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1 / 1)
艾德里安坐在书桌前,望向窗外的树木。一枚崭新的心形勋章打开在他的桌上,它的结构类似怀表,表面为覆盖紫色珐琅的青铜,内部排列着十五颗精心打磨的钻石,每颗重量都高于四十分。勋章背面刻有清晰的字样,记录了他们在保加利亚遭遇的诡异事情。深蓝色绶带边缘整齐,没有一根毛刺。
杀灭那只利维坦之后,艾德里安在路过瑞士时定制了这枚勋章。它工艺复杂,内容物价格高昂,艾德里安等了两个月,他认为勋章是比婚戒更容易被接受的礼物,一个恰当的承诺、保障。
两人的劳务合同八月底到期,双方都没时间处理。艾德里安不准备续签,毕竟美国的税收对家庭比对单身者更为苛刻。艾德里安自己的个税已经抵得上克莱斯特的收入——如果他缴纳的话,他可以采取传统异性恋家庭的做法。
回到纽约后,艾德里安换了发型,将原本均匀向后梳理的头发拆得蓬松了些,又从中间偏右的地方分开、打高了一部分前面的头发,这微小的改变让他冷淡的外表多生了几分敬畏。
他记得最后一个交接项目在九月底完成。克莱斯特并没有感到多轻松,抑郁症又犯了,情绪崩溃,几天没有说半句话,除去艾德里安的抚摸,不对任何事情做出回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要接受社会的规则,责任、义务、力量,无论热衷谋划的阴谋家还是装疯卖傻的小动物,不是吗?就算他父亲已经身故,他接受了,他输了。
艾德里安找到合适的代理人就带他的伴侣离开了,这件事以他希望的方式做了了结:人财两得,尽管做得没那么漂亮——克莱斯特清醒过来肯定还想跑,但那不重要,艾德里安知道他会回来。二零零七年的秋季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就像任何一个秋季一样稀松平常。
艾德里安凝视着勋章,午后的阳光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落在他的头发上,艾德里安起身拉上窗帘。回到座位时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生出了细密的深色胡须,恰当的时候需要再修剪。
索非亚发生的袭击让艾德里安感到不可思议。平静下来之后,他思考是否要建立一支队伍来应对超自然事件,但事件样本太少,他无法核算成本。过度的浪费在扩张期可能是致命的,他将事件归档封存,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早上他得到了第二季度的财报,基地的运营状况比他的预估高了一个百分点。考虑到他近期的大乱子,这真是上帝眷顾的结果。除去盈利的惊奇成果,他的成功运营获得了投资人的认可,萨义德送给他一座位于佛罗里达的礁岛作为奖赏,岛屿位于群岛之中交通较为便利的位置,植被健康,建筑修缮良好,有水井和电力,七十年产权。艾德里安向他的金主致电,感谢对方的信任和慷慨。他明白自己并没有时间使用岛屿,比起闲置,他更希望用它来作为短期的奖励。他邀请安塔西尼亚和当时的雇佣兵前往岛屿游玩,遭到了拒绝。比起游乐,意大利人更看重明年的战斗。
那件事在艾德里安听起来遥远又没有意义,他已经站到了比西格尔还高的位置,得到了C.L的合作关系,得到了他期许的财产,西格尔那个老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他举办展览会是为了变卖家产、金盆洗手?
艾德里安无心再猜忌,他起身呼唤小动物的名字,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复,卧室里没有人,艾德里安上了阁楼,敲了敲门。
没人应答,他取出钥匙开了门。铰链没有挂上,他得以轻松地进入房间。温暖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卷着浓重的烟味擦过他的脸。克莱斯特见他进来,碾灭烟头,并没有站起来,他的伤还没有痊愈,腿上绑着绷带和助动装置。
“什么事?”克莱斯特问。
“我想你了,”艾德里安掀起克莱斯特身边的坐垫,坐到他旁边。
“我需要点私人空间,”克莱斯特强忍疼痛,起身把烟灰倒进小号垃圾桶,走到房间另一头,“出去。”
“你看起来需要些时间平复情绪,一个人不能轻易办到,让我帮你。”
克莱斯特没回答,拎起垃圾袋向外走去。艾德里安起身握住伴侣的手。
“让我帮你,”艾德里安重复他的命令。
克莱斯特放下垃圾袋,坐到艾德里安对面。
“新的API让你心烦?”艾德里安问。
“没有。”
艾德里安扬起下巴,电脑旁边开着两本书,上面有显著的API字样。
“我认为你在用一种新的程序语言进行设计,但从书籍翻页的进度来看,并不理想,是吗?”
“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克莱斯特咳了几声,“这是娱乐。”
“我不是在审判你或者评估你的编程能力,如果说娱乐,这是一门艰深的娱乐。”
“……是啊,每天我都需要很长时间来……让自己平静下来……新的娱乐有助于放松,不过一旦它让我烦躁,那……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和你不同,独处时我需要很久才能平定自己的情绪,有时是几分钟,但大多是几个小时,糟糕的时候我会再喝点酒。所以我……没什么时间学习新的娱乐。”
“‘学习’新的娱乐?”
“是这样吧,你的娱乐呢,难道不都是学来的?”
“不都是,我也有无需思考的娱乐,或者说下意识动作、思维漫游,”艾德里安接下了这个问题。
“我没见过你有这种娱乐。”
“我有,比如翻页计数。”
克莱斯特想起来,在会议中,艾德里安会带着不同的记事本——有些本子的皮面还是克莱斯特从专门的皮具店订制来的——翻阅空白的页面。起初克莱斯特以为那是什么高深的密码,艾德里安否认,他也有放空的时候。
“那是从点钞学过来的吧?”克莱斯特追问。
“还真不是。你需要把这体验拆开看待。不同纸张的摩擦感很奇妙。”
“等等,这不是娱乐,算是休憩。”
“娱乐本身就是休憩的一种。为什么一项娱乐必须持续支付学习成本?”
“否则会缺乏刺激……你别偷换概念,我们说的是娱乐。”
“你的娱乐是什么?”
“没什么,你出去行吗,我要自己玩一会。”
“我就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
“不行。”
“不想和我一起撸?”
短暂的沉默,艾德里安实在太过了解他的伴侣。
“不想,”克莱斯特咽了口唾沫。
“我也不热衷□□。它是攻击行为,占有别人或者被别人占有,占有意味着责任,”艾德里安凑了上来,“你打下一个油田,就要守住它。然而防守总比进攻难。”
“是啊……我累了,”克莱斯特关闭电脑显示器,陷进软沙发里,“劳驾给我拿瓶威士忌,好吗?”
“为了入睡?”
“是的。”
“如果是为了入睡,我有更好的方法。”
“哦,你是说……”
克莱斯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恍然大悟,枕到艾德里安腿上。
“你对你的所得满意吗?”克莱斯特问。
“很满意,你呢?”
“我有什么所得?”
“力量,意志,对自我界限的了解。”
“还好,但我很累,还是想逃开,尽管我知道这没什么用……”
“痊愈需要时间。前些日子我得知弗雷斯杰医生有了一位富有天赋和经验的助手,我想你用完这期药物之后,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咨询。”
克莱斯特挠挠脸,财产交接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此时他不想再向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过去。
“上校,别试图改变我。”
“改变你的性格?那是上帝做的事。我想让你恢复健康,不再为病痛所困。”
倒是个恰当的理由,这时艾德里安的通讯器发出了蜂鸣声。
“我不去,”克莱斯特拒绝了,尽管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你会去的。”
艾德里安吻了伴侣的额头,抚摸他的额头和脸颊,小心把他的脑袋放到沙发上,离开起居室去处理工作,他的话语听起来不容置疑,他也总会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