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四章(1 / 1)
韶光站在门边往里望进去,她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她竟然看见了红拂——不,怎么会是红拂呢?韶光不确定地冲进去拉住正端着水盆子要倒水的妇人。
这个妇人穿着很干净整洁,头发也梳得很光洁,唯一能看出她与常人不同的是,她颤抖的嘴唇总是在不停的说话,而她的眼眸总是直瞪瞪的,对着人的时候,好像看清了又好像压根儿没看着眼前的人。
真的是红拂!韶光握住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眼眶中的眼泪瞬间落下来,“红拂姐姐!”
一时间,晴儿不知发生何事,惊讶地指了指两人:“原来你认识她。”
韶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转过来瞪着晴儿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了?”话音未落,却被红拂一把推开,她手中那盆水尽数全部浇在了韶光的脸上身上。
“啊!”晴儿尖叫一声,正想拉着韶光避开,却见她死死地拉住红拂的胳膊不让红拂后退。
“我是小云啊红拂姐姐,红拂姐姐我是小云啊,你看我一眼好不好?”韶光痛哭着伸开双臂抱住不断后退的红拂。
红拂受了惊,嘴里依旧是絮絮叨叨地在说话,猛然间一把推开韶光,“三少爷,三少爷,三少爷呢!”
韶光被晴儿拼命拉住。
“你放开我!”
“放开她。”
一男一女,一远一近,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晴儿一愣,韶光便推开她去拉红拂。红拂却吓得已经躲到角落里去.
“顾淮钧,你把她怎么了!”韶光凄厉地对门口长身玉立的男人嘶吼,“红拂姐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顾淮钧迈步上前,一把握住韶光的手腕将她与红拂拉扯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他承认,在看到她恸哭的瞬间,他就已经不计任何后果。
不论眼前的是谁的皮囊,这个人始终如一,都是莫小云。
不论时光如何流转,这个人都是曾经不顾生死为他而亡的莫小云。
顾淮钧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命已经被这个名字戴上了沉重的枷锁,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被解开。
韶光的眸光几乎可以用恶狠狠来形容,她越来越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越接近就越会发现其不为人知的城府和可怕。
晴儿已经看呆了,急急忙忙趁着顾淮钧拉开韶光的时候去扶住红拂。
顾淮钧对晴儿道:“你看好她。”说罢,他弯腰将韶光抱起身。
韶光避不开他只能猛地捶了一拳头在他的胸口,“顾淮钧,你放开我。我要陪着红拂!”
顾淮钧却不允许她在这么闹下去,有些话,既然迟早要说,那么早点解决好,他冷冷地睥睨着怀里哭闹不止一脸心酸的女人:“你不是想知道莫知冈怎么死的么?我现在告诉你,你听还是不听?”
韶光一时间被愕住,任他抱着自己踏出院子。
这边厢,红拂听见那个名字,惊喜地到处寻找起来,她拽着晴儿问:“三少爷呢?三少爷呢?我听见三少爷的名字了!他在哪里?哈哈三少爷你来了?”
晴儿实在没办法了,将她拽进屋子里去,然后将她关在屋子里,匆匆跑出院子去找人来。
顾淮钧踢开一间屋子的房门,陈设极简陋的屋子里也就一床一桌一椅,他目光从椅子上挪到床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将怀里的人极其小心地放到床上。
韶光已经哭得太累,想得太累,她觉得好像一时间经历过生离死别,而她的确已经经历过好多次,她耻笑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也不能原谅自己对顾淮钧产生的莫名的依赖。
顾淮钧只字未说便开始脱她的衣衫,一把撤去她的腰带。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啊!”韶光像是受了惊的鹿猛地跳起来,却被他硬生生压制在手臂间,将外衣撕扯下来。
顾淮钧这人习惯了冷言冷语面无表情,一时之间要装作热心肠的人也难,他见韶光不配合自己,便索性将她里里外外的衣衫全部撕开。
年轻女子温暖白皙的肌肤一时间暴露在空气中,韶光冷得瑟缩却无处可躲。被他强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她的双臂环抱自己的胸口,哭着哀声道:“顾淮钧,你别这样。”
顾淮钧一把将衣服从头拉下去,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不顾她全身颤抖将她丢进冷冰冰的被子里,“你以为我怎么样?”他高高在上地站在床头望着她,他冷峻的面庞上是堪称含情脉脉的神情。
韶光抱着被子全身打着寒颤,“你出去,我像一个人待会儿。”她闭上眼睛往床的里侧躲。
“这是我的房,我的床。”顾淮钧冷声道,他将脚边的破衣湿衫踢开,转身出去喊人打一桶热水来。
韶光将被子拉到脸上,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是她很累,累得不愿意再去思考任何关于顾淮钧这个人的所有一切。
热水不一会儿就被送来,顾淮钧取了一块毛巾浸湿水再拧干,他的动作很慢,也很柔,仿佛正拿着的并不是一块毛巾,而是一个女子白皙纤细的手腕。、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顾淮钧想,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坐在床边,拨开被子,将里面缩头乌龟一般的女人揪出来,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另一只手拿着毛巾笨拙地为她擦了擦脸。
热气扑面而来,韶光觉得一刹那间,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韶光别过头,“顾淮钧,平西死的时候你说的话,是不是骗我?”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令人听起来极为不安。
顾淮钧道:“我不曾骗过你任何一次。”
韶光猛地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不是骗我?”说完眼泪又喷涌而出,“顾淮钧你出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顾淮钧道:“用热水好好擦擦。”他将毛巾塞在韶光手里,转身出去热水桶提到床边,“要我亲自动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不令人觉得是在说笑,反而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韶光见他顿了顿随即出门反手将门关上,心道他应该不是开玩笑,赶紧裹着被子下了床,用热水洗了两把脸,再用毛巾擦了擦上身,想到自己方才在他面前□□,她羞耻难当,又愤怒无比。
出去的人,简直就是个无情冷漠之至的人!偏偏叫她遇上!
顾淮钧站在冷风中,望着院子那棵秃光叶子的老槐树,他想起那时候,莫小云就喜欢这么睡在飞凤宫那棵大树下,总是似醒非醒。
时间匆匆流走,他已经年岁见长,而她竟又再来这世上,他方才情急之下扯开她的衣衫看到白皙莹润的胴体,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他迟钝良久。
有这样一个片刻,他忘记了莫知冈的死,忘记了他为何苦苦挣扎在世上,忘记了他这一生所背负的一切责任和使命,他只想到,他已在开始慢慢老去,而她还这么年轻,甚至有可能会更加年轻。
这道无可横跨的鸿沟像是无底深渊死死地将他往下拉,连他自己都惶惑不堪,老天爷究竟是想要成全自己,还是在捉弄自己。
顾淮钧推门进去的时候,热水桶已经了无热气,床上的人裹着被子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他这才第一次正视这张原本属于秋韶光的脸。
莫小云是少艾女子的圆脸圆眼,给人以珠圆玉润之感;平西则是鹅蛋脸孔斜飞凤眸,矜贵动人;而眼前的秋韶光则是温婉端庄,细细看去,那双浓黑平眉之下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似乎,三个女子的眼都那么空灵澄澈,恐怕皆因为她们拥有的是同一个灵魂吧。
秋韶光直直地道:“红拂为什么疯了?”
顾淮钧将水桶拎出门外,再将门合上,回身远远地站在门后面凝望着她,“莫知冈自杀,她就疯了。”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春风城么?”秋韶光揪着被角追问。
“莫知冈临终遗言,让我带着她来京城。原因不知。”
秋韶光双眸无所畏惧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间蹦出这个从来不曾问出口的问题,“我三哥是为了谁要杀你?”
顾淮钧想,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不如来个痛快罢,他道:“光武帝派莫知冈来杀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已经在多年前过世。但是他失算,或许也不算,应该说光武帝失算了。我跟他——你的三哥,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死。”
“而你活着,所以我三哥死了?是你杀了他?”韶光的言语已经没有了气韵,她只是将他未说完的话说完而已。而事实也就是如此。
“不,他是自杀。”顾淮钧不知为何,仍旧是想要强调一遍。
韶光瞪着他冷冷一哼,漠然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有何差别?”
“莫小云,那你为何要救我?”顾淮钧同样冰冷地道,他不愿意旧事重提,对于一个年过而立的人而言,年轻时候的事情就像是风筝,已经飞得太远,现在愣生生要拉扯回来,是需要费很大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