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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冬可赏梅(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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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羽端着盘进门的时候,看见蕊微正与崇训隔案而坐。

两人距离极近,中间虽有案几,然十分狭窄,堆满书卷,两人手里各持一本,一人读,一人执笔,好不融洽。正轻声细语的蕊微读到一段,停下来,“不想乐天居士亦曾做过这项工作。”

崇训将笔放了,微笑:“历朝历代皆设置有相应的机构负责校勘,西汉刘向,在未央宫的天禄阁;北周庾信,在麟趾殿;唐白居易,在集贤院。你往下看。”

蕊微凝目,果然,有白乐天诗一首,题为《集贤院玉蕊》。她逐字念出:

“芳意将阑风又吹,白云辞叶雪辞枝。

集贤雠校无闲日,落尽瑶华尚不知。”

“真是好诗。”她感慨道,“不过公子,为何又称校对为雠书?”

“因为勘对两人应视如仇家,不容有错,雠通仇,如此方算认真。”

“原来如此。”

女子望向他,目光盈盈,充满敬佩之意。

起羽手中盘沿紧了紧,笑着进门:“你们在聊什么?”

“小姐。”蕊微连忙站起,抓着书,有些慌乱,反观崇训,大病初愈,苍白而清闲。

“小姐我来。”蕊微帮忙端碗。

“不用了,”起羽避开:“你先出去吧。”

“是。”蕊微微愕,随即敛衽,将书放下,又朝崇训道:“公子,我下去了。”

崇训点头。

待她离开,起羽把书一扫,盘子放上:“才好没多久,就干这些费精费神的事,是不是嫌命长了?”

崇训将书一本本收拾摞起,微笑:“能做多少做多少罢了。”

“你现在是要养病,得养着,明白不?”

“反正有你这位神医。”

“这是借口。我只能医生,却不能治死。”

他的手顿了一顿。起羽反应过来:“嗨,乱说的,当我啥也没讲。”

他眉目淡然清朗,“阿起,不用怕。”

“怕、怕什么。”

“我们可以拒绝一切,却拒绝不了死亡。”他说:“自古以来,大至帝王将相,总是寻找长生不死之药,小老百姓们则创造出许多言语禁忌——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有生必有死,当到那个时候,就如同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一样,顺其自然就好了。”

起羽呆住,尔后摇手:“什么生呀死呀,别瞎说!”

他莞尔:“阿起可是大夫呢。”

“大夫又怎样?”她努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来,吃面!”

“哈,大嫂,你来晚了。”三丈外棉帘子后露出一个头来。

“你怎么在这?”起羽诧异。

“没什么,等着看你的面呗。”崇勋嘻嘻。

这小子!

崇训看着盘上笼着盖子的碗:“面?”

“是啊,大哥你真是命好,”崇勋伸个懒腰,敢情他刚才在里面睡觉,“前面刚吃完,后边就来了。”

“前面,什么前面?”起羽问。

崇训待要阻止,崇勋已经噼里啪啦说出口来:“就是你那个大美女侍婢,送来盅琼汁南瓜露,我估计大哥现在一点都吃不下——”

“这是你亲手做的?”崇训打断他,问起羽。

“嗯。”

他拿起红木筷,用箸尖轻挑几口,“噫,好吃。”

接着边吃边夸,崇勋真替他大哥叹气,明明吃不下去了嘛!

“愿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起羽轻道。

崇训瞳眸亮得吓人:“谢谢阿起,用心如此。”

啧啧啧,崇勋揉揉胳膊,还是走人吧,酸得都要掉牙了!

从这儿起,起羽便渐渐多到书楼来走动,特别是天气越来越冷之后,为崇训身体起见,他爹娘在他阁中特别铺了火龙,比她的鱼句居不知温暖多少倍,她就更加从早赖到晚了。

崇训从哪里翻出许多竹简,积了灰,折了木,烂了韦,起羽问:“对完了纸书还不算,木简也来?”

崇训道:“反正冬日无事,俗话说校书如扫尘,随扫随有。”

“我来帮你吧。”

崇训诧异的眨眼。

起羽搓搓手:“不过就是一字对校一字,这我还不懂么。”

崇训摇头,“这却是看低了。”

“怎么?”

崇训只是笑笑。

起羽却不服气,本来说着玩,这下却真正捡起一卷来,入手沉得很,她打开,傻眼。

上面的字一个都看不懂。

“真是欺负人。”她喃喃,再拿起一卷,这卷比那卷稍微好点,不像画符似的,不过仍是没见过的玩意。

崇训将她所扔一一收拾起,“那是楚简《缁衣》,这是秦简的《秦律杂抄》。”

“哼,我就不信。”起羽继续,终于找到她能看明白的了,“哈哈,这是什么?仓、颉、篇!”

慢慢推开,墨字一竖一竖呈现在眼前,一种远古的氛围扑面而来,她表情渐渐端重。

“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不如看这个。”崇训抱着两卷过来。

“什么?”

“汉代的医简,《十问》、《合阴阳》。不过《合阴阳》只有上卷。”

“咦,那下卷呢?”

崇训从多宝架上拿下一样东西,用丝巾擦拭,“古时书籍,全凭抄写流传,竹木之简屡经翻读,时间一长,则简有断折,或缺失,或前后失序、文句不连,卷数一多,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断本。”

“难怪你说我看轻了它。”起羽若有所悟,“一本著成,人们要看,就只有抄写,且不说中间漏字、错字或添字,即便一字不差,万一投火,或偶有事故,便流传不下来了。”

崇训颔首:“正是这个理。”

“你擦的是什么?”起羽看看他:“是把刀吗?”

“也是,也不是。”崇训笑,递过:“叫书削。”

真华丽。

甚至不用接,起羽一眼就看出它的做工不凡。

环首曲背,削柄错金银,龙首状,镶嵌着绿松石,柄上有个环钮,玉质,两面雕琢云纹。整个书削形如弯月,造型优美异常。

起羽问:“这是刻字用的?不对啊,明明都以墨书。”

“不错,可是一旦竹简上写错,就要用到这个了。”

起羽看着他动作:“噢,明白了,就是用这个把竹木上写错了的字刮去重写!”

“对。”

“那好,咱们来试试,我读,你对。”

“可以。”

不觉日暮,两人歇歇停停,起羽揉肩捶背,不期然看到西窗一剪梅影。

梅树的枝节丝丝倒映在窗纸上,她停下,说:“难怪人道梅骨遒劲,为四君子之首。”

崇训顺着她目光,灵机一动,拿起一片新简,书削在手中飞旋,一会儿,一枝梅花跃然呈现眼前。

“哇,”起羽赞叹:“你居然还会雕花!我看看,我看看。”

崇训微笑着递给她。

“好漂亮,”起羽摸摸:“我有一把桃木梳,梳上也是梅花,虽然雕了一丛,可却没有你这一枝好看。”

崇训抬头看了眼她的发髻,髻中正有一把银质的小画梳。

“来。”

“干么?”她把新简递回去。

他放下书削,从格屉中找出真正的小刀,三下两下,竹简渐渐变成一尾狭长的小梳,那支梅花就顺势蜿蜒在梳身,妩媚淡雅。

起羽流口水。

完毕。他吹口气,用丝巾擦一擦,摊开手掌。

小竹梳静静地躺在掌心。

“给、给我?”

“嗯。”

“真的?”

“自然。”

“哇哇,”起羽扑过去,抱住他手臂,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大哥,你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人!”

崇训含笑摸摸她发:“我给你插上?”

“不不不,先让我好好看看!”

“少爷,”弥止在外面道:“有人来借书。”

崇训道:“让他在一楼选便是。”

“是。”

“借书?”起羽问。

“唔。”

“也是,你这里的书是我见过最多的,不单保存得好,又校勘过这么多遍,本本都是珍本吧?”起羽趴到窗台,把窗户支出一线棱缝,冷风袭面,她缩缩脖子,又伸伸,想看看在这样寒雪冷天里来借书的是什么人。

崇训笑:“何必在那儿看,去那边。”

他指指天井。

弥止撑着伞,引了个披斗篷戴斗笠的人缓步行来。

连头顶都看不到。起羽朝崇训吐吐舌,将窗户拢了,按他说的,跑到天井的窗户那边。

进了天井,弥止便收了伞,那人也将斗笠斗篷取下,起羽一看:“咦,是他!”

“你认识?”崇训问。

“你不认识?”起羽问。

崇训道:“不是来的人人我都识得的。”

“啊,陌生人也借,你不怕他们借了不还?这些书费了你多少心血啊!”

“奇文共欣赏也。”

“唉你呀,我真是没话说。”起羽叹气,看着那人进了书厢。

弥止上来:“少爷,听说咱们旁边的房子又加租了。”

崇训拿出白风炉开始煮茶,听了笑,起羽不解地问:“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弥止过来帮忙,一边道:“咱们府藏书三万卷,附近读书人不知多少来少爷这借书,不少还特地租下靠近咱家附近的房子,方便借还——这不,东家们就趁机提高租金呗。”

起羽张大嘴。

崇训示意弥止加两块炭,拿扇子扇了两扇,“没那么夸张。”

弥止说:“我来。”一面接过少爷手中扇子,“哪是夸张?就说今天下了一整天雪,可还有人来便知道了。”

起羽问:“他常常来?”

“谁?”

“就是今天这个,赵普。”

弥止惊讶:“少夫人认得他?”

“嗯。”

“他隔十天半个月来一次,每次借的书不多,还得很准时。啊,”他指着角落一堆书的最上面那本:“这正是他前次还来的。”

崇训瞅一眼,《罗织经》。

起羽翻到手里,看看署名,“来俊臣?”有点熟,她使劲想想:“唐朝那个酷吏!”

“‘上不谋臣,下或不治;下不谋上,其身难晋;臣不谋僚,敌者勿去。官无恒友,祸存斯虚,势之所然,智者弗怠焉。’” 崇训缓缓吟道。

“什么意思。”突然冒这么一堆,起羽有点傻眼。

崇训耐心解释:“上司不算计下属,便难以统驭治理;下属不算计上司,职务便难以升迁;臣子不算计同僚,则竞争对手林立,难有出头之日。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祸患只在旦夕之间,形势如此,聪明人岂敢有片刻懈怠呢。”

起羽冒冷汗,“整本书都讲些这个?”

“是啊。”崇训温着茶盏,对弥止道:“天冷,请赵先生上来喝口热茶吧。”

“你干嘛?”起羽道。

“阿起与他有过节?”

太敏锐了。起羽摇头:“没有没有。”

“如若觉得不便,不如暂且到棉帘后。”

“你找他作甚?”

崇训道:“都是读书人,聊一聊而已。”

起羽说:“你们要踞坐,我可不习惯,还是先到帘子后面吧。”

崇训道:“多加几个软垫。”

起羽答:“我又不是睡觉!”

说话间楼道里嗒嗒而响,知是人来,起羽不再斗嘴,迅速打开隔帘钻了进去,崇训正襟危坐,悠然冲茶。

“赵先生到。”弥止通报。

“请进。”

赵普踏进门,暖气扑面而来,仿佛一下子跨进了春天,冰冻的手脚一瞬间活转,他搓搓生满冻疮的手,朝正前方端坐的人倾身一揖:“在下赵普,拜见李公子。”

“先生请坐。”

“岂敢。”赵普侧立。

“但坐无妨。”

赵普又踌躇一回,坐了,面对面,方敢正眼瞧眼前这位权臣之子。

濯濯如春日柳。

看似随意实际很讲究的衣着,凤目烟眉,指节修长,清雅高贵。

“听弥止说,先生广阅群书。”在温过的茶盏内注入热茶,崇训先端一碗给他。

赵普连忙起立。

“先生不必拘束,”崇训摆手:“先生是客,安坐即可。”

赵普接了茶,应喏。

崇训笑问,“先生都爱读什么书?”

“不敢称先生,普学识不多。”

“《罗织经》,”崇训抚上书皮,“一般人并不读它。”

“普从不虚言,”赵普道:“普只读有用的书。”

崇训略感兴趣:“何谓有用之书?”

赵普喝一口茶,道:“书有各类,若妄想全都读完,岂不穷一生之力而不可为也?近几年来,普慢慢琢磨,方悟精读、少读之妙。”他住一住,“如领兵十万,一样看待,便不得一兵之力;如交朋友,全无亲疏厚薄,便不得一友之助。领兵必有几百亲兵死士,交友必有一二意气肝胆,便此外皆可得用。”

弥止听了,茅塞顿开。帘内起羽初觉亦颇有道理,可却又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再想一想,想不出来,便看向崇训,不知他是否也赞同此种理论。

崇训斟茶,热气腾起轻烟,若淡淡云雾。

茶香缭绕中,他开口:“读书为乐事,倘因得力、得用而读,未免功利味道浓郁。”

对啊!起羽差点拊掌,就是这个意思!喜欢就是喜欢,就是纯粹的喜欢,就是即使我读了一大堆没用的书,别人说我耗费时光,我也还是无悔的喜欢。

赵普苦笑:“公子是站在云头。说起来公子莫怪,我等首先求的,是站稳脚跟。”

“哦?”

“有再美好的理想、再男儿的抱负,如果不能爬到相应位置,都只能白白烂在肚里。而为了爬到这个位置,公子说在下功利也好、其他任何也罢,普都会为之竭尽全力。”

“哪怕弯腰、哪怕献媚?可是做了这些,还是读书人吗?”

“当了官,便不再是读书人。文才道德不是最重要的,计策权谋才最重要……所以说,公子是站在洁白云头的人,我等,只有匍匐在污泥中战斗。”

崇训慨然:“所以你要借《罗织经》。”

“是的。”

崇训半天不语,许久道:“也许我并不完全赞同先生所说。但各人各路,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愿先生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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