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毒（1 / 1）
当日，洛舒被刃五的软剑所伤，本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料刃五在剑上涂了冥衣楼特制的□□。虽有谢雨华厉声喝令，却终究是让刃二和刃五突破出了官府的封锁。听说之后，秋陌归在官府大闹了一场。萧墨去好不容易劝了回来。
但这些和她都没关系。
谢雨华在洛舒床前守了三天三夜。
秋陌归日日端着药和饭进来，再端着空了的药碗和凉了的饭出去，眉毛纠结成一团。他苦劝过、臭骂过，谢雨华却一如既往地蜷缩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一个褶皱都没有的床单，让秋陌归再大的脾气都化为了一声叹息。原本嬉笑怒骂的姑娘变得沉默寡言，更显得气氛沉闷压抑。
最后解决问题的却是萧墨。拉着秋陌归耳语几句，便是干净利落的一个手刀，直接将谢雨华敲晕了过去，然后示意秋陌归找间近些的厢房清理一下，将谢雨华安置在那里。
秋陌归在敲晕谢雨华的时候，不敢用太大劲。萧墨简单分析了下，结论是正常情况下能把谢雨华敲晕已是勉强，不过也亏了她三天不眠不休，此般虽然不想休息，身体却是吃不消，最后竟睡了近一天。
谢雨华醒时已是傍晚，第一眼见到的却是全然不认识的长者。
秋陌归在一旁介绍说，这是洛舒分父亲，洛淮。
洛淮是第四日清晨风尘仆仆地赶来的。看了情况，听了秋陌归简单概括的前因后果，事情的脉络已掌握个□□分。随即一直安静地待在一边的萧墨走到洛淮面前，说是有话想单独说。
没人知道萧墨和洛淮说了些什么，但是之后洛淮便去和谢雨华谈了一晚。
是夜，萧墨陪着秋陌归在屋顶上喝了一晚酒。
那之后，谢雨华虽然是强颜欢笑的样儿，终究不再不饮不食，渐渐有了些颜色。
温衡玉——辰汐堂游学路过桥头镇的大夫——每日来一次，只是摇头。他说须得知洛舒所中之毒的配【无法理解为什么被和谐】方，方才有把握配解药。如今只得先缓解毒性发作，希望有足够的时间容他试验。
众人皆是忙忙碌碌，却不知在忙些什么。比如，她每日都见得萧墨早早地出了门，极晚才归。谢雨华也懒得去思索萧墨每日在干些什么。她想，或许大家都不想闲下来，去思考最坏的一种可能。
她想，她应该做点什么。
谢雨华翻下院墙，对着满院子的红红绿绿，由衷地感叹一句：“你家真有钱。”
她话音未落，便有劲装的几人紧追而来。不处理不行呢，她叹了口气。当头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也未见得她身形如何动了，自己就稀里糊涂地躺倒在地。绯色的剑刃正横在他颈旁。
“行了，”华服青年开口道，“你们退下。”
劲装者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忌惮溢于言表，其中一人迟疑道：“可是少爷……”
“我说退下。听不到么？”
几人听闻此句，皆是胆颤心惊，跪下请罪：“小的不敢。”
谢雨华起身，将刀刃从那倒霉蛋脖子旁移开，仰头冲他笑笑，“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段公子。”她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传说中里里外外都是人的院子。她不请自来，也难怪护卫的一干人等如临大敌。
段昀秋看着她衣服上被划出的几道口子，眼中她假装看不到的光芒明明灭灭。然而开口时，已是换上了惯常的口吻：“你若想找我，走正门就是，何必添一身伤。”
“事急从权。等你门口那几位门神通报，还不得等到下辈子去。”她耸耸肩。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段昀秋的语气有意无意露出无奈与迁就的意味。虽然直觉有深意，她却无心纠结于此：“你怎样才能救洛舒？”
“哦？”他挑眉，只做不知，“洛舒怎么了？”
“病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敷衍过去，然后摆出了聊天的架势，“在山里遇到几个蟊贼。要说这桥头镇的衙门也真是没用。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一群贼子占山为王，亏得秋陌归偶然来到这里，好容易才肃清了么？没想到在当天晚上就给跑了一个，听说还是给人救走的。秋陌归和漓山那群山贼交手时，山贼里稍微棘手点的人物都给抓了。按理说劫牢狱什么的也算个大事，且不说剩下的小喽啰有没有这个胆子，光是实力就不够。但就这样，还真把人给劫出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段昀秋笑了一笑。
“其实跑了一个也算了。问题是被救走的这个也有些奇怪。听说，这吕老二只是个‘智将’的角儿，在山上勉强排个第二，混了个吕老二的名号。若是我，可是不服的。可这群人偏偏只救了这一位出去。”
她偏头看着段昀秋：“可巧，当日早些时候，有一位大官人，前来探望。”她特意拖长了嗓音。
“哦？结果呢？”
“四日前，在漓山发现了吕老二的尸体。我想，段公子肯定知道是谁下手的。”她看着他，渐渐锋芒毕露，“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洛舒的问题了么？”
“你呢，可能不知道，”段昀秋答非所问，“我一直很讨厌洛舒。”所以，你要给出我能够心动的条件。
“说你的条件。”
“条件？”段昀秋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想要的，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他这么想找到苏挽君？”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段昀秋身后那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段昀秋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一瞬。她正打算细看，却见段昀秋一只手伸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你只说答不答应吧。”
她也不动，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行。洛舒的人情是我欠的。怎么能让苏姨去还。”
“谢雨华啊谢雨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段昀秋手上陡然加了力道，她吃痛，然而却被段昀秋之后的话惊得连呼痛都忘了。
他说：“我要的是你，谢雨华。”
我要的是你。
她觉得非常非常地累。
“你或许知道，我讨厌你。”她没看他，“即使这样也可以么？”
如果是平时的谢雨华，这时候十有八九已经愤怒地吼了出“我不是可以任你摆布的东西！”或许甚至会大打出手。然而此时，她只是哦了一声表示她听到了，然后就像讨论一件商品似地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可以。”
“这样么，”她笑了一下，“那么，我的条件就是从明年起，我的命。”
“明年？”
她伸出手，折了一茧细细长长的柳叶，语调沉静地一点都不像她自己：“谢雨华十八岁之前的命不属于谢雨华。”
转头，对他嫣然一笑：“明年，我十八。”
段昀秋沉默不语。
“这是个交易。你可以不答应。当然，”她话锋一转，语调变得凌厉，“若是洛舒死了，就让段家和冥衣楼陪葬吧。大家一起也好做个伴。”她的笑容决然而冷漠，反而现出与平日迥异的瑰丽，“我想，你也不会怀疑我的能力吧？”
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然而段昀秋却笑了，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苦涩的味道已无法掩饰。
“果然是谢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