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片语（1 / 1）

——呐，书呆子，“外面”有多大？

包子姑娘坐在一棵树枝上，脚丫子晃晃悠悠。少年微笑着在一旁看着——虽说如此，却是任凭哪个人都看得出来，少年全部的心思都在放女孩身上，生怕一个不留神年幼的小女孩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外面……很大很大。唔……一个城里的人就是这里的上万倍。道路要宽上三四倍，两边是大大小小的摊位，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少年绞尽脑汁，平日学习的诗书在此全无用武之地，只能艰难地用女孩儿也懂得的语言描述。

——个，十，百，千，万……果然好多。

女孩子掰着手指，对着光秃秃的拳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少年含笑看着。

——所以有很多好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人。

——真的？会有很多桂花糕么？

——有。多得可以堆满整间屋子。

女孩亮晶晶的眼睛被期待与憧憬填满，让少年不由得笑出声来。然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孩上扬的眉眼一瞬间又低垂了下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扭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那么大，就找不到了。

找不到你了。

那时的少年是怎么回答的呢……

是了，

——那我来找你就好了。

少年承诺道，微笑着。

少年随着父亲离开，在帝都的繁杂之中，渐渐将女孩遗忘。然而女孩却铭记着那微不足道的承诺，在时光停驻的村庄逐渐盛放。

——直到那个夜晚的到来。

那个夜晚，她拾起了少年留下的小小的白玉笛，随着路过的女子离开了生长的村庄。

在终于见到“外面”的时候，女孩想，“外面”真的很大，比少年当初所描绘的还大。可是如果要她选择，她还是想回到那个小小的村庄。

任何的获得都伴随着等价的失去。

夜色中，女子的低语带着那时她还听不懂的叹息，直到很久以后女孩才明白。

——阿离。

少年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什么事？

女孩踮起脚，折了一枝碧绿的叶子，三两下卷成一个青笛。

——那天那首歌，是你唱的吧？

女孩不知可否，将青叶凑到唇边。试了试音。声音有些尖锐。不太满意地皱起了眉。

少年鼓起勇气，开口道。

——能再唱给我听么？

——为什么？

——因为……非常好听。很清澈，像溪水。

女孩放下叶子，似乎有些惊讶地微微挑眉。偏偏头做出思考的样子。

——我的笛子坏了。

少年一怔。女孩指着少年扇坠上小小的白玉笛说道。

——送给我，我就唱给你听。

品质上乘却做工粗糙的玉笛——舞勺之年的少年第一次的作品——就这样，送给给了女孩。

听老人们说，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

谢雨华早早的就来到了那个地方。不同于往日的风发意气，今日的她一身白衣，似落于尘世的仙子，然而那不染一丝杂色的白，却为俏丽的容貌平生添上几分疏离。

她只手按在胸口，轻轻咳了几声。离开的太过匆忙，也没顾得上调养。挽夕阁是不能去的，去了只会给七娘添麻烦，小艺铃儿也会徒增担心。萧墨近日和秋陌归走得很近，自然也去不得。逐一数来，偌大个渐黎城，却也没个她的容身之处。

算算时间，也快秋分了，于是她便直接回到了红叶村。行程赶得急，也不知道渐黎城里如何了。

苏姨那边是不用担心的，不过洛舒那边恐怕要找上一段时间里。

一念至此，她微微一呻。真是糊涂了，以他的性子，恐怕是恨极了自己的欺瞒吧？不不，应该是根本不在意吧。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不过那些事都没什么，今日她只用做好一件事。

她半立在一座坟前，伸出手轻抚着墓碑。“我来看你了。”她低低地自语，眼中是满满的温柔和伤痛。许久得不到回答，谢雨华俯身坐在地上，靠着墓碑，分明的棱角硌在背上，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两个人还在一起的从前，让她感到安心。“前几日去看了爹和娘，还是老样子呢，村里人也时常照顾一下。很干净的，还围着些花呢。娘一定会喜欢的。不过爹估计会嫌小家子起了吧。不过我带了些烧酒给他。要是还生气，你可得帮我劝着点。”

顿了顿，她深深吸了口气。“呐，洛舒他很好，一直以来都很好，白玉笛我还给他了，所以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可完成了啊。以后可不许说我说话不算话。对了，还记得那首歌么，花谢叶离那首？后一半，我完成了哦。我唱给你听，你一定会喜欢的。”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咧咧嘴，勾起一个难看的弧度：“生辰快乐，姐姐。”

“我想你了。”

非常非常地想念，想念地快要疯掉了。

每次看见镜中的自己就会想起你，每次在做出决定之前都会想着“如果是你会怎么办”，每次听到别人唤着你的名字都有一种不曾分离的错觉。

可是姐姐，我们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们了。再怎么相似我也无法成为你。所以，请允许我以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呐，姐姐，在最后的最后，我还可以稍微依赖你一次么？

说好了，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