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第一波攻击(1 / 1)
环佩相扣,珠玉相碰,有美人亭亭玉立。良辰美景如此,奈何美人妆容甚重,窥不到她真容颜。
除了我擦鼻涕的动静,两人之间足足一分钟的死寂。
“若我没认错的话,小姐你就是周兰吧?”不速之客终于开了口。她声线极高,想来听她唱歌是种享受,听她讲话则另当别论。
“啊呀,您贵姓?”我拍掉不留神粘在身上的山茶花瓣,一本正经地开口问道。
“怎么,连我也不认得?哼,我是谢夫人。” 她站着我坐着,本就勉强只能看到她的鼻子,现在她下巴一扬,得,我只能仰望她脖颈了。
“怪道孙将军迷得晕头转向,”她纤纤十指丹蔻鲜红,此时拿了一个手指,几乎点上我的额头:“小小年纪,当真是天生丽质的一张脸儿,嘻。”说罢指尖搁在唇上,艳红的指甲掩住了脸上一半的表情。
我呷一口茶,眨着眼睛等她下文。
“一个出生不清不白的小道姑,居然也敢勾引我家将军大人。当真指望你周家门第能与我山阴谢家相较吗?你根本没有机会!”
闻听此言我腿肚子一哆嗦,有胸无脑的美人我可没兴趣,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于是我“嘁”一声,拽着裙幅从她旁边过去,期间尽可能的把下巴扬的比她还高。
她恨恨的低声道:“我绝不会让国太松口放你进门!”
下一秒我感觉裙子后摆被狠狠拽了一下,随即身体失去平衡向一旁歪去。等了片刻不见后招,我一个折腰,旋即闪在三尺开外的花丛中站定脚跟,顺手拂去肩头更多掉落的山茶花瓣。
与此同时那姓谢的也不知没站稳还是被力的反作用推了一把,踩空亭子几个台阶,手指在帐幄划过,尖叫着摔到了卵石地面上。
我承认在看到她脸部与大地亲密接触的那一刹那邪恶地笑了。哦!倘若此刻地面有一滩污水那多么的锦上添花啊。。
亭子外头的侍女们惊呼着拥来扶起谢妢,又吵嚷着叫请孙将军。
一片混乱 ,不过是女人们之间的小小把戏。
锦绣华美的屋子里正襟危坐若干主审与陪审:吴国太,乔国老,孙权,大乔夫人,小乔夫人。每人的脸拉的比先生的长兄诸葛瑾的驴脸还长。
我一副小女儿受惊过度萎靡不振的情态跪于地,可惜没有眼泪,只好掩面低头不语。
由于将要开席的缘故,刚刚花园里并无旁人在场,而我的侍女只余碧春一人,偏又不凑巧的被无关之事绊住;谢妢的侍女们则口径一致,都说事情发生的太快没能看清楚,但言语间毫无迟疑地指向我有在和谢妢拉扯。
大约谢夫人今儿下了血本来演这场戏,摔的非常惨。我还真就怕她搞出一摔就摔个流产的剧目来,那我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幸好,在她心里我暂时抵不过一位子嗣,听说不过手臂骨折而已。
哈,如果是我亲自招待,铁定予其脊椎断成八节的滋味尝一尝。
不过比起派遣杀手之类的手段,这种招数一样的下三滥,而入门要求低的多,杀伤力倒是不错,一向是恶毒女人的首选。据说她在床前还惺惺作态向吴国太求情来着:周小姐年轻不懂事,还请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责备于她。
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出苍白无力,毕竟摔伤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小乔夫人望向我的目光满含息事宁人的乞求。我心内悄悄说到:夫人,我知道轻重,我不会再给都督府添麻烦。
“也别哭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情。阿兰,你若没错,我们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吴国太将龙头拐杖在地上一顿,朗声道。
冤家路窄,我咬牙切齿地想。刚刚孙权一过来花园就要把事情压下去,好死不死吴国太身边的侍婢路过走廊被谢妢看见,立刻吵闹得整个东园全部知晓。我很愿意相信那个侍婢的的经过也在谢妢的谋划之中。
都督府的脸面快要被这个女人搞光了!大过年的遇到这种事情,按理说要压下去才对,偏偏吴国太抓住不放,做法委实有些过火——还搞这么一出三堂会审,明显是在针对我。
是她和谢妢的协谋吗?是我何处危害到她的利益了吗?我反复推想一切环节,得出结论:若她并非为孙尚香而看我不惯,那就是怪我和孙权走的太近了。区区谢妢一个妾侍,不值得她这样大动干戈。
按捺住腾腾杀意,我假装擦拭了眼泪,大礼拜伏在地:“国太,国老,将军,今天的事情是阿兰的错。阿兰无意踩到了谢夫人的裙摆,使夫人受了伤,是阿兰举止失措,请国太责罚。”
“地上凉,先起来吧。一个小姑娘家,看着也怪可怜。”她缓缓地。
我依然不肯起身,尽管心头怒火大盛。
“叫你起来。“孙权的声音灌到耳朵里,几乎是冷冽的。
我抬起头,揉久了的眼睛看人有些模糊,在座的人各有一份脸色给我,就是我的婶婶,她对于我这样鲁莽的行为,也是责怪于担心吧。
刚才扫了一圈,孙权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岂止是不好看,简直是面色铁青。我凉凉地注视着地板,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周广兰,真以为身边的人能够掏心掏肺对待你吗?你自己又有几斤几钱的真心付出给别人呢?
也许是错觉,总觉得孙权听到我称呼谢妢为“夫人”之时,他的目光几乎将我穿透。须臾之间我便了然:他恐怕并不喜爱她。
“请转达阿兰对谢夫人的歉意,待夫人身体痊愈,阿兰一定与她赔礼……”起身之后,我故意把“夫人”二字咬的清脆响亮,面对孙权说出了这一番话。誰叫他不替我说话,不肯揭露真相呢,别告诉我他不清楚谢妢的伎俩。
在座各位早混成了人精,无不淬炼一双火眼金睛,对谢妢的小把戏定然看的极是清楚,不过因着种种缘由不肯戳穿而已。
接着吴国太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惩罚是免不了了,因为我的举止失措使得孙权的夫人受了重伤。
“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想想自个儿该当怎么做,也磨一磨性子。”见目的达到,吴国太威严语调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
期间乔国老未发一语,最后却开口替我求情,将一月的禁足减为二十天。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动。
小乔夫人全程不曾替我说有一句话,我宁愿相信她是为我好。其实细论起来,我和她的感情本就谈不上多深,相处时那样的亲密,更多不过出于习惯性的客套以及我们共同熟识的一个男人罢了——我不能要求太多,因为换作我在她的位置上,也会是一样做法,甚至摆出更加冰冷的面孔。
回府时我全程处于恍惚状态。马车行驶出将军府所在的街道时停了一停,穿黑色大氅的男人潜入车内,不知怎的,原本宽阔车厢竟显出几分逼仄来。
我从失神的状态中抽身出来,冷脸瞅着对面这位刚刚无作为、而此时意在献殷勤作为弥补的不速之客,同时心中千般思绪一一闪过:如若这回他存有愧意,哪怕是一星半点,于我手头的事情也是极有益处的。
“上一回就听说你喜爱车里这个壁挂,是从西域极远之地购取原料,再由河内郡的织造所制。”他随便寻了个话头,左手抚过车内那幅女娲补天图,食指停留在不周山脚下的熊熊火海中。
“将军又一次想送它予我当作赔礼吗?“我继续冷笑。
他双手一摊:“不知在下哪儿得罪了您,还请阁下明示。”
我顿觉无趣,探手撩开车帘,预备叫停马车。
他速度起身扯住我,轻声道:“你婶婶就在前面车里,你要她看到我和你同乘一辆?”
我耸耸肩,坐回原位:“那又如何?左右我是不怕的,反正今天你的谢夫人把我脸面丢光了。”
“真是容易生气的孩子,不过小事而已。”
我听他这样若无其事的口吻谈论今天的事,倒像是我自寻烦恼了,不由被气的笑出声:“您真是凡事都能看的开呀,这般的胸襟宽广,我自愧弗如。”
“还在生我气吗?“他眯了眯眼睛。
“小女子可不敢生孙将军您的气。“我挣开他的手,头偏到一旁。
他“扑哧”笑了,随即毫无征兆地挨近我,抚着我的面颊在我唇角啃一下,还舔了一下。
……
我傻呼呼反应不过来。
“还以为你要大发脾气,看起来是我多余担心了。“他喃喃。
我下意识擦擦嘴角,无力地说:“随便了,一个欺负也是欺负,两个欺负越发热闹。”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会是这样的意思,不然呢?“我扬起头与他对视,好似在挑衅。现在必须逼迫他表态。
他宽大的手掌将我的手合在他手心:“阿兰,我不信你这么聪明却猜不到我的心思。”
“本小姐不愿意猜。”
他哀叹:“果然还是这般性子,不过,我可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你呢。”
我发觉有些心率失齐,随即唾弃自己:又不是小姑娘了,当面被表白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至于这么手足无措吗?于是我撑起已经薄的不行的面皮,抽开手,别过脸去:“混说什么呢。”
“混说?嗯?”他右手抚上我的脸颊,眼中闪烁着无法描述的光芒,“周兰,孤可没有在混说,孤正正经经地在说喜欢你,你听明白了吗?”
我的脸开始发烫,含含糊糊地应:“那又怎样……”
“真是孩子气呀。”他无奈地扯扯我的面皮:“十七岁,按理说也不小了,怎的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我一时想不出怎样回应才算作得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周兰小姐,我向你保证,那个谢氏的事情不会叫你这样受委屈的。还请看在我的母亲身体不好的份上,暂且忍耐几天。”
“您真是客气。”我笑的勉强。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侍女在外低声请我下车,人并不进来相请,想来也是事先得到了孙权的吩咐。
我恨恨挣开他的牵制,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伸手将我堆叠的裙摆扯扯端正,娴熟好似日日为我这样做一般。我浑身不自在,坚决地阻挡了他再次吃豆腐的动作,迅速抽身从马车离开。
小乔夫人可不知我在马车上的悲惨遭遇,她一脸欲言又止心怀愧疚的叫住我。我心想自己若是这点抗压能力和自知之明都没有,那也甭在这地界混下去了,遂安然一笑,带上恰如其分一点委屈,说到:“阿兰今天给都督府丢脸了。”
她听我包揽了所有错误,果然大是欣慰,拉着我的手进门,口中说着安慰的话。我敷衍地笑笑,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夜天色如墨,彤云掩盖了星光。我光脚穿着单薄的睡衣,独自爬上屋顶,才找到一个齐整的地方坐下,公孙邵便幽灵般出现在我面前,口中笑嘻嘻地问:“小姐今日过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