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1 / 1）
晚上八点，艾德里安打开卧室的唱片机，今天的曲目是《亡命之徒》。克莱斯特给他热好牛奶就躺到床上去了，小动物下午出去办了些事情，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出行带来了相当的疲累。
艾德里安看了看瘫在床上的小动物，把牛奶杯放到床头，揉捏他的小动物。
“我要晚睡，”艾德里安抱起克莱斯特，“你喝奶。”
克莱斯特并没有入睡，艾德里安的助力让他起身时免受腰腿的痛楚。他拿起杯子，以最快的速度喝下牛奶。等待消化的时候，艾德里安坐到床上，和他依偎在一起。
“你的前东家找我，”艾德里安贴着伴侣的耳朵说。
“我知道，他们也找了你？”
“先找了你？”
“嗯……旁敲侧击地想让我递话，和你怎么说的？”
“他们在加拿大有个半死不活的部门，想把业务盘给我，低价。”
“怎么样？”克莱斯特问。
听艾德里安讲这件事的时候，克莱斯特搬过他伴侣的脚玩了起来。艾德里安的脚掌宽大坚实，脚趾颀长优美，小指甲被各式各样的鞋子挤歪，脚心脚背都散落着老茧和水泡，大趾甲下还有大片干涸的淤血。尽管他精心在脚踝上擦了香水，然而气味无法掩盖经历在身体上遗留的痕迹。克莱斯特嗅了嗅香水的气味，抽动鼻子。艾德里安动了动脚趾，以示领情。小动物露出苦涩的表情，啃了啃艾德里安的大脚趾。
“哦，爱你，”艾德里安发出满足的叹息。
“那样的部门，你要吗？”克莱斯特问。
“我们的基地需要人手，三线阵的第一横列。”
“嗯，要便宜。”
“他们和你说了什么？”艾德里安蜷了蜷脚趾又展开，这让他肢体的一部分看起来像创痕满身的白蛇，愉快地舒缓脖颈。
“哦，说生意难做，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我很难过。”
“难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还是不能，不能忘记，”克莱斯特挠了挠头，“去做你的事吧，我先睡，也许早睡好一点。”
“说来听听，让你难以忘怀的事。”
“不说了，你今晚要和迪拜那边说什么吗？”
这意味着不能抗拒的事务。
“不。”
“那你呆在这好吗，我有点累。”
“好。”
克莱斯特的博客日志 07/11/2007 博客标题：苔原狼窝
一年半之前，甚至更早吧。大概是我刚为上校工作的时候，那是个冬天，冷得要死。我当时的任务是招募前往俄国作战的士兵。当然，名义上是士兵，实际是特工，执行的是特殊渗透任务的一部分。如果是士兵，招募当然要在俄国本土完成。
因为开的价码比较高，碰见了很多不合适的人。有次我在等人的时候被两个小孩堵住了，真正的小孩，十六七岁的样子，漂亮又柔软。他们自称是兄弟，需要工作，哥哥叫米佳、弟弟叫莫夏，姓什么我忘了。
我问他们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工作，他们直接说出了接头暗号，可能是我约的那个人不想见面，这压根是个骗局，糟透了。
我和两个孩子聊了聊，发现他们文雅安静、毫无痞气，我还有点良心，告诉他们我需要的是老兵。他们真的太小了，宁可把他们送进□□也别送上战场。别指责我，虽然我在和他们差不多的年龄出来乱跑，但在那之前，我起码知道些常识，比如逃跑。
两个孩子说他们的妈妈病重，需要钱。这样的话我听过太多，没有时间辨别真假。比起陌生人的命运，我更看重上校的。我拒绝，他们纠缠，尽管很有礼貌，却麻烦得很。
为了结束这件事，我把两把佩枪递向他们，我说：“如果你们两个能撂倒我，这份工作就归你们了。”
小的刚想接枪，被大的拦住了，大的说：“看起来这位先生并不想雇我们，那么好吧。”两个孩子就走了。
我当时还为自己的表演兴奋了几个小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机会这么演，事情解决就行了。
后来我听说他们被“鹰巢”要走了，招募他们的人正是当年招募我的人，一个叫莱格利斯的美国人。说真的，上校当时要的那十二个特工从哪里来？前东家肯定恨死我了，所以有了奎恩那一出。但我记不清之间的因果了。算了，不要再猜测过去的、和没有来由的事情。
我本该忘记这两个孩子，直到莱格利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没有很密切的关系，仅仅偶尔为了钱相互来往。莱格利斯来是为了把他负责的部门盘出去，我问了理由，“鹰巢”的运营在走下坡路，先从边缘部门开始。由于他们经营的还算正经生意，所以不会马上关闭全部部门。
他给了我一份名单，问我是否愿意接受。由此可见他还是个好人吧。我看了看名单，除了一个米特罗凡亚力山大耶维奇，其他人都是“鹰巢”的老人，维克多奎恩也在此列，莱格利斯希望我不计前嫌，我他妈的怎么能不计前嫌？
我问他：“这个米特罗凡是谁？”
我真后悔问那个问题。如果我什么都不问，收起名单说一句“我会考虑”就走开，今天我就不会这么难过。推荐一个人需要讲出他的来头，米特罗凡是个新晋的杀人魔，年轻、聪敏、疯狂。“鹰巢”得知C.L的军队在萨迈拉城完成任务撤离后，又派了一队雇佣兵去，其中包括米特罗凡和他弟弟，两人天资聪颖，杀戮几乎是写在他们基因里的东西，三个月后，他们被调往更凶险的战地。
“他有个弟弟叫莫伊谢，是吗？”听到这里时，我问。
“没错儿，你怎么知道的？”
“他弟弟为什么不在这份名单上？阋墙了？”
“死人怎么会在这份名单上。”
本来这是常态，我仅仅觉得心里一沉，没感到有什么额外问题。莱格利斯继续说了下去，声称他们两个本来会被培养成潜入作战的精兵，无论他是否夸大，“鹰巢”从来不给新兵足够的战术训练，能活着回来就很不容易了。
莱格利斯平淡地说，米特罗凡所在的部队遭到了美军轰炸，这小子当时因为额外的任务不在营地，包括他弟弟在内的全体雇佣兵和被护卫的客户全部殉难。
我们沉默了一会，事情发生并不久，如果真有雇佣需求，我暂时不会启用他，谁知道他是否会借机复仇，那会对任务造成不必要的影响，情感状况也是我招募士兵时必须进行的一项评估。
“清理部队到的时候，发现米特罗凡把他弟弟的残骸清理好了，徒手挖起来，放在行军毯里，”莱格利斯说。
之后的话我就没听进去，收了名单让他走。我的头痛了起来，痛到脑子空白了半个小时，我没法动弹，只得让上校派人来接我。
如果上帝听得到，请他在人类共同的命运里删掉这一条，因它而发疯的不止我一个。所有投身死亡的理由中，这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