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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第九十九章 宫闱深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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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戚里,帝王外戚聚居的地方。《史记•万石张叔列传》:“於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徙其家长安中戚里 。”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安稳睡在侧殿等待我们的掳掠吗?我大惊,拦住想要拔剑的赵煦,急促低声:“带上宋都,我们快走!”

他急速闪过我,一步跃至刘柳面前,意图阻止她持续不断的尖叫。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高声喊到:“你住手!”

这样一声大叫,惊动了墙外巡逻的卫队,立即有人问:“里面什么人?”

以何晏目前的能力,最多不过收买内苑侍从放我们进入,而对于宫禁内巡逻卫队这支曹操嫡系力量没有任何办法。倘若不闹出动静,悄悄地劫人,少说有七分把握。可现在——

我一个手刀敲昏宋都,同时拔剑狠狠刺去拦住赵煦剑锋,两剑相交,黑暗中“锵”一声,比寂静夜晚闷雷滚滚的声响更加地惊人。

刷刷的脚步声不断逼近,明火执仗的卫队自游廊而入。我将刘柳护到身后,踢了赵煦一脚:“滚!”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抱起瘫在地上的宋都跃上墙头。

卫队冲进后院,刘柳推开我,再度尖叫起来:“母妃——”

与此同时我脚尖一点翻上屋檐,喀嚓喀嚓踩着瓦背狂奔向东,翻过宫墙一路直奔戚里(注1)而去。

片刻功夫后,身手矫捷的几名侍卫便赶了上来围追堵截。四顾不见赵煦的踪迹,我暗骂一声,拼力超前几个屋顶,反手一抄,倒挂在屋檐下静待追兵离去。

这边厢兵荒马乱闹腾了足足一个时辰功夫,方听得喧哗声渐渐地停了。我松开勾住横梁的腿,落地时拉起蒙面的黑纱巾,贴着墙角快步移动。

才要转过屋角,斜刺里剑光闪过,险些擦破我面皮。我连忙后退,擎起长剑定睛一看,守株待兔多时的曹彬阴沉着一张脸,正一步步逼近:“放下武器。”

我咬了咬牙,更不答话,上前两下撂倒他身边侍卫,可转眼又有七八人在我身后朝我举起乌黑的弩匣,只待一声令下。

“不要徒劳,被我这铁□□射中的滋味可不好受。”

见我垂下手来,曹彬示意左右上前搜缴武器,伸出手来扯去我蒙面的纱巾。

霎那的安静,白光掠过头顶,又一个闷雷滚过天际。曹彬铁青一张脸,喝到:“牢牢地绑了她。”

我被搡入一间无人的大殿,内里厚厚一层灰呛得我抻着脖子猛烈咳嗽。随即曹彬迈步进殿,

“你竟然——是刺客?”他狂怒地喊,全然失去往日镇定,“你居然擅入宫禁劫持贵人!?”

我跪在地上,盯着地板的灰尘,不慌不忙地回答,“她并不在我手,你再不去追便迟了。”

“好大的胆子!”曹彬冷笑不止,拂袖而出。在他开门的一瞬,酝酿了半个黑夜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雨滴沉闷地击打着殿前台阶。

伴随刷拉拉落雨,尖利的呼啸声自远而近,闻声我不由扬起头,恰好看到后脚没来得及迈出殿的曹彬,身体像面粉口袋一般砰地又摔进来,哼也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

带着土腥味的水汽涌进殿内,执剑与戟的侍卫纷纷倒下,如风暴刮过麦田割去一茬茬沉甸甸的麦穗儿。伴随着最后一道凄厉惨叫,半只手臂飞落面前,被鲜血浸透袍襟的赵煦一步步走向我,抖出二三剑花削去我身上绳索。

“你怎样了?”

“没事。”我揉了揉供血不足的手腕,环顾四周,和屠宰场相当的血液量弥漫开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几近刺眼。

“走。”他微喘着,拉住我一路拐过无数个弯道,将追兵与锋利的□□抛在身后。

我们面对面站在宫墙之上,暴雨抽打着面颊,他衣袍所浸染的血液被洗净,只有受伤的右手蜿蜒淌下更多红色。想了想,我拆下发带系住他手肘:“宋都呢?”

“藏在铜雀苑内了。外头守卫增加了几百个,带着她暂时无法突围。”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紧紧拉住我穿梭在复杂的宫室,在雨中潜行,直到铜雀台的面前。它一如既往静默地伫立,与这纷乱红尘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赵煦剧烈地喘息,步履有些凌乱。他推开我搀扶的手,攀上楼梯,在第一折楼梯的第七与第八级台阶中间的木板上轻踩一下,“咔”的一声,旁边扶手平行处一朵不起眼的雕花芙蓉转了一个小角度,他轻吁了口气,与我说:“把它往右转三圈,再往回转半圈,摁一下。”

我依言而行,片刻功夫后令人不安的咔嗒声不断自脚底传出,幸而这处夜晚无人居住,加上响雷的遮掩,一连串猛烈的机关促发后,原本土石垒就的高台中央开出一道只容单人进入的门。

“进去吧。”他说,带血的手掌按过关门的机括,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手印。

极暗而狭小的通道里,他走在前面,静的只余下二人的呼吸声。我正要开口,他忽然伸过手在我肘部用力托了一把,帮我迈过最后一道石坎。随后后眼前霍然开朗:方方正正的房内四角摆放着龟形宫灯,熠熠明亮;右手边与墙体齐高的石制书架上整齐地摞着成千的竹简;房中央石床上,宋都手脚皆被牢牢捆住,垂头半靠在一个造型狰狞的石狻猊身上,见到我们出现,她抬头扫视一眼后,复把目光垂了下去。

“暂时在此躲避。”赵煦到。

我在宋都身边坐定,一下一下梳理滴水的发梢,一面婉转地诱劝,说的口干舌燥也不顶用。

赵煦递给我一壶水,用口型无声询问:“她可说出有用的信息吗?”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她在邺城这么些年,不晓得吃过多少苦头,照样一句话不漏。”

“把她带出去以后怎么处理?”

我责备到:“还用说吗,戴面具的家伙一定会找到我。但愿满足他的要求,之后他能够遵守承诺给出我们需要的信息。”

他显得有些疲惫:“不应该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我的建议是带着宋都找个地方暂时躲避,或许从她口中我们会得到更多。”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强压着火气接口:“搞死!已经被那鬼家伙盯上你才说?”

“这一次情况不一样,须知你被曹彬撞破了面目,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把事情抖出去。”

我怪里怪气地笑,“哈,他敢?最近在我身边大献殷勤的是他,请我作客铜雀台的是公子植,替我作证不在场的是何平叔。”

他道:“你这般过于自信,不是好事。”

我讽刺地回答,“哟,这会儿倒是忙忙的充当起谋士的角色了吗?”

他怔住,指尖一滴血溅到地面。

我察言观色,为了缓和气氛,忙换了话题:“还是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如果耽误伤情岂非得不偿失?”

他拒绝了,一时间室内三人相顾无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赵煦站起身来在那大堆书简中翻动,很快找到开关促发了另一道机括。

“怎么突然要走?”我嘟囔着揉了揉睡眼,听到他说:

“外头打更,是天黑了。”

身下石床一晃,我忙起身搀扶宋都离开石床,解去她脚上绳索。

石床上的狻猊缓慢抬起一只爪,紧接着连串的石头移动声音,石床移开,一个窖井状地道入口出现在三人面前。

里头极黑,凉丝丝的阴风直往上吹。我与赵煦二个身上火折子早被雨水浸湿了。我不得不叹口气,道一声“得罪”,抄起书架上尺把长的竹简点燃,打头阵往地道去。

宋都抗拒不肯往下走,被赵煦强扯进来。

我甩了甩竹简让火光更亮些,在赵煦耳边嘀咕:“这些机密的东西是谁告诉你的呀。”

“什么?”他眉头一皱。

我本意在于试探他的消息来源,见他如此敏感,忙掩饰到:“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知道这里有机关,那记不记得里头有没篝火什么的……嘶,好烫!”

火焰快燃烧到尽头了,我忙丢下竹简在地,把腋下另外一卷竹简在地板那堆木片中点燃,重新往前走去。

这地道其实不太长,很快就走到头,再往下是一个垂直的方孔通道,直径约莫一米,有些微光亮从下面漏出。

“这处通向什么地方?”

他声音里明显带着为难:“我也不知。”

我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带我们过来,快下去看看呀!”

他迟疑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宋都,我到:“她又没武功,你还怕她逃走吗?”

这话极是在理,赵煦闻言点头:“我下去探路,至多一炷香功夫便回,过了这时间我若没回来,你便寻原路返回等我。”

我点头,他看也不看通道那些留供攀爬的凹洞,收起衣摆一跃而下,落地几近无声。

估算他落地的时间,我对着下面说:“大概二丈高。”

下面赵煦“嗯”了声,伴随一阵窸窸窣窣,脚步逐渐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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