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七章(1 / 1)
“太子殿下。”小沙弥郑重地回答到。
薛怀义皱起了眉头,“太子殿下?”
“是啊住持,只要您力保太子殿下得到了皇位,将来就是居功至伟的功臣,就算是九五至尊都得给您几分面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小沙弥踌躇满志地将一份锦绣盛景描述给薛怀义听,仿佛那样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薛怀义默默地思忖了起来,显然是在权衡这两者的利弊。小沙弥见状,忙是趁机接着诱导下去:“住持,陛下对您虽然很看重,可外头的人都说您什么您肯定也听到过不少。我们都替您难受,您自己能好过吗?陛下现在又有了新欢,谁知道这新明堂造好之后她会不会再找了个借口杀了您啊?但是,如果你帮太子殿下登上了大位,那不仅仅是太子的恩人,更是恢复大唐正统的有功之人,那些人还敢乱嚼舌根吗?到那时,您就不必仰人鼻息了,什么样貌美的女子不能拥有?与其不安心地过日子,不如采取主动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得好好地想一想。这种事要是走错了一步可就没得回头了。”薛怀义示意小沙弥别说了,转身离开了厢房。
亲眼看着薛怀义走远后,小沙弥恭请了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跪地磕头道:“奴才参见公主。”
“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你的忠心本公主也很感动。”我诚心地说到。
“奴才不敢。当初要不是公主出手相助,奴才那可怜的姐姐早就被恶霸抢去给糟蹋了。公主的大恩大德奴才绝对不会忘记,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小沙弥没有起身,又磕了一个响头,十分感激地说到。
小沙弥说的是两年前那一天,我从皇宫回府,路上遇到有人大喊强抢民女,即是让手底下的人去查看了一下,得以结下了这段善缘。事后我安排人送那名被抢的女子回家,竟然得知她的家境十分贫苦,为了接济家人,她唯一的弟弟入了白马寺去做了一名小沙弥,还颇得薛怀义的信任,便是想到由他帮忙监视着薛怀义。
我稍稍俯身,伸手去扶小沙弥:“当日也是凑巧遇上了那么一桩事,不过举手之劳,你无需如此挂怀。再说了,这些年你也帮了我不少,偷送经书、传递消息还有今日的巧言相劝,相较之下,本公主的那一点恩惠你早就还清了。”
“奴才不敢。正是有了公主相助,奴才的姐姐才能免受凌/辱,嫁给了一位如意郎君,这可是她的一生啊。公主的恩情奴才和奴才的家人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的好意相劝反倒吓坏了小沙弥,他没有起来,而是把身子俯得更低,整个人快要贴在地上面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些让他惶恐的话,只得直起身子站好,出言提醒道:“这里是白马寺,我不能久留,薛怀义那边你要多留意些。”
“是,奴才遵命。奴才恭送公主。”小沙弥恭敬地跪移到了一旁,让出了去路。
出了厢房,我朝出寺的小路而去,与一早候在那里的玉儿会合后,坐上马车离开了。
“公主,薛怀义为人狡猾,要是他明面上诚心侍奉陛下,暗中又支持太子殿下,想要左右逢源怎么办?” 我正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想事情,玉儿突然问我到。
我没有睁眼,笃信地说道:“放心吧,不会出现这种事的。母亲虽然免了薛怀义的死罪,让他重新督建明堂,却仍是担心他再使性子惹出什么乱子来,暗中派了不少的密探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做什么都瞒不过母亲。在这种时候,只要他稍稍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臣之心就足以让母亲震怒,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样做会不会连累到太子殿下?”玉儿转而又有了新的疑虑:“公主您好不容易才使得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从房州回来,万一因为薛怀义的事重新遭了罪,岂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那些要求母亲让位,让七哥重掌大统的言论传出来也有一段时日了,然而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军政大权还是掌握在母亲手中,朝中支持母亲的人也是依然占绝大多数。七哥与韦素莲都是聪明人,即便再如何想要皇位,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刺激母亲,让自己身陷险境。他们一定早就对母亲表明了心迹,母亲也一定早就派了人严密监视着七哥那边,七哥有无异动母亲最清楚不过。再加上之前他们敬献了张易之与张昌宗两兄弟,且不论他们的初衷是什么,想要讨好母亲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单凭一个薛怀义,还不足够陷害到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懦弱无争的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
“公主说的是,是奴婢胡乱担心了。”
听到“担心”二字,我一怔,睁开眼看向了玉儿。她正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在笑,没有发现我注意着她。我想了想,也笑道:“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一想到再过不久薛怀义会惹下弥天大祸,我的心情就格外得好。回到府中后我闭门不出,只等着最后的消息确切传来,便可以告慰薛绍在天之灵了。两天后从宫中传来了一个消息——
薛怀义深夜告密,说太子觊觎皇位,散播要求陛下让位的言论,并派人拉拢他。
“薛怀义为了自证清白,将那名小沙弥绑了一道去见的陛下,好一番严刑拷打之下,小沙弥硬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最后熬不住咬舌自尽了。”玉儿将消息的全部内容说完,面色凝重。也难怪,在此之前多是她联系的那名小沙弥,他年纪不大却重情重义颇有担当,没想到竟会让薛怀义给害了。
“好个薛怀义,我当真是小瞧了他!”我既心痛又气愤,一把将案上的茶壶杯盏全都扫到了地上。手上被滚烫茶水溅到了的地方顿时红成了一片。
玉儿赶忙上前察看,将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了我手背上面,福了一礼道:“公主,奴婢这就去请郎中来。”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感受到手上传来热辣辣的疼,我的所有情绪悉数化作了一声冷笑:薛怀义,我们就来比比看谁更狠!
小沙弥没有供出任何线索,但正因他宁愿一死也不肯吐露半分甚至不曾为自己辩白过一句,让母亲对七哥起了疑心。母亲正愁着没有办法堵住那些要她让位的人的口,薛怀义的告密正好给了她一个借口——太子忤逆犯上,品行不端,无法担当大任。
母亲以有忤逆篡位之嫌的缘由将七哥下到了大理寺狱中,只等着证据确凿便会加以处决了。其实,什么证据确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只要薛怀义再多说些不利于七哥的话,使得母亲将七哥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到头来即使没有证据,来个突然暴毙也不是不可能。在大理寺的狱中要杀死一个人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哪怕这个人是当朝太子也不例外。况且,太子与皇上孰重孰轻,那些刽子手可是分得很清楚。
七哥遭难,又是受我一时疏忽而牵累,我自是要进宫去觐见母亲替他开脱。母亲对我的来意了然于心,我还未及行礼问安,她就开门见山地问我道:“说说看,你要怎么替显儿求情?”
“母亲可还记得明堂失火一事?”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了旧事。
“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母亲的神色骤然沉了下来。
我直视着母亲,坚定地说道:“那么母亲可以相信七哥是无辜的了。”
母亲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我不屑地笑道:“薛禅师吃起醋来,连明堂都敢放火烧毁,诬陷太子算得了什么?”
母亲蹙了蹙眉:“你是说怀义还是因为易之与昌宗才污蔑显儿的?”
我点头道:“回母亲的话,儿臣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七哥的性子母亲最是清楚,自从得到恩赦从房州回到洛阳,重登东宫之位后,不论是七哥还是七嫂都是谨慎周到地侍奉母亲。为了讨得母亲欢心,还颇费心思地找来了张易之与张昌宗两兄弟。儿臣斗胆问一句,母亲的密探可曾发现过七哥那里有任何逾越的行径呢?”
“那些逼朕让位的传言确是事实。怀义说显儿之所以献上张易之与张昌宗就是为了离间我与他的关系。还有那名小沙弥,那么有气节,绝不是普通人。所有的疑点都指向显儿,因为所有的结果都对他有利。”我的话并没有消除母亲的重重疑虑。
“启禀母亲,那名小沙弥不是旁人,正是当初为儿臣偷送经书之人。也多亏有他,儿臣才能有所悟从而觅得《大云经》。儿臣曾对他有恩,他宁死都不肯多言,定是害怕此事会牵涉到儿臣。他绝不是逆贼,更加不会是七哥的人。”说完,我将自己与那名小沙弥的结识经过详细说与了母亲听。
“母亲若想弄清楚到底谁是真心谁是恶意诬陷,儿臣有办法可以为母亲解忧。” 母亲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眼见时机已到,我向母亲说出了我早已想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