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赵氏兄弟(1 / 1)
“赵、匡、义。”起羽一字一字说着。
坐在帐中仔细擦拭刀锋的少年一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帘口,猛地起身:“你、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男装打扮的符大小姐进来,把帐子打量两圈,“别说一个千骑营,就是皇宫大内,也没有我去不得的。”
少年恢复镇定,把刀收回刀鞘:“你记起我了。”
起羽点头,“随你哥一起来西京的?”
还是先记起他哥才记起他!赵匡义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原以为她来看他,却原来是为了他哥。
“如今你哥被关在府衙,你去看过没有,打算怎么办。”起羽问。
“判的是滋端挑衅,他说没事,十天半个月就出得来。”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石家大姊的事呀,总不会管到一半不管了吧。”
赵匡义沮了下:“哥没跟我说……不过,他跟石大哥两个人应该有商量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赵匡义摇头。
起羽便把揪出“奸夫”的打算说出,道:“说也奇怪,要打你们该先打他嘛。”
匡义道:“不好下手。”
起羽恍然:“被藏起来了?”
“唔。”
“藏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我们猜,是在提督营里。”
居然是提督?这时昭寿与高怀良一起进来,起羽问:“四哥,你找出校尉来了么?”
昭寿摇头晃脑:“阿起呀,这事儿有难度哇!”
起羽撇嘴:“找不到就直说,甭怪事情难!”
这两兄妹斗嘴跟唱戏似的,那边怀良与匡义纵然心情不好,也忍俊不禁。
“谁说我们没找到,”昭寿道:“怀良兄找到熟人套出消息,说在营骑提督处。”
起羽朝匡义看了眼,点下头:“那我们想办法进去找他?”
“不成,贸贸然去,他们会起戒心。”
“分两拨好了,你明里访提督,我暗里搜。”
“你找着了他就会跟你走?”昭寿露出一副不尽然的表情,“而况,这个提督还是咱爹的对头。”
“啊?”起羽倒没料到:“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
“先说嘛。”
“姓甄,名彦奇。”
果然不认识。起羽眼睛滴溜一转,瞅向怀良:“那高兄能不能——”
“哎哎,我的小祖宗,”昭寿道:“你别得寸进尺了,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多,还不够?”
“帮人帮到底呗。”起羽作无赖状。
怀良笑道:“本是该帮,不过与甄提督交情一般,他是三司使辖下的,符老爷是武将世家,我们也是武将世家,与他们这些人的关系,大概天生不对盘。”
三司使是指京城王章,四哥的顶顶顶头上司。不就是个地方小案么,怎么处处跟都城扯上关系。起羽懒得去理那许多盘根错节,道:“这样好了,四哥,我也不求别的,你看能不能探清楚那个校尉具体在提督营哪里,前门还是后院,护军还是坐班,然后我自己想办法。”
“你自己有什么办法?”昭寿立马道:“可别乱来!”
“行了四哥,这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了,”起羽道:“保证能妥当处置就是!”
“鬼才信。”
不过纵然做哥哥的满腹喃喃,却也还是为小祖宗打听了该校尉在营内第三层岗哨守值——提督大营内有明暗好几处哨所,第三层处较里,进去不易。
“你打算怎么办?明闯,肯定不行;暗抓?太危险。”昭寿问妹妹。
“布置很严密吗?”起羽道。
“当然!要是不经同意擅闯进去,不就跟家里进贼一样,只怕没过第一层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起羽支着下颔,等昭寿走了,对着他给的大营布防图发呆。
先过这儿,再过这儿,绕过那儿……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有人唤:“少夫人。”
她有些茫茫然的转头。
一身黑衣,连岳。
“欸?”
仿佛隔世未见,她嗓子一下哑了似的:“你,你……你怎么在……”
“公子托嘱属下保护你。”
“——难道你一直在我附近?”
起羽指指四周,不会吧,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
起羽咽咽喉咙:“那我吃饭睡觉洗澡如厕……”
“属下只看该看的。”
套四哥原话,鬼才信。
起羽垂头,眼睛却濡湿起来,良久道:“我以为你……你的伤,都好了么?”
呵,她还惦记着那时的他。连岳想,其实公子,是真正有眼光的。
“谢少夫人关心,属下早好了。”踌躇着,生硬加上一句:“少夫人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好得很呐。”起羽抚了下额角,顺势飞速将眼眶擦了擦,重新抬首,笑:“这门神出鬼没的功夫好,你平常都待在哪里,梁上?”
连岳笑而不答。
起羽也没想过会得到答案,道:“既然是暗中的,怎么这会儿却出现了。”
“属下见少夫人烦恼,如果要拿人,属下可以一试。”
“啊,你的意思是——你去?”
“是。”
起羽先高兴,继而摇头:“不行。”
连岳望着她。
“营中人多,你本领再高,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还要带一个人出来。”
“我将他打晕,须不妨事。”
“确定没问题?”
连岳抱拳:“今晚我去探一下,明晚将人带到少夫人面前。”
眼见他要走,起羽叫住他,把布防图给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小心。”
连岳果然将人揪了来,起羽二话不说,直接逼供,校尉表示之前确实图古家堂少爷的一份银子,作了假供,古家说保证他无事。这些天他一直待在提督营,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你堂堂一个男儿,欺负人家孤儿寡妇,你也欺负得下去?”
那校尉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道:“我不过赚他点儿银子花花,没想那么多。”
“那就跟我去做呈堂证供,还人清白,敢不敢?”
校尉面现犹豫之色。起羽猜得到他踌躇什么,“你怕得罪人?”
“古家财大势大,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即使去,只怕也没什么用的。”
“财大可能,势大?”起羽哼哼,“那证明你在洛阳待的时间不长。你去打听打听,我符起羽横着走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
“你你——你是符家人?”
“你知道?”
“符氏十兄弟,尤其符第四符老爷威名,只要在中原一带混的,谁人不知!”
“那就行了,你尽管去,有我们符家罩你。”起羽给他松绑,
校尉道:“敢问是符家哪位少爷?”
起羽作男装打扮,是故他把她认为男子。起羽随口胡诌:“我乃符四老爷第四子,人称小符第四。”
“原来是小符第四少爷,”校尉心说念着真绕口,一边道:“小的愿意作证,不过还请小符第四少爷随小的一道去,小的心里也安稳些。”
起羽干脆利落,“当然。”
她的豪爽感染了他,心想不愧是符第四啊!
击鼓鸣冤,府衙开堂。
除了外头济济一堂的看热闹的人群外,堂内分为四方。
一方是校尉、起羽、赵匡义,以及真正为符四公子此刻却不得不掩起身份的符昭寿,以及乔装改扮被硬拉来充场子的高怀良。
一方是古氏宗族,以古家堂少爷为首。
一方自然是苦主石大姊。
还有一方则是被从大牢里提出来的赵匡胤石守信等人。
看到弟弟,赵匡胤先是吃了一惊,及至看到起羽,恍然,大致明白了。
府尹见校尉翻供——其实也不是校尉翻供——勃然大怒,因为这摆明了要他为自己“和奸论”作出解释,翻自己的供而已。这不但涉及到颜面问题,更涉及到他的清誉,闹开来更甚一步关涉到他的考核升官,因此出来时脸色就不好,等校尉陈述完,便把惊堂木一拍,喝:“将此人押下!”
堂内堂外均讶,不知所谓。
衙吏来索,起羽跳出:“慢!他是证人,何故关押?”
“此人言语无序,初时自认与古石氏通奸,后又说两者没有关系,现在突然出现,咬定受石家指使。前后多番不符,实在可疑,故本官先将其收押,慢慢细审!”
“可——”
“抓下,退堂!”府尹不容多说,衙吏们张牙舞爪将起羽推开,钳起校尉就走。
事情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起羽知道,这样一被抓去,莫说案子难清,自己更对校尉少一个交代。
看着古家那一伙宗族得意的笑,起羽心头火起,掉头去堂外牵马,昭寿以为她要回去了,屁颠屁颠儿跟在后面,谁知起羽将缰绳解开,对赵匡义道:“校尉被抓进去,后果难料,不能就这么结了。我直接冲进府门把人抢出来,你在外面等着,只看我眼色行事。”
赵匡义再想,也想不出符大小姐能干出这等大主意的事儿来,惊得一时回转不了神。
“你这是要捅破天怎么?”昭寿眼珠子差点没撑爆眼眶,上前扯她:“不行,我不同意,你跟我回去!”
“是啊,大小姐,这样会大大得罪府尹,毕竟他是一地之主,还是先回去商量再行事。”高怀良也道。
起羽将丝缰掳在手里,登鞍上马,吁了一声。昭寿瞅见,冒着风险阻在马头:“你不能去!”
赵匡义也道:“大小姐,还是——”
“少罗嗦,跟着来便是。”
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果昭寿他们懂什么叫电影的话,那简直就是电影中才有的场景:起羽一马当先,猛挥马鞭朝监牢方向飞奔,后面跟着三人,一共十六只马蹄显出气势不小。
一冲冲到门前,猛然勒缰,马人立而起,起羽趁势下地,将缰绳往尚不知发生何事的守卒手中一抛,气急败坏大喊:“提督有令,将帐下校尉提去!校尉在哪里?速急,不可耽搁!”
一面说一面冲,那些守卒来不及反应,也没想到拦下细问一问,更何况之前校尉确实被提走过一次,顺着她说法一连传到牢门口:“慢些押人,千骑营来提了!”
校尉正好半只脚踏进通往深幽监牢的大门,回头瞅见起羽,愕住,起羽也不管他,扯起他膀子就走。原本押送校尉的几名衙吏先是呆了呆,任她带人,及后发现这个人有点面熟?想一想,却记起来了,大叫:“拦住他,有人劫犯!”
那边一大叫,这边起羽带人赶紧撒丫子跑,迎面碰上往后院走打算换官袍的府尹及随众,被撞得人仰马翻,待衙吏们追上来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跳脚:“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到底在门口被拦住了,昭愿匡义瞅见,发急,就要冲进来,被起羽眼色使住,随后,慢悠悠望向气喘吁吁带着大帮子人赶到的府尹。
“大胆刁民,真是反了!”府尹上气不接下气:“给我拿下!”
“是!”众衙吏气势汹汹的围上来。
“吽,把我吓出一舌头汗水!”校尉不免慌张,起羽却朝府尹扮鬼脸。
“你你你——”府尹气不打一处来,挺一挺胸脯,朝左右吼:“还愣着干什么!”
起羽道:“慢。”
“怎么?”
“凭何拿我?”
“凭何拿你?入狱劫犯,目无官长,无法无天!”
“他不是犯人,是证人。”
“老爷我说是犯人就是犯人!”
“你说是就是?”起羽冷笑:“那么,咱们在这儿把事情说说清楚。府尹大人既为一府父母官,就不能分不清青红皂白。案子很明了,是个老百姓都看得明白,古大姊是被陷害的,至于原因,至于经过,我都懒得说。路不平大家踩,古大姊从此抬不起头,兄弟们替她及抱不平,却被捕入狱,赵氏兄弟是我兄弟,他们被欺负,别人看热闹我不能看热闹,府尹大人你一定要这么歪曲下去,除非你有本事把我在这儿给办了,否则,今天事儿就算没完!”
“你,你——”府尹差点被她气势压下去,心忖可不能认输,袍子一抖,官威摆出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咄咄逼人之态,哪里像个老百姓?世上只有老百姓怕官,你这样子,莫非要官来怕你?这岂不是没有王法?”
“老百姓?”
“不错,本官今天就得治治你!”
“哈,老百姓是怕官,是得任官欺负。不过,你是官又怎么样,你是官,但你这个官也不是铁打的饭碗,你这个位子是皇帝给的,又不是你们家自己的!你说抓人就抓人,你说我有罪我就有罪,口口声声王法,这王法是你家定的?”
府尹被她一阵抢白,气得浑身哆嗦,又不能不说她说得有错,“你你你——”了半天,就是没你出个下文来.
大伙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