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我再也不得跨出家门一步，甚至连电话也不能碰。
他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妈敷衍他几句匆匆就挂了。他们现在惧怕我和任何男的接触，哪怕是他们曾经很喜欢的人也不行，就连送报纸的人也不让我见。
我不禁冷笑，在他们眼里，同性恋好像就是只要见着个男的就会发情一样。
就连我妈的麻将友都再也不来了，我知道他们是怕别人知道他们有个同性恋的儿子。
我妈每天都忙着打很多个电话，遮遮掩掩地打听怎么治疗同性恋，终于有一天我家来了个长得很猥琐的和尚，我妈恭恭敬敬地叫他大师。
那大师的眼睛闪烁着猥琐的光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我看了个遍，吧唧着嘴长吁短叹：“男生女相，罪过啊！罪过！”
我妈一听，更是声泪俱下。我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长相一瞬间就变成了一种罪过。
大师问我：“施主可曾交往过女性？”
我拿起苹果吃起来，觉得他很可笑。我妈推了推我：“大师问你话呢，你看你这孩子！”
我转过脸看向那个大师，自以为笑得我佛慈悲，实则令人作呕：“交过，还上过床呢！就是没硬起来。”
大师闻声色变，连说“罪过罪过”，接着问：“施主可是经常觉得自己是女的？”
我大笑了几声，接着就裤带解开，唰地站了起来，裤子直接掉到膝盖处：“你要不要看看？我可是天天都在刺激这玩意呢，你说我觉得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
大师前一秒瞳孔放大，后一秒就红着脸转过身，转着佛珠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妈吓坏了，她哭着往我身上打，边打边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都是那个人害得！都是那些个天杀的同性恋害得！”
我冷笑着把裤子穿好，重新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听那狗屁大师满嘴放屁。
他说：“佛在《大乘造像功德经》言：弥勒，复有四缘令诸男子其心，常生女人爱欲，乐他于己行丈夫事。何等为四。一者或嫌或戏谤毁于人。二者乐作女人衣服庄饰。三者于亲族女行□□事。四者实无胜德妄受其礼。以此因缘，令诸丈夫起于如是别异烦恼。若悔先犯，更不造新，心生信乐作佛形像，其罪既灭，此心亦息。从这经文可以看出，有四种因缘，会让男人的内心，常生起女人的爱欲，并希望别的男人和他发生同性性行为。第一种是有意无意爱诽谤他人。第二种喜欢作女人的衣服及庄饰。第三种是和亲族的女人，发生□□的事。第四种自己没有真实的道德，而随便接受别人的恭敬之礼。这样四种原因，会让一个男的变成同性恋，有可能在这一世，也许在下一世。”
我妈赶快插嘴：“我儿子不属于这四种人任何一种啊！”
大师摇着头叹息道：“哎！实乃上辈子的业，今生的报啊！”
我妈更是哭天抢地了。
我觉得特别好笑，我妈连这都信，亏得她曾经还是个知识分子。
大师偷偷瞄了我一眼，我冲他魅惑地一笑，他赶快别开脸，看着我妈安慰道：“女施主不用太难过，我佛慈悲，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只要你儿深深忏悔先前所犯的过失，忏悔时发殷重心。忏悔后，更不可再犯！决不再发生上述的四种恶缘，更不可再和同性发生性行为，也不能看同性□□内容。内心要真实恭敬佛教，欢喜塑造佛的形像，每天早晚到佛前恭敬忏悔，以无比真实的心祈求佛力的加被。如此真诚行持，罪业必能得到消灭，同性恋的心自然也就会停息。”
我妈一听，两眼放光，仿佛当真看到了希望。
当天晚上，我妈又接到他的电话，我妈遮遮掩掩地，但我还是听得真切，他请求我妈说想见我一面，三天后他就要去美国了。我妈说我这几天病的厉害，连床也下不了就匆匆挂了。
我妈疑神疑鬼，但不得不说女人的疑神疑鬼有时候也很准。
她挂了电话以后有些愣怔地看着我，忽然她问我：“他是不是也是那个？”
“同性恋”这三个字她根本说不出口。
我说：“不是。”
她瞪大眼睛喘着气吼道：“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他也一定是个流氓！一定是！”
我觉得我妈现在就是个疯狗，逮谁咬谁！
我们家住在省会，我们省也只有我们市有飞机场。
那几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我想去见他，我们不能在一起，难道连见一面的权利都没有吗？
大师走后的第二天我们家就出现了很多的佛经，我卧室的墙上挂满了各种慈悲的佛像，我看着他们不禁想笑，我佛慈悲？他要是慈悲怎么会看着我过得如此痛苦？！
我妈每天逼我抄佛经，我就编男男的黄色段子给她看，写得要多露骨就有多露骨，她疯狂地撕扯那些纸，好像只要撕了那些纸就能撕了一切一样。
终于到了他要去美国的那天，我和我妈说“要不你带我去寺院直接拜佛算了，我光看这些佛像根本感受不到佛的感召。”
我妈犹豫了一上午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们去的是市里面最大的寺庙，寺庙在城东，飞机场在城西。
车开到市中心的时候十分的堵，车开得很慢，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打开车门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左腿受伤的地方疼得我龇牙咧嘴，可我还是爬起来努力地跑。市中心人很多，混在人群里想找到真得不容易。我急忙躲进车里，吼道：“师傅去机场！”
我不知道他是几点的飞机，我不知道我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我只能不停地催促着“师傅快点！麻烦你了师傅！再快点！”
开到机场的时间那么漫长，终于到了我才发现我身上根本没钱，我把手表摘下来给他，那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听说值很多钱。司机骂骂咧咧地接过那块表，终于放开了我。
我拖着一条腿急急地往里面走，飞机场的人那么多，我独自在大厅向四处寻找，越来越绝望。
左腿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我直直地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我只能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个所谓的自尊，所谓的脸面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除了哭想不到任何表达我心痛的方法，但哭是最没用的，什么也改变不了，连心痛也缓解不了。
“老大！”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几个人从围观的人群里挤了进来，我抬起脸，小河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他身后站着的是张小青，和他。
人群已经散去，我被小河背到一张椅子上，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听说你今天要走了。”我已经控制住了眼泪，可以扯开嘴角笑了，虽然不知道笑得真不真实，可我真得尽力了。
他点着头，“嗯”了一声。
我也点了点头：“到那边好好的。”
他还是一声“嗯。”
我看了一眼张小青，哈哈笑了一声：“张小青还等着你回来娶她呢！别瞎勾搭姑娘！”
他看了我好一阵，最后还是点了头。
等他检票的时候，我的腿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了，我们三个冲他挥着手，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
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见面了，没有缠绵的告别，但那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
这就够了，足够了。
他走了以后我们三个往回走，突然小河拉住我的袖子，我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半天才蹦出一句“对不起。”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脸刷地就红了。他有些烦躁地搓着头发，没好气的吼了句：“不管你怎么样我们还是兄弟！”
我愣怔了半天，终于还是笑了。
这个世界不管有多黑暗，但总还会存在着那么一丁点的微光。
但是只要有一丁点的微光，我就还有坚持下去的希望。
我们三个离开机场以后就去喝了酒，我和小河一瓶接一瓶地灌，张小青就只喝了一点，但小河酒量没我好，所以他最先醉倒了。
“小河和我说，你是同性恋。”
我抬头看向张小青，她的眼睛里透着的不是厌恶，倒像是一种难过。
我点了点头。
“你喜欢，大刘洋？”
我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她双手紧紧握着啤酒瓶，看起来十分的紧张。
“张小青。”
我能理解她，如果我是她，我也不能接受一个男人觊觎我的男朋友。
“难怪。”她苦笑了一下，“一直觉得你对我和对其他女生不一样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讨厌我。”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曾经的确讨厌她，我甚至还欺骗过她，伙同他一起背叛她。
“他也喜欢你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抬起头看向张小青，她的表情告诉我她不是预感到了什么，真得只是一种单纯地询问。
“他喜欢你。”我回答道。
“是吗？”她苦笑了一下，又兀自答道，“是啊，他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