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梁州舞曲(1 / 1)
深宫长暇,是以国服未除,太后仍把前阵子琢磨过的皇帝的婚事拿出来好好思量,正逢河东节度使分封晋阳王的刘崇的夫人晋阳王妃来朝觐见,她喜道:“快宣。”
晋阳王妃是特为儿子刘赟晋升雍州节度使来的,雍州为重镇之一,之前刘崇已经上过折子,但晋阳王妃素来重礼,说是要看望太后,少不得重复说些谢恩的话。
“王妃,咱们是妯娌,雍州节度使是官家堂兄弟,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太后拉着她的手,两人在万安宫廊前慢慢儿踱步,太后问:“听说你们添丁了?”
“是,”晋阳王妃笑:“敢不来跟太后报喜。”
太后露出欣悦且羡慕的神态来:“我也不知何时能抱上孙子。”
这是个难题,晋阳王妃想,国孝三年,只有宽慰:“官家毕竟还年轻,不急。”
“承训不曾留下半点血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当初怎么也没想到的,”太后叹息:“接着先帝又……所以如今,我是不敢对任何事再抱绝对的态度,任何事,多作打算,总是没错。”
晋阳王妃点头:“那太后的意思——”
“立后可以暂缓,然而若官家有喜欢的人,我不介意先接受。”
晋阳王妃道:“未立后而先迎妃,恐怕那些言官们议论。”
“皇家子嗣,关系到国脉延祚,”太后沉静的道:“我想先帝地下有知,也不会责怪。”
晋阳王妃点头:“果真诞下龙脉,是最好不过。”
“是啊,事且从权,”太后见她赞成,更觉自己所想不错:“况且有个人待在官家身边也好,免得被那些太监们带坏,早早淘空了身子。”
顾虑到这一层,晋阳王妃是益发佩服太后,因问:“那么,官家有喜欢的人没有呢?”
太后道:“前阵子我倒是找郭允明来问过,像是没有。”
“宫中秀色颇多,官家就没一个看中的?”
“官家他啊,还没脱大孩子心性,凡事新鲜过一阵子也就算了。”太后道:“也怪我们,从前对他大哥管得严,对他就少有约束。”
晋阳王妃建议道:“既是为子嗣考虑,我看太后也不必太周全。男人喜色,只要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太后你派她专去伺候,总有雨露承恩之时。”
“若是官家不动心呢?”毕竟母子,太后还是为皇帝设想得多:“说实话,这个方子我早就想过,也早实施了,无论侍婢舞姬,选到福宁殿的无一不是上乘,可是据郭允明回报,官家就是没兴趣啊。”
“这样?”晋阳王妃想,莫非官家有什么隐疾?
太后继续道:“就像一个人从小大鱼大肉吃多了,你选的美色再美,他也不见得中意。好吧,那就上清粥小菜吧,两天前我又特意挑了一批样貌一般然而性子极柔驯的送过去,你猜郭允明怎么说,官家愣是看都没多看一眼!”
“这可难了,”晋阳王妃道:“这种事,如果不是先给名分,强迫就不太好。”
“是啊,我总不至于把官家跟某个谁关在房里不准出来吧?”太后说:“这样哪还有皇家的体面!”
晋阳王妃开解道:“太后,也不见得是坏事。”
“怎么说?”
“也许官家情窦未开,况若真如郭内使所说,那么太后也不必担心身体淘空的事了。”
太后道:“之前听说他跟一班优伶玩得挺近,会不会沾上了什么坏习?”
晋阳王妃不以为意:“那些伶人哪用得着担心!我看哪,这事还是得郭内使他们几个常跟在官家身旁的多留意撮合,有他们引线,太后再加以恩赏,不愁他们不知道怎么做。”
太后道:“照你讲,我该跟他们明说?”
“是的,太后大可加以指示,甚至太后比较中意派去宫女中的哪一个,也可以跟他们说,事情成了自有他们的好处。”
“噫,”太后道:“从这方面着手我倒没有想过!”
晋阳王妃笑道:“太后您是关心则乱。”
“马上召郭允明过来。”太后皱着的眉展开了,一面吩咐左右,一面朝晋阳王妃道:“真是要多谢你。”
晋阳王妃连说不敢。
郭允明很快来了,太后先问他皇帝在做什么,郭允明答正在集英殿观赏歌舞,晋阳王妃一听笑了,对太后道:“您瞧,其实根本不必担心嘛。”
与此同时,位于陈桥的符老爷临时住所处,忽尔来人,说是请符家小姐入宫。
入宫?接旨的众人乱成一团,打听清楚了,才知道原来诸舞伶在集英殿表演《梁州》舞曲,技艺平平,难合皇帝之意,龙颜不悦。善于察言观色的侍从知晓圣意,便趁机奏道:“从前曾在升平楼观舞,若论舞技,非符四小姐不可。”于是,陛下命人传唤。
“确认是我们家么?”张夫人还是不敢置信。
“是啊,”传话的公公道:“还请大小姐跟四小姐一起。”
“诶,关我什么事?”起羽跳起来:“要陪也是娘陪着吧!”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公公尖着嗓音,“请两位小姐快些准备,轿子还在门外等着呢!”
起羽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准备什么,已婚丧夫妇人一枚,掸掸灰尘上就可以了——结果这个态度被母亲大人从头训斥到尾,如果不是太监公公再四催促,只怕到天黑还不止——于是只好换了身稍微不那么素的,好歹插上一支金步摇,张夫人在一旁监督,起羽很无奈地道:“娘,难道你不觉得落羽才是重点?”
“她我不担心,自然会有人给她梳发换衣,我问你——官家怎么会叫上你?”
“我也不知道哇。”起羽摊手。
“你们应该没见过面吧?”她探究的看着她。
起羽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看估计他是怕妹妹一个人去不放心,所以叫她最大的大姐陪着她——要不,你扮成我去?”
“胡言乱语!”张夫人戳她额头。
“真的!”起羽道:“你应该关心落羽,皇帝不是连皇后都没有么,说不定这一去,跟咱四妹妹对上眼,啧啧,咱们家就发达了!”
张夫人没接话。
“而且咱家落羽又那么美,小皇帝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那绝对是——”
“去去去,宫里美人多得是……”张夫人被她说得有些心乱,举步往落羽房间走,她还是应当交待交待她的四女儿……
起羽看着她离开,收起了嬉皮笑脸,哼,小皇帝,我看你搞什么鬼。
两姐妹赶到集英殿时,里头正传来按笛鸣笙之声,略略望去,大殿里头欢歌笑语,人声沸腾。
落羽微微停步,扯一扯起羽的袖子:“姐姐。”
“怎么了?”
她抚一抚发鬓:“我的头饰可乱了?”
原来是怯了。
起羽微笑,打量她。因今日要跳的是《梁州》舞曲,所以特穿了宽袖束腰的衣服,头上长发分开往后梳,绾成左右一对圆轮高髻,好像翩翩彩蝶双翅。背后下垂的长长裙带与袅袅长袖相得益彰,只足尖冒出一点点绿色尖头舞鞋。她赞道:“我可以想象待会儿我的妹妹会如何吸引人目光。”
落羽绯红了脸:“有姐姐在我身边,我便不怕了。”
起羽大笑:“我竟不知你何时这般会说话了呢!”
两人同时步入大殿。
殿内此时正有胡姬在跳胡旋舞,金发碧眼,皮肤雪白,落羽很少见到生这般模样的人,不由自主又拉住起羽衣袂。起羽回手握住她,她在西域酒肆喝酒不知喝过多少遍,胡姬们早见怪不怪。
落羽突然在背后“啊”了一声。
原来一阵羯鼓后,音调变激烈,胡姬们旋着旋着,轻罗的衣服越变越少,落羽哪见过这等阵势,赶紧把眼睛捂起来,尽量不去看她们那欲隐欲现的胸部以及修长的双腿。
起羽啧啧,毫不顾忌地欣赏她们露出的半截肚皮,她还发现领头那个特别妖媚,与众不同的用一根细细长长的金链子挂了一块鎏金片儿欲遮还露出肚脐眼。
啧啧,整殿除了那么几个近侍,就剩宫女和太监,这么多美女围着皇帝那么一个男人,起羽觉得自己下辈子投胎的话一定要瞅准了投,当个男人可比女人享福多了!
总算胡姬们没有脱光光,大概是见皇帝陛下并不怎么感兴趣,领头的那个甚至试图靠近了近,还没到他脚底下呢,皇帝哼了哼,身边就有人微微上前半步,胡姬识趣的又扭回去了。
她知道而符家姐妹不知道的是,上次也有个舞姬不识好歹硬要撒娇,手指才搭上龙袍边,就被皇帝一脸嫌恶的下令拖出去剁了手。
就在那个胡姬试图靠近御座的时候,落羽粘着她视线才无意看到御座上那个人——没宣召之前她是连看也不敢往那个方向看的——她大吃一惊,抓住姐姐的手:“是,是他?!”
那个半月前才在一两堂里跟他们飞花传令的少年!
起羽面上却是平静:“熟人岂不更好。”
落羽更讶异:“难不成……姐姐你早就知道了?”
起羽摇头:“他可没告诉我,我猜个八九不离十就是。”
“自个儿猜出来的?”
“是啊,”起羽指指他右侧:“旁边那个,你看是不是也认得。”
落羽这才细看:“後公子!”
“应该叫内使大人。”
“原来如此,”落羽不笨,回想着当日酒令情形:“怪不得宣徽使大人对他那么恭敬……糟了姐姐,他今日召我们来,难道是那天我们做了什么对他不敬之事?”
她竭力回想,越发紧张,符府内眷不许见外客的规矩、竟然跟当今天子同桌的逾越……起羽给她支招:“他当日不扯破,我们也当初次见面就是。”
落羽深呼吸:“那样就可以了?”
“放心,”起羽说:“还有我在。”
她安然的样子感染了落羽,宦官报:“符氏女进见!”
胡姬们散开,窸窸窣窣的裙裾有如虹霓,配着殿上高烧的红烛,身上的璎珞反射出累累珠光,让走到正中的符家姐妹倍觉晃眼。
敛衽俯身:“臣女符起羽(落羽)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御座上的人道。
宦官将话传出:“起——”
“谢陛下。”
沉默了一会儿。符氏姐妹都没有抬头,舞姬们也有些诧异的望向皇上,还不开始?
她们等着看那位容颜身段都不比她们差的符四小姐舞跳得到底怎么样。
“官家。”後匡赞轻轻唤,他看见他的少年陛下眨也不眨的盯着符氏女。原以为以皇帝脾气,上次被符家跛腿大小姐近乎无礼的送客举动后,早该将她扔开了,谁知,陛下却来摊牌?是要治罪么,还是,只是不甘心被那样对待?
也许只有他和郭允明才会知道,明面上是召符四小姐跳舞,实际,不过是个幌子。
官家要他去探她的家世;特意召符彦卿进京就为了看看她父亲是个什么样人;无意中得知符大小姐在营救开封府里押着的几个人后,特地嘱咐刘铢不要放人,想看看她着急的样子,最后又不忍嘱咐刘铢将人放了;总是惦着记着找尽机会出宫;把她给的那一两银子专门找了个荷包放着谁也不许动;最近对宣徽使横挑鼻子竖挑眼……
菩萨啊,官家到底哪里鬼迷了心窍,对个瘸腿这么感兴趣?
“官家。”他又轻声提醒。心中祈盼官家千万不要来句“符大小姐抬头”什么的,那么戏剧性的场面他小小的心脏承受不起。
幸而,少年皇帝只是侧了侧身,而后道:“开始吧。”
“是。”
符四小姐应,符大小姐退到一边。
云板响起。
落羽将长袖一扬,如灵蛇舞动,又如云练卷扬天际。
梁州舞曲,以笛跟弦为主奏,管、箫、琴为辅,乐曲悠扬,特别是笛子,叠音三变,舞者飞转,非笛中高手演奏不行。
而这一舞,舞者与笛者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笛音转处,舞者身躯不可思议的丝丝盈绕,每一分每一寸,提住观者全心全魂,呼吸都被夺了去。
目不转睛。
音歇。
良久,大家才反应过来,叫好声如泉涌。
“赏!”皇帝发话。
本该如此,可向来极奉承的後匡赞却道:“官家,怕不好吧?”
皇帝赏赐东西是要录“记事档”的,而这涉及到内廷府库官,内廷府库又隶属三司度支部,後匡赞回忆起之前皇帝迷恋伶人戏子时,有一次也是大赏,身为三司使的王章正好在内廷,他还好,偏偏史弘肇也在,一听就怒了,大骂:“北方不宁,南方窥伺,多少士兵在边疆栉风沐雨,能得到多少赏赐?你们又有什么功劳,能获得这么多财物?”说完竟硬是不准,让带着伶人们去领锦袍玉带的後匡赞十分没脸。
打狗尚要看主人。皇帝显然也想起了那段,说不耿耿于怀是假的,只是还不难容忍,道:“你别管,今日朕说要赏,谁也拦不了。”
“是。”听了这话,又是在符大小姐面前,後匡赞还有何虑,正要迈出殿门,迎面碰上了郭允明:“太后驾到!晋阳王妃到!”
哎唷,後匡赞赶忙接驾。
皇帝迎了出来,殿中各人也纷纷跪倒。
“太后怎么来了。”皇帝去扶李氏,边上晋阳王妃行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婶子请起。”皇帝赐座,太后朝跪着的众人道:“平身罢。”
“谢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退下。”皇帝把袖一挥。
“哎官家!”晋阳王妃笑着:“您这是干啥呀,我跟太后一来,您就叫人都走了?就不兴我们跟着沾沾光享享福,看看歌舞?”
“婶子说笑,哪能呢。”皇帝说,他原意怕太后说他贪图玩乐,当即大方道:“只是不知太后跟婶子想看什么曲目,朕马上叫她们编来。”
太后刚入殿时就一眼看到了那些穿着暴露的胡姬,本来皱眉,听晋阳王妃那么一说,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也缓了颜色:“我们来之前你们舞的是什么曲子,远远听到,倒颇为好听。”
“回太后,是梁州曲。”皇帝忽想这正是介绍符家姐妹的好时机,顿时精神一振,目光向下搜索,却发现怎么也找不见了!
他沉声:“後匡赞!”
“臣在!”後匡赞忙赶过来。
“符家两位小姐呢?”
“阿?”後匡赞四处盼顾,发现乐师后遮遮藏藏的人影,一拍大腿,“我的好祖宗,你们两个躲什么?”
“不是我,是姐姐——”落羽被乐师们推出来。
原来起羽一见李太后出现,实在是万般不愿碰头,打算趁她还没发现时溜走。这下走不成了,只有仍试图在乐师们后面隐藏,一面对後匡赞道:“反正她问的是跳舞的是谁,让落羽见见就好了。”
後匡赞道:“可官家指明了你两个啊。”
他要是不明白官家意思他还混个屁?
“後匡赞!你在干嘛!”殿廷广阔,高高御座上的皇帝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
“快参见吧,我的好祖宗!”後匡赞急了,扬声朝上面道:“回禀陛下、太后,符氏女拜见!”
一边连朝两姐妹使眼色。
无法,起羽只得蹒蹒出来,携不知所措的落羽行礼:“臣女符起羽(落羽)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太后一听起羽的名字怔住了,“符大小姐?”
皇帝见她反应奇特,问:“太后认识她?”
晋阳王妃端详阶下两人:“哟,穿舞衣的那个就是跳梁州舞的吧,长得真是好相貌!”
“太后,您还没叫她们平身。”皇帝道。
“平身。”太后五味陈杂,对上起羽已经回复平静的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是否要观舞?”皇帝问。
“她们怎么进来的?”太后问。
两人同时发问,又是同时一停。
晋阳王妃发现不对劲了,瞅瞅太后,又瞅瞅皇帝:“对呀,这符家女不是宫内的人?”
皇帝咳一咳:“是泰宁节度使符彦卿之女,他家这位四小姐据说十部乐皆通,所以召了来。”
“哎呀十足是个美人!”晋阳王妃朝太后递个眼色,太后接是接收到了,却没有多余表示,晋阳王妃心想,怎么回事,之前谈得好好的,如此机会却要放过?
她看皇帝似乎有心,不如再走一步,说不定成全好事,嫣然道:“官家,隔得远,不如叫她们到近前来回话吧。”
“是,”皇帝道:“正说要赏的。”
他抬一抬手,郭允明道:“近前叩恩!”
于是後匡赞引着二人缓缓上了玉陛。
晋阳王妃惊讶的看着那个符大小姐明显不良于行的右腿,她之前为四小姐所炫目,以至于根本没来得及打量一直在前面的符大小姐。啧啧,可惜,她想,若论容貌,这位符大小姐也还是不错的,只是比起她妹妹来就差了点,再加上那腿……
不过看她头上梳髻,应该是嫁人了,也不知嫁的哪户人家,官家把她一块儿召进来干什么?难道是怕四小姐一个人尴尬?她暗笑,如今的年轻人啊……太后实在多虑了。
她边想边朝皇帝跟太后看去,却大吃一惊。
那两个人注视的,竟然不是恍若天仙的四小姐,而是——而是她以为毫不重要的符大小姐!
怎么回事?
太后也还罢了,官家又是怎么回事?!
她按捺不住心中所想,刚要开口,太后说话了:“官家,关西寇乱,正是需要陛下决断之时,怎能日日沉溺歌舞。”
晋阳王妃讶到了极点,这这这……
“不是有郭帅和史指挥使在处理了么?”皇帝高兴的神色消散,冷哼一声:“昨天早朝上一班大臣还在歌颂他们调度有方呢。”
“将帅踊跃用命,自然是好的,”太后语重心长的模样:“然而三司提出的军饷问题,官家该有个打算。”
皇帝没接话。
“以往军饷,都是各镇自筹,然而若谋长久,非得朝廷有力不可。”
皇帝道:“依太后意思,该怎么打算?”
太后道:“起码,京里的开销得省。”
“说来说去,太后不过是不想朕打赏两个下人!”皇帝愤然了:“是不是史弘肇又跟您说了什么?”
京中开销主要是内廷,说内廷要省,等于要求宫里用度撙节。除了上次後匡赞回来报的那件史弘肇捋他面子的事,皇帝还不止一次听说内廷府库朝度支部要东西要钱,王章难得有痛痛快快拨付的时候。堂堂一国之君,半点自主也没有!
“好了,好了,”晋阳王妃连忙□□来打圆场:“好好的说要看歌舞,突然谈那些军国大事作甚么。四小姐,既然你是符老将军之女,又是此等花容月貌,想必家里提亲的人不少吧?”
落羽赧然,起羽代答:“回晋阳王妃,家里为了她呀,门槛都不知换了几条了!”
“唷!”晋阳王妃掩嘴葫芦:“那——可有看中的?”
起羽看看落羽,“这得她自己说。”
“姐!”落羽娇嗔。
晋阳王妃笑声再也掩不住:“这样好,这样好,不如我替我们官家——”
“不行!”
她被断然阻止。
晋阳王妃愕然,看向皇帝,不明白。他特意把她召进宫来献舞,又是赏又是引见的,难道不是——?
“太后,朕想——我想——”
皇帝忽现忸怩之态,自称也变了,不顾晋阳王妃的惊异目光,起身,走到起羽面前,面向母亲道:“她虽然成过亲,可如今居孀,她十分有趣,又是大夫会救人,我想——儿子想请娘——”
“不行。”
他被断然阻止。
晋阳王妃的下巴掉到地上。
皇帝愕然,急道:“儿子是真心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太后更是大怒,拂袖而起,朝起羽道:“很好,很好,当日是我女儿,今日又轮到我儿子!”
落羽及旁边的郭允明後匡赞都被风云变化的局势搞得两股战栗,大气不敢出,唯起羽直视太后:“如果我没记错,当日我答应了太后的请求,也说到做到。太后如今说这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好气势!
晋阳王妃发现自己完全错了。谁说符大小姐不起眼,她现在,岂是符四小姐可比?她站在那里,简直无人可膺其锋!
果然她们两个认识。皇帝却想着,只是情形似乎不妙。
“我什么意思,符大小姐心里明白。”太后颤道:“我的嫄儿,我的嫄儿……”
起羽道:“芙宁公主早逝,我很遗憾。”
“你,你……”太后指着她,终于什么也没说,只转过头冲皇帝道:“你想要世间哪个女子都没关系,但是这个,我万万不许!”
“娘!”
他每次这么称呼的时候,太后都会软下心肠。然而这次她面目冷峻:
“摆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