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世梦中缘(1 / 1)
常羲虽是不明,若是放到平日或许也就跑去找墨泠问个明白了,但眼下她身体尚未恢复,下地都困难,也就暂且搁置。而她又偏生是个不求甚解的,搁置没多久,转脸也就忘了。
以至于当墨泠重又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半分没想起来要问什么。
墨泠是来给她送饭并送药的,常羲皱着鼻子一口一口乖乖喝了药,眼角一瞥,正见墨泠一脸严肃,候在离她三步以外,一动不动似在出神。
常羲瞧得有趣,顺手解了腰上的香包,寻了个刁钻的角度丢过去,不偏不倚击中墨泠侧腰。
墨泠莫名,满头问号地望过来。
“你站那大半天啦,我看看你是不是被定住了。”
墨泠垂眼:“姑娘说笑。”
“你说我说笑,可是你又没笑。”常羲嘟哝,“你多大啊,怎么刻板地跟个小老头似的。”
墨泠有问必答:“在下已及弱冠,姑娘莫要拿在下玩笑。”
“弱冠?是二十吗?唔那是比我老……”常羲歪头一笑,“那我就叫你老墨啦!”
“……”看来自己的话她压根没当回事。
常羲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墨泠犹豫一阵,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你名字总会让我想到‘莫冷’,太奇怪了,老墨多好,简单好记还不会弄错!”常羲兴高采烈,“反正我就这么叫了,你奈我何!嘻~”
“……”墨泠保持沉默。
说话间,舒望的回信也到了,是一只传信符鸟。舒望修为深厚,所做符鸟除了能传递书信,还能携带些轻便的东西。
带着淡蓝光芒的符鸟落在手心,鸟喙开合,落下几粒丹药来,随即渐渐敛去身形,化为几张信笺。常羲收了丹药,展开书信,刚扫几眼,脸就鼓了起来:“……又训我……”
墨泠虽有好奇,但也知随意打探是为失礼,十分克制地不问不看,自知避嫌地又退了几步,望向别处,自然也不会知道舒望在信中洋洋洒洒好一顿损。
“借力之术反噬甚大,为师当初曾反复叮嘱,你可是都听到九重天去了竟如此草率……”
你叮嘱过吗我怎么不记得……常羲腹诽。
“……入他人之梦,梦中境遇不可以常理揣度……若她隐藏气息令你无法探知,多半道行高你几倍,此事你力有不逮,无需再插手……”
那可未必!常羲不服。
“……此丹药可助你恢复,若再莽撞行事就将你带回四明洞天,再不许下山。”
明明是你把我丢出来帮你办事的,现在又拿这威胁我,还讲不讲理了……常羲哼了一声,将几粒丹药一并丢进嘴里。
梅花的香气,凉凉的味道像梅上新雪,带着丝丝酸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常羲又高兴了起来,丹药外的糖衣还是软的,可见是舒望加急赶制送来,甚至不等它完全凝固。
见她如此,墨泠只当易兰旌医治有望,上前抱拳俯礼:“可是先生愿亲自出马?”
常羲不满:“你老想他做什么呀,就这么不相信我?”
墨泠窘迫:“并非如此……只是姑娘眼下尚未恢复,易兄之事自是尽早解决为好……”
“哼!”常羲瞪他一眼,闭目细细调息一阵,翻身下榻,“我、好、了!”
“……”墨泠闭了嘴。
易兰旌情况比常羲要好上一些,休息了整整一日,精神也恢复得七七八八。第三日晚上,常羲自觉完全恢复,易兰旌也已做好准备,便再次施术入梦。
这一次,常羲刻意练习了几个厉害的咒诀,也随身附了几张符咒,虽不知到底能不能成功带入梦中,至少有备无患。
亭台小阁,窗台前,有盆牡丹开得正艳。
梦外寒夜霜雪,梦中却是暖阳春风。
岳无倾静静站在窗边,一身青蓝上襦,浅樱色刺绣襦裙,披帛曳地,云髻高耸,一支铜制发钗簪于鬓边,玉花碧蕊,侧有两三细小珍珠在风中颤动。
易兰旌一愣,从未见她如此穿着,清新淡雅,亦不失雍容气度,并非绝美,但仍是让他移不开眼。
“咦……”这身装束与上次所见全然不同,或许于常羲来说,算是正常了些。
岳无倾回头,几分意外:“这位……常羲姑娘也来了?”
常羲不悦:“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或许是她身上杀气太强,岳无倾一步步挪到了易兰旌身后,不敢靠近,“不是,我看你上次好像伤得挺重,以为起码还得过两天。”
“一、点、都、不、重!”常羲气势汹汹:“你不是要说实话吗?”
岳无倾探出脑袋,与她约法三章:“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先说好,你不能动手。”
师父说过,梦中情境难以预料,不可轻举妄动,何况岳无倾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态度让她有些飘飘然:“哼,你怕了吧,只要你说实话我就饶你一命!”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好吗……”岳无倾嘀咕。
“喂,你说什么?”常羲没听清,只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好啦好啦,我说。”岳无倾投降地走出来,深深吸了口气,道,“其实,我不是你们这的人。”
“废话,谁看不出来啊。”常羲抱臂,仰着脸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无奈她比岳无倾还矮了几分,此时看来不但丝毫没有威慑力,还显得分外孩子气,“你穿得奇怪,说话奇怪,怎么都奇怪!说吧,是吐蕃还是回鹘?”
岳无倾不满:“有点常识好吗,吐蕃回鹘人种都不一样我哪里像了?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汉人。我说的不是这的人是指,我不是这个时代的,我……来自未来。”
“……”
“……”
常羲与易兰旌面面相觑。
“你逗我呢!”常羲跳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岳无倾急着解释,“我真的来自未来!唔不过好像不是你们的未来,但从时间上来说,我起码比你们先进一千年!”
易兰旌低头,喃喃自语:“未来……何谓,‘我们的未来’?”
“就是……”岳无倾比划着,“平行世界。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那会?我问过你朝代皇帝?跟我们那的历史对不上,但时间线上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常羲干脆:“听不懂。”
“就是,其实有很多个世界,每个世界都在自行发展着,互不干扰。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脱离了我的世界闯进了你们这个世界并且回到了过去。这应该算是短暂的穿越?我们那有很多这样的故事,虽然我也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啦……”岳无倾不知该怎么解释,干脆一挥手,“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原理,反正穿越了肯定没错。”
常羲眨眨眼:“凭据呢?”
岳无倾泄气:“你要在我们那,绝对有当律师的潜力——哦,就是你们这的状师……算了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在易兰旌的梦里,周围全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东西,我怎么证明啊……”
常羲歪着头打量她,无辜地指指她这一身绫罗:“难道一千年后,连衣服都不变的吗?你别欺我念书不多,几百年前的衣饰就与现在不同,更别说一千年了。”
“我……我……”岳无倾欲哭无泪,“我这不是想和易兰旌统一一下画风么这衣服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对了!你看我和你们言行举止都不同,这就是证据啊!”
常羲支着下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可能你们那的风俗就是这样,当我们井底之蛙啊?天下之大,连我师父都没能走遍呢,不足为奇。”
“你……”岳无倾百口莫辩,“你故意的吧……”
“我信。”易兰旌突然道。
岳无倾反倒愣了:“你……你相信?”她原本以为,常羲是玄门中人,对这种灵异之事容易接受些,易兰旌一个普通书生,应该会拒绝相信的。
易兰旌微笑,恰如一缕阳光和煦,正入心底:“我信你。”
“就算……我没有任何证据?”
“即便没有任何凭据。”
“可是……”岳无倾敲敲脑袋,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你为什么相信我呢……毕竟,其实挺不可思议的,我一个现代人都消化了好久……”
易兰旌笑意渐深,却带着分不容忽视的悲哀:“你愿坦诚,我就愿信,原本……也不过一梦而已。”
一梦而已……
常羲仔细思索了半日:“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还骗易兰旌说什么茅山秘法。”
“我冤枉。”岳无倾委屈,“我只是怕你们三观碎掉。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梦,我不懂规矩担心闯祸。”
“什么是三观?”
“三观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唔不知道这么说你懂不懂。心理学上说三观崩塌很严重的。”岳无倾一脸认真,“比如你是道士对吧,从小就相信有魂魄鬼神,要是有一天证明没有,你的三观就碎掉了。”
“谁说没有!”常羲果然急了,“人都有魂魄,你现在不就是魂魄嘛!”
“不不不,我现在是脑电波而已。”岳无倾指指自己的脑袋,“脑电波受磁场影响,在特殊磁场的作用下闯入别人的大脑中应该是有可能的,唔虽然我不大懂这方面……你们现在看到的我也是受了我的脑电波影响,当然你可以认为是魂魄,挑你能接受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