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夙缺番外(1 / 1)
时隔多年,当初寸草不生的雾隐山已是芳草萋萋,山上却是人迹罕至。因为自当年的事发生后,雾隐山就被妖界默认为了禁区。
烈日炎炎,湖光潋滟,不时有鲤鱼跃出水面,溅起水花。
夙缺在湖边伫立良久,不知想到什么,嘴角越扬越弯,转身离去。
身后一条红色的小鲤鱼跃出水面,啪的落在了地上。
时不时的来雾隐山看看,似乎已经成了夙缺多年的习惯。这日,又是在这里待了一天。回去的路上,见一兔子正不停的在地上打滚。
不由轻笑,这爱吃草的红眼睛兔子,是阿缘最怕的东西呢。每次见了都会哭喊着远远跑开。
那个赖皮鬼,竟也有害怕的东西。
驾了祥云回去,无意中回头,却见之前看见的那只兔子正不停的向……他这边跑来?只是途中不幸滚落山崖,肥嘟嘟的身子缩成一团向山底滚去。
长眉一挑,和他的阿缘迷糊起来一样笨呢。
一年一度的南芜宴,偶有妖精抬头向看台望去。皎洁的月光下,夙皇正愣愣的端着酒杯出神,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的温柔。
自时常伴在夙皇身边的女子不见后,他们发现,夙皇爱笑了。对着花笑,对着草笑,甚至对着空空的酒杯笑。
只是这种笑,生生让他们多出一份心疼来。
夙皇他,是在想她吧。
月明星稀,妖精们已陆陆续续的走完,只剩夙缺倚在卧榻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回头看向桌案上一个圆溜溜的青果子,凤眸中带了些许迷离,柔声道:“放心睡吧,定会带你回去的。”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跑到了看台上。浑身毛发脏兮兮的,爪子上还带了些许血迹。快速的向夙缺跑来。那满是欣喜的眸子让夙缺愣住,竟是忘了赶它走。
只见那只狐狸跳上卧榻,亲昵的在夙缺手上蹭了蹭,而后挑了他几缕头发,笨拙的绕在了它的小爪子上,放心的睡去。
夙缺眼一闭,心里如刀子刻过一般钝痛难忍,偏头低喃道:“阿缘。”
小狐狸耳朵微转,却是没有睁眼。
朝阳初升,夙缺悠悠一叹。没有阿缘的日子,时间是那么长,像是永远也等不到日出,看不到日落。时间又是那么短,看着天边淡淡的红光,分不清是日出还是日落,不明白它这样一天天的循环着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意义。
感觉到动静,回头看向一旁的小狐狸。应是刚睡醒,瞪了乌溜溜的眸子看向他。眼神中有懵懂,有好奇,却没有了昨夜让他心思柔软的熟悉感。
他是在期待着什么吗?
夙缺失望的摇摇头,用法术将它红肿的小爪子医好,看它蹦蹦跳跳的跑开,转身离去。
“阿缺”
夙缺步子一顿,回头望去,空荡荡的山头,什么也没有。
以前阿缘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一遍又一遍的唤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弯着眉眼,一遍又一遍的唤他。
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虎迦从妖界皇宫的书房出来,见坐在外面等他的阿呆正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哽咽。好奇的看过去,见她手里抓着一只毛发凌乱的乌鸦。
忽然,乌鸦像是看到什么,眼睛一亮,像刚才书房出来的夙皇飞去。虎迦眉头一皱,顾不上多想,一把火就烧了过去。
阿呆尖叫着想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于是被误认为“图谋不轨”的乌鸦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的同时,一个蓝色的玉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个人皆是愣在原地,那是……
传说飘渺山是通往神界的入口,一界之主可以去那里向神族祈愿,不是百年许一次,而是一愿许百年。
夙缺本是不信的,可阿缘的事发生后,绝望的同时存了一丝希望,便紧紧的抓了这丝希望不放。拿着一个蓝玉镯在飘渺山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候。
百年期限已满,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但等待似已成为一种习惯,白雪皑皑的飘渺山上,依旧可以看到一个白发似雪的男子不分日夜的候在那里。
直到……
直到终有一日,一位面容清秀的童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淡淡道:“祖师爷邀夙皇一见。”
盈盈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七彩霞光随着水纹微漾。但若细看,会发现这湖面其实是一层厚厚的结界。
夙缺随童子走进草屋,一位老者正于其中闭目打坐。
夙缺呈上玉镯,恭敬道:“弟子是上古灵物焚泱剑所化,而这玉镯本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剑坠,后送于阿缘。如今总感觉事有蹊跷,似是有转机,望祖师爷指点。”
祖师爷接过玉镯,叹道:“原来如此。这剑坠是流暖玉石所制,可储物,然最大功效却是可以锁魂。想来当年最后一刻,落缘的魂魄侥幸躲入玉中,才免遭魂飞魄散一劫。”
夙缺眼中现出欣喜,忙道:“那可有补救之法?”
似是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样子,闭上眼睛沉声道:“落缘本是远古神祇神农氏集盘古化生万物后的残留灵气,附于一颗从长生莲上撷下的莲子内,养于聚生鼎中。时日一长,竟慢慢化出形来,生就五官四肢。因她气息纯净,心头血加以清心咒可渡化魔灵,即使渡化所有魔灵,也应该生生不息的。只是当年的噬灵阵彻底毁去她的肉身,即便有魂魄在,也是无能为力。”
“不可以……再次……修出人身吗?”
“夙皇又何尝不知,物各有主,灵各有所依。一旦修作真身,便不可再占用其他物事。当初受到噬灵阵诅咒,永世入不得轮回。能保住魂魄已实属万幸,若强自占用其他身体,只会使魂魄越来越弱,最后灰飞烟灭。”
夙缺拳心紧握,眼中满是悲痛,还是……不行吗?
绝望之际,祖师爷开口道:“可有她生前所留之物?”
夙缺慢慢撑开手心,现出一块喜帕,帕子上歪歪扭扭的绣了偎在一起的“阿缘丸子”和“阿缺丸子”,时间久了,已有些褪色。
喜帕内包着落缘当初留下的头发。成亲那日,阿缘说要把他的心盛的满满的,却是带着他的心不见了踪影。
祖师爷将头发与玉镯一同放入聚生鼎内,一边往里面输入灵力,一边诵读经文符咒。良久,鼎内水纹荡漾,现出一黑黝黝的圆丸子。
“你将聚生鼎拿走吧,置于雾隐山上,每日以仙界新鲜瑶池水养之。能不能醒来,就看造化了。”
百年如一日,一日又一日。
夙缺从仙界取了瑶池水回来,远远看见雾隐山万物滋长,百花齐放。心里一喜,可当他赶到那里时,聚生鼎内仍是平静无波。
默立良久,满怀的希望终化为一抹苦笑,柔声道:“阿缘,可莫要再这般吓我。”
转身之际,背后传来一生微弱的低唤,
“阿缺”
手中的水坛掉落,骨碌碌的向下滚去,洒下一路长长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