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1 / 1）
稍微振作起来，苏潜兮和我离开了那家酒楼。我们都没有心思去享有那遗留的盛宴，而是来到了一间小酒馆里，要了些酒菜。
“我打算去找我们的支援。”苏潜兮看着我：“北朔墨行，荒朝君家，云朝的出云教，还有沂朝皇室，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好。”我低下头，避过她的目光，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苏潜兮碗里去：“我和你一起去。”
我感受到她目光里丝丝缕缕的暖意：“嗯。”
她将手放到我的头上：“你不愿意看我么？”
我抬头看她：“怎么了？”
“看着我。”
我晓得她是甚么意思：“你觉得我变了？”
“是。”她笑了笑：“变化很大。”
“我原本都晓得这些的……只是我原先不晓得怎么才能做出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晓得做很多事情的方法，只是我不晓得怎么主动做。”
“是么。”苏潜兮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然喝下一坛酒去，有了几分薄醉，眸里带了朦胧的醉意：“那么有些东西，你也心里晓得么？”
我不晓得她是在说甚么，然而背上自然地生出了寒意。
她笑了笑，拿起酒坛，喝了半坛酒，身上醉意更浓：“我在这城里，也还有一处宅邸。或许我应该自己来验证验证？”
我疑惑更甚。
苏潜兮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笑：“不，不是今天。今天我们有客人了。”
我回头望向酒馆门口。那里不知道甚么时候站了两个人，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听到她们接近的脚步声。
偏生那两个人我仿佛都是见过的。那其中一个长相与君夜有五分相似，长黑发几过腰，红眸里仿佛沉寂着血与火。另外一个深蓝长发墨蓝眼睛一身白衫的看起来像是推着君夜的那个银面女子，不过她没有戴着银面，我也不敢说定。
“君小姐，白先生。”苏潜兮打了招呼:“请来坐下吧。”
那两人掩了门，便过来坐了。
“这位是沂朝前萧王，北朔前朔皇，现今墨行首领，白意萧。”苏潜兮指向那位白衫女子，向我介绍。紧接着她指向另外那个红眸女子：“这位是荒朝开国皇帝，君以沐。”
这两个名字平日里都如雷贯耳，可她们本来应该是上一个时代的人。可现在她们居然仍然年轻并且生机勃勃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今日火气忒大，其实不宜喝酒的。”白意萧从苏潜兮面前拿走那坛酒：“我们好歹还有得斗，莫伤身了。”
君以沐止住了白意萧。她坐得很端正，让人看了就不敢轻视：“广撒网地要对付断琊是不可能的，否则我们也不会纠结这么多年。”
“这个我知道。”苏潜兮懒洋洋地躺倒上椅背：“他们这次出来与我交涉，却是暴露出了不少他们的组织。”
“他们斩掉这些人的速度比我们都快。”白意萧有些埋怨地道。
君以沐却是微笑了：“请说下去。”
“他们确实可以斩断这些暴露出来的部分，但是那两个来接触我的人他们却不敢斩断。”
“你不觉得他们就是在估量你的实力，给你下套？”白意萧再度抬头：“等最后你战那些细枝末节战到苦不堪言，然后他们再一击毙敌。”
君以沐摇摇头。
“阿萧。你做推理的，甚么时候也这样一叶障目了？”她身子向前倾了一倾：“苏潜兮……你这狡猾东西，你之前其实是答应了他们罢？”
苏潜兮噗嗤笑出声来：“果然瞒不过君小姐法眼。”她敛了笑，脸上有些惆怅：“我还有一个机会，打算在那时候去应承了他们。为人这么多载，居然不晓得自己也有着这样虚与委蛇的天赋。”
我由桌案下伸出手去，握住了苏潜兮的手。
她也温柔又坚定地回握住我的手。
“这事本不当由你去做，我本来已经在……”君以沐尚未说完，苏潜兮已然摇头。
“他们或许要不知道多少年，多少机缘才能到达我这样的位置。”苏潜兮道：“你自同样做你的安排，要全然扳倒断琊只能靠这些小的力量慢慢渗透……然而我却是要在现在先做出我的安排。”她瞧了瞧我：“阿渊，你会陪我的，是吧？”
“当然。”我歪了歪头，想尝试着减少这酒馆里的紧张气氛。
“以沐，外边下雨了。”白意萧的位置正巧对着窗，我转过头去，也看见了外边淅淅沥沥飘落的雨丝。
我们四个都没有带伞。
“好雨知时节啊。”君以沐微微叹了一口气：“多少时候都没有喝酒了……今夜只怕是不醉无归了。”
酒，我不晓得是甚么东西。
那刺喉的冷冽已然让我麻木，肚腹里的火焰一直烧着，现下仿佛已经烧到了脑海里。没有欢欣，也没有忧愁，我只看得见苏潜兮那双淡紫的眼睛。
她其实很开心。能够和这两个人喝酒，她很开心。
我不了解这两个人，只是在经史和传奇里见过她们的名字。她们立下过汗马功劳，将大陆带离了之前那混沌战乱的岁月。
我或许永远都成不了一个真正的人。
在这时候，这想法忽然上了我心头。
我从未有过常人般的经历，并未受过切肤之痛，也不如常人有过生老病死苦。我唯一经历过的，只有爱憎。
事实上，爱憎之中，也就只有爱而已。
酒力送我入了梦乡。这个梦很长，我仿佛回到了那曾经的半梦半醒的岁月，世间光怪陆离，我却甚么都不用管。我晓得这是少有的好梦，因而我珍惜它甚过其他所有。当我终于心满意足地从梦中醒来后，面前只有一地轻碎的薄日光。
没有苏潜兮。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只有昨夜的杯盘狼藉，半个人影子都没有。桌上也没有甚么书信，就只有满室的寡淡。
苏潜兮到底是去做甚么，一点都不难想象。她以为她是去送死，因而将我留下，认为这样能够护我安全。
我曾经喜欢过两个人。
她们都自以为是地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