆,灯影下的人摩挲着发黄的地图凝神钻研,末了,顺着河道沿途鲜少村落聚集的地方勾勒几划,投笔道:“这条道不生寸草、荒无人烟,泥沙江若能绕道流经此处再汇入主流,应能解水患。”
意琦行颌首道:“日出月落时分,水流减缓,可行此事。”
彼时,屋外风紧,吹打得窗棂纸呼啦作响。
因地底下被封印那人的缘故,整个寺庙一片暖意如春,到了这时,意琦行也猜到那人的身份,道:“昔年百妖路上三王齐天,后一王独大,其身怀意识之刃亦曾助过我,至妖界覆灭,此王不知所踪,没想到竟被封印在此地。”
一段秘辛,当初绮罗生知晓时也吃惊不小。
端坐在蒲团上,但见四壁空空好生无趣,便想着寻些乐趣打发这几个时辰的煎熬。
闻言,眯着长眼笑道:“妖王一心要挣脱封印,更恼恨佛铸宁舍功体也要囚禁他百年,就不知这洪水湮没宝华寺后,解封的妖王会有什么动作。”
不知怎地想起裳璎珞说得“见他便心生欢喜”,放佛见到意琦行的时候,唇角也常挂了笑意。
动心太快,难免落下乘。
绮罗生当即收了笑意,惹得意琦行顿感莫名。
正要搭话,音童抱了被褥枕头等寝具过来敲门,歉意道:“寒舍陋居,两位前辈若不嫌弃,请在此歇息一宿。待天亮时……”
他本想说天亮时另奉香茗早点,忽然想到再过一阵子这寺庙就保不住了,厨房、庭院、一花一草以后皆不得相见,不免心头伤感,揉揉发涩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草木有情,人亦有情。
他怕长老训诫太贪恋表象,不敢多加倾诉,却不知他们的长老才是一等一多情之人。
放了被褥转身离开,门外武童也知晓这事,怔怔的在外头等他,两人手拉手,红眼圈对着红眼圈,往禅房里去。
绮罗生微叹:“剑宿,此事可有转圜余地?”
意琦行摇了摇头。
依裳璎珞的见识修为,尚且提不出确切的方案保住宝华寺,短时间内意琦行也并无好法子,只说待处理罢河道事再议。
长途奔袭劳累,绮罗生撑着手腕,一卷经书翻了又翻,晦涩难懂,不若前些年捧起来看得顺畅,一时也不知是心境改变太多,还是经书本身缘故。
忽觉肩头被人拥住,随即跌入温热的怀中,后脑勺枕在肩骨下一寸最舒适,再翻经书时,连上面写得什么内容也几分恍惚了。
“见乐著……人……欢……爱不舍……”
入眼皆是蛊惑的字眼,索性丢开了,专心窝着眯眼看依偎的身影,投射在灰白墙壁上随灯影的跳动而摇曳,宛如江心舟摇。
气息越发紊乱,意琦行微凉的鼻尖顺着他优美的脖颈一路往下刮蹭,埋进衣领深处贪婪吸允体香。
绮罗生低声呼了口气,后仰了脑袋任他动作,手指揉进他发丝间,勾住几缕缠在指头上便不舍得再松开。
夜静谧,轻微的呼吸声、衣服摩擦的声音被放大数倍,惹人倍加面红心跳。不知怎地罗裳已被半解,一手揉搓着融圆的肩头,一手探捉到腰部,将人箍得严密的同时双唇亦未放过,舌尖顶开微拢的牙关后勾缠住嫩舌便是好一阵掠夺、吸吮。
吻到动情时,眼朦朦偷窥怀中人的表情,发觉对方也半敛惺忪眉目正在看他,亲着唇角低声道:“绮罗生,我有你便今生足矣。”
捏着略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庞又细细凝视几眼,心里越发欢喜,只觉揉在怀中如何疼爱都不嫌多。
绮罗生脸颊红红的,听他柔情蜜语时只觉心如柳絮般跟着轻飘,平素积攒下来的好胜善斗之心在一片迷蒙中变得遥不可及。
意识深处却也知晓“意乱情迷”四字,字字全中。
入了戏,便自觉披宽袍戴凤冠,百种柔情不吝施予,抿嘴回道:“嗯……抱吾到榻上去。”
……
……
这一年左邑县志:
“及春,天降暴雨绵绵七日,河堤毁,六县湮没,忽一日晴空鼙鼓喧雷电,似海龙王横行,泥沙江惊澜翻腾波面腥躁,径自绕行塛、欷两八荒地阔之地,洪泽之患遂解。”
另有野史叙:
“天公不美,江湖高人现身,有手执拂尘翩若惊鸿者,引江流似银龙腾空,遮蔽天日;有白衣俊逸刀者致地陷数丈,引龙归巢,江海方得变迁,因知沧海桑田幻化,不尽然虚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