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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九十章 蒹葭倚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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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崔林,字德儒,清河郡东武(今山东诸城)人。曹操灭袁绍平定冀州,任命他为坞长,后改任御史中丞。魏文帝时改任幽州刺史、大鸿胪、司隶校尉。魏明帝时升任司空,封安阳乡侯,曹芳在位时去世,谥号孝侯

注2:荀尚书,指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东汉末年曹操帐下首席谋臣,官至侍中,守尚书令

注3:青州,汉代一级行政区之一,大体在今山东地区

跑得一炷香功夫赵煦方才停步,他怀内小公主已吓得呆了,半晌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我抚着胸口,拧眉言道:“现在好了,丢失马匹还暴露行踪,走投无路也!”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赵煦手指不远处一道白墙:“事不宜迟,此处翻过去有问题吗?”

“行。”

但见他后退助跑数米,随即振衣而起,蹬住墙面跃上墙头。我略略的拿眼睛估量了眼前这一米七八左右的障碍,无奈地以壁虎上墙的姿态扒上墙头,艰难翻了过去。

墙内是一户人家的院子,今日太阳不错,晾在木竿上几件衣裳正迎风招展。

“快过来。”赵煦喊我,我忙收敛了心神随他爬上屋顶去。

两人猫着腰从几户人家的屋顶来到另一条小巷,期间小姑娘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树袋熊似的四肢并用挂在赵煦脖子上。他把公主转交到我怀中,率先撩衣跳了下去。

我和公主两个呆坐在屋顶一动不敢动,可许久也不见赵煦招呼。

不详的预感自心头升起,我硬着头皮小声和公主说:“我们下去看看好吗?”

她害怕地死死抱住我一条胳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柳不去,小柳要见母妃,你带我去见母妃。”

“原来你叫刘柳。”我嘴角一掀,抱起她一忽儿跃下墙头。为免她再次不合时宜地尖叫,我捂住了她的嘴。

但随即我差点儿尖叫出声:

双脚落地的同时周围悄没声儿出现数人将我围拢,数柄长剑出鞘,寒光浸浸直逼额头。

转角处走来一人,甲胄齐备华美,大红披风猎猎扬起,双目如电。见到我们两个,准确来说是见到我怀中的小公主后,这领头人急速跪了下来,口中到:“微臣参见二公主。微臣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这货正是刚刚我们在城门处所见武将。

数柄利器长久不去,剑尖分别指向我后心窝、大腿、肺部和咽喉。我非常识相地放下怀里的刘柳,推着她示意她离开我远点,慢慢挤出笑:“这位……这位将军莫不是误会了,这小姑娘吧,是民女,呃,在路上偶然救下的。”

这可是一句大实话,哪想那人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立即有人上前朝我小腿狠狠踢一脚,我不由自主趴下地,那人又拿起麻绳将我双手反剪捆绑结实,再毫无缘故地踹上一脚把我提起,推搡我往前行进。

小小公主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怯怯目睹着一切,眼里含着晶莹泪花。我想她拢在袖中那一双小手,一定死死扭紧了。

我被押上路旁一辆四面不透风的牛车,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人大声吆喝着拦下车来,很快两名军士上前,一左一右挟制着我往前走。

抬头看去,此处是个荒败的院落,其建筑并不如寻常北方建筑一般敦实,却颇有几分水乡韵味,尤其进偏门后甬道上鹅软石粒子与走道上槅扇门,都是南方建不可少的元素。

两个军士将我推进院中一间耳房,锁了房门在门口站定,看样子短时间内绝不会离去。

屋内仅有的几件陈设都落了薄薄灰尘,明显长久无人打理。朝外两扇窗子用木条嵌死,硬要拆下来恐怕发出巨响。至于从屋顶爬出……我掂量再三,还是决定作罢。

也不知这一回赵煦被关到了哪里,小公主刘柳能否平安回到她娘亲身边呢?

我尴尬又恼火地地在房中打了几个转,随手扯下屏风上一块刺绣当作抹布擦了擦布满灰尘的竹席,勉为其难地脱下靴子坐定。

这一关便是整整一个白天,那些人并不送水和吃食来,幸好我早晨吃的是干粮,一时不想去厕所,否则岂不得就地解决?

到得月亮升上中天,窗纸被朦胧月光照亮,我垂着头睡得迷瞪,听得门口一阵脚步声,数名黄衣小侍搬来矮几、胡床和笨重的□□形状油灯到房中布置,显然要对我进行就地提审,并且是私审。

接着屋外一个喉音很重的人含糊地对侍卫交代了什么,一时外头所有人都走空,某个身形壮硕男走进屋来,径直坐到对面胡床上,见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人一声大喝:“见到本将军还不行礼吗?”

这人可不就是今儿光天化日强抢我这民女的某将军大人么。我暗骂行你老母亲,脸上堆笑,慢慢站起身施一礼:“诺,见过将军阁下。”

“你,抬头。”

我听话地抬头与他对视三秒,还没来得及开口,听得屋子外头有人叫到:“启禀曹将军,小郎君来了。”

他腾地站起,火烧屁股一般大步走到门口,和外面的人吼,接着便拉开屋门走了出去,与屋外的人激烈争论起来。

少时又一人走进屋子,身后半掩的屋门吹进一阵风,带来三分凉意。

来者二十岁左右年纪,眉目与方才那将军有四分相似。此君长身而立,一袭锦袍晃花了我的眼,他说:“家兄军旅日久,不耐烦俗礼,某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我心中狐疑,脸上三分笑容。

他看也不看一眼费好大力气抬来的胡床,也不嫌弃席子肮脏,撩了衣摆坐到我对面,再一拍手,便有妆容精致的侍女端来香茗与小点心。

“姑娘怕是饿了,不妨先用些糕点,请。”

我僵笑,忐忑问道:“敢问这位阁下,我的同伴他怎样了?”

对面那人眼中带着笑意,只叫人琢磨不透:“呵呵,姑娘大可放心,你的同伴现在非常安全,只因他身上有些功夫,并不方便暂住这里。”

“那——”我试探到:“敢问,为何将我等关押在此处?若是为了那小公主,还请听我一言,这小公主遭遇劫持的事情,民女是万万不知情的。”

他点头,神情仿佛西席先生在听取童子的功课那样安然:“姑娘别怕,我叫曹彬,适才那位是我兄长曹将军。我们请你来是有事相询,还请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故作惶恐:“这是当然,曹公子请讲。”

“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此番前来邺城,为的又是什么?”

我咳一下,摆出略微犹豫的神色,吞吞吐吐到:“民女。民女是荆州人,到邺城来寻亲来的。”

“如此,那么公主殿下为何遇到你们?”

“我们在祁乡时偶然见到了她,赵煦,哦,就是我的同伴,他便救下了小公主。”我回答着。

若我所记不错,这曹彬乃是曹操手下精锐部队虎豹骑曹真将军的弟弟,酒囊饭袋一个,得亏我预备拿出十二万分精力对付他,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叫做曹彬的年轻人起初还带了三分兴致,在不甚耐烦地听我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一炷香功夫他嘴角便露出轻蔑,

月亮渐渐地落下去,不知哪里子时的更漏敲响了,眼前这人还没有走的意思。我渐渐失了扮演弱智的耐心,幸而终于屋外有人进来,俯身在曹彬耳畔回一句话,他脸上很是诧异,无声骂了一句,口型是“麻烦。”

接着他便站起,恢复彬彬有礼的姿态和我到:“白天公主殿下把你救下她的事说给宋贵人,明日会派遣崔德儒(注1)大人对你做出嘉奖,呵呵,姑娘好运气。”

我一愣,又听他对身边人吩咐到:“带这位姑娘……嗳,姑娘你叫什么?”

“民女苏修西。”

“好,那么带这位苏姑娘下去休息吧。”

我提心吊胆地在那破落院子里呆了一晚,第二日早晨被人引去沐浴更衣,客气地请上马车进城接受“赏赐”。

晌午到达驿馆,早有一个年青小内侍在旁等候,见到我们一行人,那内侍客气地到:“哪一位是苏姑娘?”

我拉着裙摆,笨拙地一福:“我便是。”

那小内侍似笑非笑,说到:“崔大人已在馆驿等候多时了,还请姑娘速速与我来。”

这是我头一回进入到北方的驿站,绕过萧墙穿过庭院,我被内侍指引着沿西阶来到大堂,堂上空荡荡的,一个留小辫子穿胡服的人好奇地对我施以注目,很快穿入内堂去。

堂上尊位坐着一位穿着朝服的年轻男子,容颜俊美如玉。他扫了我一眼,开口声如环佩:“这位,是苏姑娘吗?”

“民女见过崔大人。”

“起来吧。本官奉荀尚书(注2)之命听取公主殿下相关事宜,若情况属实,朝廷自然会对你颁下赏赐。”

我低着头,怯怯到:“多谢大人恩典。”

崔林起身走近几步停在我面前,语调平板不带情绪:“与我把事情经过讲来。”

“诺。民女不久前……”我前言不搭后语地又把事情复述一遍。

崔林听罢一声轻咳,锦绣华章的袖摆甩了甩,满室生香:“依你所说,你的那位同伴现在何处?”

“许是曹将军请了他去,民女……不知情。”

他不耐烦地踱到东序之下,背剪双手,问到:“苏姑娘,你父母是哪里人?”

“民女是荆州人,祖籍青州(注3)。”

他的语意愈发平缓:“如此。还请姑娘在此安置,等待消息。”

“谢大人。”

等那崔林翩然走远,我不由在堂上深吸一口气,暗道:清河崔家男儿丰神俊朗,此诚不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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