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章（1 / 1）
十年时光一闪而逝。
我追查到断琊与沂朝某位王爷相勾结，因而化名苏白川混到那王爷府上做了他贴身侍卫。那王爷其实就是个草包，只会享乐，却连享乐也不精通。后来有一日他被断琊抛弃，扔出去做了炮灰，我顺势混入了断琊里头。
十个年头过去，我成为断琊沂云部护卫组最强的一员。我的副手，居然是十年前救过我一命的肃中行。他没认出我，我也不点明，只是在任务中回护他，以此还他人情。
日子就这样过去。然而我知道，有那么一个机会一定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出现，我只需要在那个时候稳稳地抓住它。
“白川，上头传来指令了。”肃中行格外喜欢天青色的衣衫，以墨色滚边，顶像个书生模样。
“甚么事？”
“让我们去城里行止楼，没明说是甚么事情。”肃中行道:“得即刻动身。”
“总教我们即刻动身，他们却是拖拖拉拉。”我想到断琊里头那与各处别无二致的官僚气，心里有些烦:“走罢。”
“你近日戾气愈发重了，刀剑伤人，此次任务过后，不如歇息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暗暗握紧手中的剑。远古神祗的剑确然是好，然而我并没有神灵的力量，是以这剑侵蚀着我，一日一日地暴露我作为剑的杀戮本性。
“……”肃中行知道无法说服我，干脆弃了话头。
行止楼乃是连海极好的茶楼之一，其名行止，即是闻茶香而行者止步的意思。我与肃中行进了信上说的雅室，瞧见了三个人。
顾知我，宁雪炎，还有苏潜兮。
苏潜兮只瞧着她面前的茶盏，并未看过来，宁雪炎照旧擦着我的剑身，只有顾知我瞧了过来，面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沂云部最长于守卫的两个人，苏白川与肃中行。”顾知我道:“请坐下吧，茶很快上。”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执行者，经不起耽搁。”肃中行虽然看起来书生意气，实则雷厉风行:“请告诉我们任务内容，我们也好布置。”
“不急。”顾知我道:“如果碍于执行者的身份，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已经不再是执行者了。现下你们是归属于我的直系下属，我命令你们坐下。”
肃中行愣愣地看向我。我点点头，示意他和我一起坐下。
十年前顾知我告诉我，她是主管着断琊里远古遗物的收集。断琊里分级清楚，在下层的执行者里，沂云，朔，荒，蛮夷，魔族分区划行动，然而纵然是执掌了一整个区划，也不过是下位的执行者。上位的则只有几个人，他们有权力调动所有的执行者，选拔自己的直系下属，这样的人，是不必在意执行者的区划的。顾知我没有告诉我她所属于的区划，说明她正是上位的那几个人之一。
我在意的却是，苏潜兮到底是她的下属，还是与她同位。
许是看出我的不安，顾知我道:“十年不见，不晓得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您当时说您负责断琊里远古遗物的收集。”我尽量减少自己说话的字眼，以免使得苏潜兮或者宁雪炎尴尬，从而影响我们本来都同意的瓦解断琊的计划。
“看来我到底不算太容易让人遗忘。”顾知我道：“这位是断琊里负责谋略的苏潜兮姑娘，那位是她的直系下属，宁雪炎。”
宁雪炎略略抬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再度埋头擦剑。我心里暗暗笑了笑，看来我的容貌变化已经大到连宁雪炎都认不出我来了。
茶博士轻轻推开门，将两盏茶置于我和肃中行面前，接着悄然离去。
我端起茶盏，用杯盖拂去茶叶，小小地呷了一口茶。
“莫浪费时间了，先说明情况吧。”苏潜兮由茶盏上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瞧了瞧我俩，最终目光落上顾知我：“我困极。”
现下方傍晚时分。
我在桌下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手指。
“你规划的行动，倒是要我来说明。”顾知我道:“总之其实是一次针对于沂朝神殿的行动，你们二人只消到时候配合苏姑娘即可。”她仿佛灵光一现地哎呀了一声:“我忘了，白川也姓苏来着，这可怎么是好？”
苏潜兮闻言，特意瞧了我一眼。我心下紧张，偏过头去瞧着剑柄。
“沂朝神殿不如云朝出云教，更何况连海不过是沂朝东部一座重镇，并非沂都这等重要地方。到时候烦劳二位纠缠住两位司武祭司即可，其余我尽皆安排停当。”
“取了他们人头，也可以么？”我心里蓦地浮躁起来，转过头去，硬是顶撞地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可以。”
苏潜兮浅紫的眼正瞧着我，我看不透里头神色:“只消不让他们妨碍计划，苏姑娘做甚么都可以。”
我无言以对。
“白川。”肃中行在桌下按住我的膝：“莫多话。”
“何妨。”苏潜兮收回目光，站起身：“那么就算谈完了。回去睡觉罢。”
顾知我与苏潜兮显然并不是太熟稔，也站起身：“就寄住在断琊的连海部罢？”
苏潜兮顿了顿，无意地瞟了我们一眼：“好。”
“不去你原来连海的驻地？”
“故地而已，有甚么好歇。”苏潜兮淡淡道：“带路罢。”
是甚么人说的，相见不如怀念？重见苏潜兮，我居然已经没有了往日怀念她时候的那种心情，有的只是烦乱。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随手抽出一本沂书来。心情烦躁时看书的习惯就是苏潜兮给我养出来的，无论是在初遇时候的那辆马车里还是之后，她总是喜欢将书预留着，以防无聊。
拿到的恰是写沂朝初创时的部分，瞧着那每一页里都有的白意萧的名字，心里烦乱更甚。
“看史书可不是要看得心烦意乱的。”
苏潜兮。
我僵住了，不敢回头。
“阿渊……我做错了，你回过头来看我好不好？”她靠上我的背，温暖的气息扑上我的后颈。
“你做错甚么了？”
“我不该丢下你。”苏潜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请让我有一次解释的机会。”
“说罢。”
“那天清晨，天刚亮的时候，他们过来找我。我本来想要先应付了他们再来找你，没想到一去就是数月不见天日，待能够与外界沟通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了。”
“是。我换了名字，也换了相貌。”
“你甚么都没有换，是我没有用心找。”苏潜兮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脖子：“是我做错了。”
我忍不住回过身去：“这哪里算做错了呢？”
“我晓得你见过两次半魔族的商人，我也见过几次，然而我并不相信甚么天意。”苏潜兮替我将耳边碎发理向后头：“世上事情皆是人谋。”
“那么你现下是……到了哪一步？”
苏潜兮摇摇头：“我现下是真的加入断琊了。”
“什么？”
“我们之前都觉得断琊是一个组织，然而这个看法其实是错误的。断琊不止是一个组织而已。”苏潜兮道：“断琊本身是一个联盟，由混乱时代里的几支势力联合起来，用来试炼当时乱世里成立政权的稳定性。现下千年过去，这个组织的初衷也因为它的壮大而渐渐消弭，只在为数不多的上层里被恪守。”
“你也想要试炼这个时代里的政权吗？”我问她。
“是的。”苏潜兮道：“穹苍帝驾崩已逾百年，现下的临诸帝登基后，叛乱的事情越来越多，北朔与荒朝都面临着传承问题。我家与蛮荒那边无需我说，云朝只靠那位大祭司支撑。这片大陆现下全然是由当初葬送乱世的那群人支撑，如若有一日这些人失去了天赐的寿命……”
“那么大陆也会崩溃。”
苏潜兮颔首。
“我早说过，无论你做甚么，我总是陪着你。”我顿了顿:“我于人类，没有责任。”
“沂朝自创立以来即有神殿，然而自穹苍帝开始就没有过多地搭理过神殿。如果神殿不能撑过这次的袭击，那么它也就没有甚么存在的价值。”苏潜兮道:“祭司大人那么厉害的人物，于临诸帝也不过就是个测算吉日良辰的巫师。”
“那是他不懂珍惜。”
“所以在神殿之后，就是针对沂朝皇室的行动。”苏潜兮微笑:“这样的连环套，有点我的风格了，可是也无？”
我想到她当初帮着沂皇对付那侯爷的事情，会心地笑了:“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