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天(1 / 1)
回到缎君衡那通电话挂断的时刻。
绮罗生系着浴巾,一双细长的狐眼看不是笑意还是嘲意地靠在门框边,盯着对方把手机递过来的长臂,慢吞吞走过来却没想着接,而是戳在坚实的肩头上将人推到了,居高临下傲然俯视。
“放心了?”
“一直都很放心,”意琦行扶在他腰上用力拉近,两人登时身体贴合在一处,“只是想证实下他的真实身份而已。”
“切~是不是市长又如何?我们医生父母心,看谁都一样。”
细吻落在欢愉后分外敏感地皮肤上,又在耳朵后面隐蔽的地方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没多少痛感,倒是把体内的火苗再次成功点燃。
意琦行一双手不老实地开始游走,跟他搭话分散注意力。
“你这么想到没错,但是缎君衡谨慎习惯了,这些年也没听说过他身体不适的传言。”
“嗯,”绮罗生呢喃了声,不知道是被爱抚得舒服了,还是仅仅应声而已,翻了个身下来,两人脑袋对脑袋看着天花板,“做官到他那个位置,身心都没毛病的也少见。不过他的问题还真有点不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
“听他自己说,以前有个学巫医的为他做过诊断,但是对方也不知为何反而给他做了手脚,以至于这些年他的头痛症越来越严重,渐渐扩散到全身。再这样下去的话情况堪危。”
“有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吗?”
“看样子是知道,但他却不太想承认,”绮罗生笑了笑,“来我这求医也情愿治标不治本。”
意琦行心道,就凭缎君衡以前的名声来看,得罪几个人也是正常事。这念头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没说出口。只因他自己都不会依凭旧眼光看人,更不想误导了绮罗生认人的观点。
再次拥抱过来,手指勾落腰间浴巾的束缚,埋着脑袋专心在嫩/滑的皮肤上工作。
“那个质太子我也见过,”绮罗生的眼神有些迷离,手掌抚摸在对方的后脑勺,指缝间满是浓密的发丝,“有些灵性,比传闻中的好相处些。”
“呵,”意琦行不以为然道,“缎君衡以前的事不论,他在JS市官场的名声却不差,唯一的缺点便是养了这么个飞扬跋扈的小子。”
“就知道你是这种看法,”绮罗生忽然被弄痒笑了,膝盖微微蜷缩起来。原本手中抚摸的脑袋也往下滑落出去,下一秒,整个世界便在虚空中飘渺得不真实……
下午时分,两人才又转回市区,跑到常去的餐馆里美美饱餐了顿。
绮罗生饿得前胸贴后背,等饭菜上桌时先猛咽了几口口水,看得意琦行又想笑又尴尬。
要不是自己一拖再拖舍不得松手,两个人也不用饥肠辘辘到现在,好在绮罗生的性子向来温顺,期间也硬是没提这回事。
两人正吃饭,不期望远远地看见一留衣跟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也进来了。
绮罗生嘴里含着块牛肉,正想招手喊人,只见一留衣心不在焉地眼神从他的方向匆匆掠过后,又转到其他地方。最终二人找了处绮罗生他们看不到的餐位坐下了。
意琦行也微感诧异,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绮罗生说着心里一动,“那不会是他前妻吧?”
“被你猜中了,”意琦行给他又夹了筷子菜放在小碗里,“一留衣当初因为她不顾全家反对闪婚,后来离婚后又一度沉沦离开JS市,我还以为他跑到哪个山头上出家做和尚去了,谁知道是追到人家屁股后面又是流泪又是道歉,最终那女人也没跟他回来。”
说到一留衣当年为情所伤的惨状,意琦行仍有些唏嘘。
绮罗生也没想到这中间的故事会是如此,低头吃完,皱眉道:“既然无情,当初怎么会结婚?”
“可能……那时极有感情吧!”意琦行想了想,自己也说不通。
他的观念其实和一留衣是相同的,动心便不是一世的事,也极为端庄肃穆。对那些“此时欢爱彼时疏离”的世事人情无法理解,落在自己头上更无法释怀;只因欢爱是真、疏离也是真,就绕进去成了死结,说不清孰真孰假。
这方面绮罗生倒是坦然,他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像大部分现代人一样更注重眼下的感受。是以听意琦行说“那时”二字便心头明朗了。
伸手握了握对方,又快速松开道:“这种事靠他自己也够辛苦,不如我们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意琦行觉得前不久一留衣还在想方设法替自己解决感情问题,转个身自己跟绮罗生就要帮他出对策,人生因果真奇妙。
“要看那段关系中他最看重什么,是人还是感情,感情的话便好办了,重新开始一段缘分另起炉灶的感情就能满足他;是人的话就棘手,认死理的家伙往往喜欢把自己装得头破血流也怡然自得。这样就只能让他撞得更惨烈,痛到极致也就转凉薄。”
意琦行听得有些抽气,看过去的目光几分古怪。他自然是想起眼前这位也刚刚“失恋”不久,很想问一句那你对轻羽是看重什么,又强忍着不想破坏了两人的氛围。
他能忍住,绮罗生却自己转了话题到两人身上。
“哎,这招将来可别对付到我头上啊,”脸上又是讨好地笑又是威胁地恨,“你敢甩了我,我就消失一辈子。”
意琦行咬咬牙,笑得阴森回敬:“彼此彼此。”
“你也会消失?”绮罗生惊呼,心口处痛了又痛。他这么多年习惯安享对方的存在,蓦然突起的念头好像预言般真实活灵,让人吃痛不已。
意琦行忙握住他,放缓语气:“不会,我舍不得你。”
绮罗生放筷子,用另外那只手摸了摸胸口勉强笑:“真他/妈/的自讨苦吃。”
两人都觉得有些较真得无聊了,转过来认真替一留衣想法子。
过了会一留衣那边的女人突然离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后,起身凑了过去。
一留衣吃了惊,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啧啧,喝酒都管饱啊。”绮罗生挨着他坐下来,看看空荡荡的桌子上仅有两杯红酒,一阵摇头。
意琦行喊来侍者重新端了菜上来,又给三个人都重新换上常喝的烈酒。
“你们想灌趴我啊?”一留衣勉强扯出丝笑意,简直比哭还难看。
“真趴了小意背你回去。”绮罗生笑眯眯道,端了杯子不由分说先合干了一小杯,又低头继续祭五脏庙。
意琦行心道,这家伙的胃口还真好。
“罢,看见你们俩心情好多。”一留衣嘴上说着,却还是提不起劲道,“刚才那位你们看见了吧,没事回来给我添堵来着。”
“怎么说?”意琦行问。
“以前我跟她合作过几篇文章,当时闹得厉害就没有发表,现在她提干正好需要,就来跟我商量是否能把著作权全部让给她,这样对她加分不少。说是商量,其实也就是知会一声吧,”一留衣苦笑道。
“你同意了?”绮罗生惊道。
一留衣点点头,道:“文章是死的,人是活的,能帮上忙发挥用武之地自然要帮。何况那文有一半也是她的心血。”
“话虽如此,不少学术圈的人可是宁掷千金也不愿割舍自己的心血之作,看不出来你这么通达。”绮罗生替他心疼道,“以后可别后悔。”
意琦行却听出另外的意思,问:“不会是拿这桩事要你还她人情吧?”
一留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事对方自然不会明说,但找上门来如此理直气壮,多少也占着因素。
绮罗生反应过来了,放了筷子说:“真是要紧的文章,就回绝好了,那件事我来想办法还她。”
“不,不,本来就是我自愿的,”一留衣见他误会了,忙道,“再说我跟她之间的情分,本来还来还去拎不清,稀里糊涂习惯。”
“哦,”绮罗生点点头,又道,“等着哪天我们给你物色个更好。”
一留衣这次真乐了,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现成的人选,慢悠悠道:“说起来昨晚上你们俩跑了以后,戚月霜也没见得生气,真是又有模样又有人品啊!”
意琦行和绮罗生听见他话题转的陡,思索了下,没有冒着风险接下去。
“怎么就没眼光看上绮罗生呢……”
又来轻飘飘一句,憋得绮罗生忍不住问:“你胡说什么?”
“不都写在脸上?”一留衣嘿嘿了声,“你一来就打听东打听西的,见你走了人都意兴阑珊不少。她昨晚喝了不少还赶着出去打电话给意琦行说有话对你说,你们没通话?”
“……”绮罗生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轮到意琦行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有些像吃味,又有些像失落,或者什么都不像。
末了,慢悠悠哼了声:“早知道就该接了。”
“接个大头鬼!”绮罗生讪讪道,“你们别乱传言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再说我都不喜欢女人了……”
“噗嗤——”一留衣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惊得嘴巴合不拢,指着身边的人连连道,“你你你,你不会……”
说完又调了个脑袋看意琦行,意琦行难得脸上微微红了,点点头。
“我勒个去!瞒我很爽是吗?不仗义!不仗义!”一留衣惊叫不迭。
“咳,这不是才……几个小时而已,”意琦行想了想,真的不到一天的时间,恍如梦般,“我跟小绮也没打算对你隐瞒。”
“也没想到这么快坦白……”绮罗生不自在极了,手足无措地端了杯子自己喝了几大口。
“哈哈,放心吧,在我心里你们俩早就是一对,不会有太大差别!”一留衣高高兴兴地也痛饮了几杯。
几个人本就关系亲密,对一留衣而言,现在的状况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分别。
又喝了阵,绮罗生的酒虫被彻底勾引出来,拉着一留衣划拳行酒令,完全忘了人家是个失意人的身份。
最终依旧是老场景重现,仅剩的清醒者意琦行先把绮罗生送回覃思楼,又返回来扛着一留衣上楼。
一留衣趴在床头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意琦行拎了把椅子在旁边坐着,等他吐够了就换干净的脸盆过来让他洗把脸。
还是不够清醒,泪液顺着眼角汩汩流出,落在枕头上湿了一片。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一坐一躺很长很长时间,长到一留衣以为屋里都没人了,睁开眼睛看时,意琦行正盯着他。
“这种时候你非得看到底么?”一留衣想伸手擦掉脸上痒痒的泪渍,心里又盘算了下,比起“哭泣的男人”来说“伸手抹眼泪的男人”似乎更可耻,便忍着泪珠一路滑到下巴上,湿腻腻地相当不爽。
“感觉你没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意琦行把毛巾递给他。
一留衣捂在脸上揉了揉,冰凉又舒适。
爬起来之后缓了又缓,这才说:“上次是没见到面,电话里沟通怎么都还能克制。今天见面她就说自己已经又结婚了,小孩两岁。说完就哭了……”一留衣“呵呵”了声说,“是她哭,我看着。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曾经珍爱的女人哭成这样?这个王八蛋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她伤心,可是看了半天吧,这种念头也并没有十分强烈,我就知道自己也一早死了心。连我都不再珍爱她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也就是一时情绪失控而已,用她自己的话说扭头回家还得抱着小孩过日子。”一留衣苦笑,“我仅仅是充当了次她人生的看客而已,说不定明天起床她就后悔自己袒露真情实感。”
“也好,总之是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意琦行过来拍拍他,又笑,“以后你结婚,多生几个小孩。”
“这算比什么?”一留衣嗤了声,倒头摆摆手,“睡觉,翻篇了要好好睡觉。”
意琦行替他关了灯,又到了隔壁看绮罗生,这家伙也不太好受,皱着眉趴在床头似睡非睡。
看见是他进来,嘴角先挂了抹笑容,伸手招呼他。意琦行以为他想坐起身来,抱着他的后背扶了起来,没想到绮罗生勾着他脖子紧紧得不放手。两人跌落到一处,带着酒味的亲吻也不嫌够。
“一天了,小意,”绮罗生咬他的上唇,冰凉的手指顺着眉头梳理划过。
“唔,一天。”意琦行本来心里就翻腾着一留衣的话,此刻更是动容地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揉碎了,心里狠狠想道:一天怎么够,要一辈子才算开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