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5-6(1 / 1)
5-6
我醒来的时候,教室里面已经没人了,没有灯光衬托的校园变得异常的阴森恐怖,我推了推身旁的毕方,毕方晃动了一下身体总算清醒过来,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要在我身上看出什么来,我疑惑地回看他,突然明白了他眼神里的疑惑“毕方同学,我没有睡觉睡失忆的功能。”
“那就好,饿了吧?我们回去吧。”说完抖开翅膀,示意我爬上他肩上。鸟型的毕方体型与一般鸟类来说不算小,但要把我背上还要展翅在空中翱翔,这似乎有少许的难度,毕方看出我眼里的不安,二话不说把身体都变大,体积足足是两倍的我,这回我可安心爬上他背上了。
我们走出教室,把教室凌乱的桌椅抛诸脑后,走到空旷的走廊上一跃而飞,凉风扑打着我的脸,我把头埋在毕方的羽毛了,毕方的体温也随之传入我的脸上肌肤。
我突发奇想,把脑袋埋在毕方的后颈处,然后使劲地往里钻,没想到毕方“嗄——嗄”地叫了两声,就开始忽上忽下的窜来窜去,突然而来的地心引力让我手上的力变得力不从心,一时没抓紧毕方身上的羽毛,转眼间的工夫,我看到的是我往下坠的景色,失重感让我失措,我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幸亏毕方眼明手快,用他的爪子死死地把我抓紧,我有那么一瞬间,明白那些被老鹰抓去的猎物的感觉,就好像你要打喷嚏,受到什么刺激就卡在那不上不下一样。
很快我们找到一块荒废的操场降落,毕方马上变回人形对我破口就骂,“大姐,你坐飞机去蹭机长的脖子看看,会死人的!地府是你家啊?总想往里走?还笑,你迟早要闹出大事来。”毕方不像两位监护人那样敢对我动手动脚,但他有气不能撒,只要用脚尖死命地踢地面上的杂草,还用他那自以为凶狠的表情看着我。
“平时看你皮粗肉厚的,没想到也会怕痒,毕方神兽请饶命,小女子再也不敢了。”毕方看我笑嘻嘻地示弱,想必他也知道我没有把这事认真对待,正要再次发飙的时候,一位二十来岁,头发往后梳得油淋淋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过来。
“什么人,在这吵吵闹闹的。这是私人地方,要打情骂俏到别处去。”毕方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看向来者。
当他走到路灯下,我总算看清他的模样,身穿保安服,我想应该是这块地的保安吧。这几年地价年年攀升,连我们这个偏远地区也变成了众多开发商眼中的一块宝,看着儿时玩耍的地方将要变成所谓的便民设施,心里或多或少有点不舒坦。
“哎呀,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屁孩,原来是苏亦和毕方大人啊,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灵神大人可又要折腾我们这些小的来找人了。”我看着那位保安哥哥与我逐渐缩短的距离,潜意识地往毕方身后躲,毕方先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保安哥哥说“变回原样,她现在记性不好。”
说完,保安哥哥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家,满头的白发和可以夹死蚊子的皱纹,把我吓得还真不轻,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都过百的模样还硬要装成二十来岁的少年,这到底需要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
“爷爷,额……抱歉。先生,你是谁啊?”这次老人的眼里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一个激动上前抓着我使劲地摇晃,“苏亦,你不会把我给忘了把,伦家,伦家,好伤心啊。”还伦家,怎么现在的神仙性格都如此扭曲啊?
毕方先是惊讶,然后从我身后走到我跟前,指着我眼前的这位不要脸的白须老人,“你真把他忘了?”我认真地看着老人的脸,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勾起任何的记忆,我伸手摸摸他脸上的皱纹,拔了一下他眼部长得垂向两边的眉毛,老者突然兴奋地说“对了对了,她绝对是苏亦没错,苏亦小时候第一次见我也喜欢弄我的眉毛。”
“她本来就是苏亦,别把重点看错了!现在是她把你忘了,而不是你把她忘了!”毕方严肃地拍了拍老人的肩。
“他叫福十三,是这区的土地神。”毕方没好气地看着我,向我简单地介绍了眼前这位正想上前把我抱住的白发老人。福十三把我抱住后就开始小声地抽泣“别人说你失忆了,我还自我安慰你会把我记住,抱歉呀苏亦,我身为土地,也没办法保你上次平安,对不起啊。”我以为只有哈欠会被传染,原来哭泣的情绪也会传染,我抽了一下鼻子,回抱福十三“没事没事,那次不是你的错,是我苏亦的一个劫数。下次我再把你忘了,你就再自我介绍一次,看到你的眉毛我一定会把你想起来。”
原来人的记忆是可以牵动着很多人,人活着世上本来就不能独自一人,因为每次的与人相遇、插肩都是一次美好的邂逅,也是一次珍贵的回忆。福十三很快就镇定下来,在我肩后简单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与我面对面的时候,脸上伤感的情绪已经消失,他慢慢地变回二十几岁的模样,拍了拍毕方的肩“快把人送回去吧,灵神大人应该急了吧。”
他话还没说完,亢宿已经从远处慢慢走来,福十三回头一看对着亢宿大喊“嘿!我们在这里啊。”
“也没多远,你干嘛要用人尽皆知的声量!”毕方无奈地拍打福十三的后背,福十三一时没站稳,往前走了好几步。
“闹够就回家吧。”亢宿很快走到我们身边,福十三简单地和他问候了几句,我们也离开操场往家的方向走了。
创意园区地多人少,虽说这些年有不少房地产试图进来这边开发,但也不同程度地遭受到舆论的评击,大家都把这里称为城市最后的桃花源。早几十年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古村而已,正因为它不起眼,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安全度过了好几个年代的洗礼。村里的设备其实真正被完善起来是因为这里来了一群艺术家,他们除了把艺术的气息带进了这块土地以外,还把城市的各种元素带了进来,桃花源也开始被石屎森林侵占,这种时代进步的步伐正在把土地的记忆在人们的心中略去。就我脚下的这个操场,不就是十几年的光阴,大家都开始把它的原貌忘了,记忆在我们心中就只剩下那七零八落的呐喊声和现在的蟋蟀声了。
夜里的街上人不多,但因为家家户户都爱在院子前开一盏长明灯,路也变得明亮了。以前长明灯都是为亡魂而亮,而创意园区的长明灯却是为家里的孩子而亮的。创意园区被开发的时候,有不少老居民也因此住上了装修统一还自带花园的小别墅,这些老人怕在城里工作的孩子突然回家看,认不清自家的家门,就在门前装一盏灯,有了第一盏便有了第二盏,逐渐形成了一条长明灯的长廊,后来搬进来的一些退休干部看到着也有样学样,有些爱臭美的老人,还会特意叫创意园区的年轻艺术家帮自家设计一盏有自家特色的灯放在门口。
其实,老人家的孩子一年也没回来几次,但这里的老人却用十二分的精心准备,等候着那仅有的几次,这也许就是父母的爱。从远处看去,我不难发现我家门前的长明灯,应该是几年前吧,我看上了秦耀华店里的玻璃灯,便央求着他教我做,两位监护人怕我会割到手,再三警告我别去学。秦耀华看我委屈,便叫我把设计图画好,自己挑好原材料,然后他动手帮我做。
秦耀华手工非常不错,做出来的效果也很美,灯里头的灯芯是秦耀华亲自上天取来的,怎么吹都不灭。也就这样,玻璃灯代替了以前我手工课上做的纸灯笼,每到晚上铃儿变会用法术把灯点亮,在每年的冬天里,这盏灯成了我路上的唯一目标。假若有一天我把这灯忘了,苏卿他们会把它收起来吗?
“怎么站在门口?这灯有什么好看的?”毕方疑惑地看着抬头凝视玻璃灯的我。玻璃灯被凉风吹动摇晃了一下,灯里的火苗晃动了两下,七彩的玻璃也因此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毕方,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我轻轻地抓住毕方的手,用手指抠了一下毕方的手心。我感到毕方就好像触电一般,整个人往上抖了一下,活像一只伸懒腰的猫。
“先说来听听。”毕方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发。
“如果我把所有都忘记了,要离开这个家的话,你能把这盏灯偷偷挂在我的新家里吗?”没有多余的感情色彩,只是单纯地希望在另一个自己的家里面,有一点,就一点这个家的感觉。
“不行,要看就在这里看。”苏君双手抱胸站在那,严肃地看着我。我知道苏君不喜欢这种“如果”的假设,这样只会把我跟他们默默地划出一条楚河汉界,让彼此都只能对望而不能交集。我无所谓地看着他温怒的表情,发开毕方的手,走到苏君跟前撒娇,“Dad。我好饿啊,都怪那只死鸟,竟然怕痒,差点就把我摔死了。”苏君把严肃的表情转移到毕方的身上,我想这个时候我还是先撤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