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章(1 / 1)
北疆侯府的目的的确不在于十七。
以北疆侯的势力,即便宥嘉郡主的确杀了自己的夫君,也大不必为此付出什么代价。至于旁人口中所说的好与坏,又有什么必要去理睬。
唯一的解释,只有十七身边的顾绍礼。
“要去吗?”
在听十七连贯地讲完一整封信的内容,又说了宁家四位舅舅的分析后,顾绍礼如此问道。
十七低头,咬了咬唇:“如果……如果我说不去,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无义了?”
顾绍礼笑,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吻了吻她的额角:“他对你和你母亲做的那些事,得不到你的原谅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承认你的身份。”
十七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自和阮庭说明身世后,他和宥嘉郡主也几度在十七面前提起过认祖归宗的事,可每一次都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在那里,从没一次是出自于真心。
“你若是不愿回去,我便让人代你过去给他上炷香,聊表心意。”
十七想想,倒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随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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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北疆侯府前来送信的那人却并非是这么好打发的。在得知十七“身体不适”不便舟车劳顿去北疆,而是命身边的随扈代夫妻二人前往北疆送郡马爷一路的时候,那人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看。
十七却当做没看见,依旧在那说着自己的话:“郡马爷过世得太突然,做小辈的原也想去上炷香,可身体不适,若是去了,只怕就没命回来了。”说完,她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夫人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北疆侯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怎的会有去无回。”
那人说话时,脸色不大好,语气也难免不是很好听。十七却依旧一副什么也听不出来的样子,一边咳嗽,一边抚着心口弱弱道:“从西京到北疆,太远,我的身子……咳咳……再者,我与郡马爷无亲无故的,这千里奔丧,实在是……说不过去。”
论理,并非没有人家因路途遥远不便,遂命家中小辈或是下人前去代表敬香的。而且,写信请已经出嫁了的左相外孙女千里奔丧,却没个正正经经的名分,十七回绝也纯属正常。
只是侯爷交代的事若没完成,回去是要挨罚的,那人无论如何不肯就这么作罢,咬咬牙,又劝了几句:“夫人当真要让郡马爷死后心底还愧疚着吗……郡主脾气不好,不愿夫人认祖归宗,夫人理当理解。可郡马爷是想认您这女儿的……”
十七眨眨眼。冬至老老实实站在她身侧,听到这话,低声询问:“夫人,小的记得,郡主离京前,曾问过您要不要认祖归宗,您拒绝了?”
那人浑身一震,继而就听见十七带着恍然道:“我都忘了这事了。”而后,那人就见十七脸色沉下,“认不认祖归宗,是我的事。我说身体不适,那就是不适。冬至,送客!”
冬至咧嘴一笑:“是,夫人。”
那人不甘不愿地被冬至“送”走,在护国公府门前趁冬至转身的功夫,朝着大门狠狠啐了一口。门口两侧的护卫见状,怒目圆睁,作势就要扑过来,那人马上抬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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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侯的意图,十七猜不透,顾绍礼却是隐约能猜到一二。不日,这一份意图,便忽然之间“昭告天下”了。
新皇登基这些年,也算是励精图治,得了明君的美名。可总归有那么些人,从忠臣到权臣再到佞臣,不过只需要眨眨眼的功夫。
北疆侯反了。
对天下百姓来说,北疆侯反的太突然,以至于当新皇下诏命送宋承淮领兵围剿叛军的时候,百姓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当初威名赫赫的北疆侯,镇守北疆一域这么多年,忠心恳恳的北疆侯,怎的就突然间反了?
然而对百姓来说,兴许这件事很难想象,可朝堂之上,真要说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的人,却不过寥寥数人,大多都心中早有猜测,猜测北疆侯总有一日会拥兵自重。
“此事,众卿怎么看?”
待散了早朝,新皇将几位近臣留下,与他们仔细谈起北疆侯谋反一事。
左相哼哼两声道:“那老匹夫年纪都这么大了,膝下也没个儿子,反什么反,能当多久的皇帝?”
顾绍礼轻咳几声,示意左相新皇还坐在上头呢。
“病了就回去吃药,别传给芙儿!”左相挥挥手,对着顾绍礼一脸嫌弃,话罢,又抬头看了眼微微皱眉的新皇,“陛下,那老匹夫这些年一直守在北疆,可从未做过一件欺上犯下的事,待宋将军把人带回来,还请陛下好好查查,此事是否另有隐情。”
新皇其实也是这番意思,只是才要点头,那一边右相迟迟开了口:“北疆侯拥兵自重早有痕迹,若非臣的一己私心缘故,实不必打草惊蛇……”
新皇叹气,左相也难得对着自己的老对手劝慰道:“这事也怨不得你。你那女婿看着人是不错,谁料到会是老匹夫的人,你想你女儿日子好过些,反被那老匹夫派人查出我们手里握着他要谋反的证据,说到底,不过是让他忍不住想先下手为强罢了。”
却原来,北疆侯这些年一直都在慢慢地向各方渗透自己的势力,虽远在北疆,偶尔才回一次西京,可丝毫不妨碍他在朝堂之上安插自己的人手。阮庭之死,更是为他借机拉拢朝臣做了遮掩。而右相女儿的事,不过是催化剂。
右相的女儿,也就是朴瑾春,到底因为顾绍礼和十七成亲的事心里一直郁结难解,一次出游意外结实青年才俊,两相倾心后,才俊登门提亲。右相虽有心拒绝,可耐不住女儿爱得深切,寻死觅活,怕再像顾绍礼那事一样拒绝一次惹得朴瑾春当真寻死,不得已应下婚事。
谁成想,成亲三日后回门,朴瑾春哭着说那才俊家中藏着几个妾,竟都是北疆人,更有几个通房留在北疆照顾庶子庶女。右相大惊,这才命人再去仔细调查才俊身份。那才俊直到此刻,才露出真面目——女儿出嫁,右相自然是要对才俊的身份进行调查的,却原来最初调查到的全是假相,才俊的真实身份竟是北疆侯的一个幕僚,此番在西京,为的不过是帮北疆侯联络反臣。
才俊以朴瑾春的安全做威胁,逼得右相不得已给了通牒,送他们出城。等人离开,底下人急匆匆来报说藏在书房中的一些证据被人反动过了。到此刻,右相顿时慌了,匆忙进宫面圣。
不日,北疆侯果真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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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新皇的意思是,北疆侯谋反是真,朝堂该清理清理也是真。
左右相都表示理当如此,这肃清朝堂的重任便如愿落到了顾绍礼的肩膀上。与此同时,宋承淮那边的任务,就是带着尉迟令和宋家军等三万大军杀向北疆,威逼利诱也好,强行围剿也罢,誓要将反贼党羽一并捉拿回京。
而这朝堂内外的争斗,对十七而言,那都是窗外的传言。在之后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她做的最多的事情是陪着杜氏说话散心,亦或者同杜循一起,尝试着读书识字。
其间朴瑾春被人从北疆救了出来,带回右相府的时候已经差点崩溃。听说在北疆,她被才俊的妾和通房欺侮,就连几个庶子庶女也从未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她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却被才俊打了一顿。至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宋承淮的人想方设法找到她的时候,差点没认出这一位竟会是右相最疼爱的女儿。
朴瑾春回西京后,状态不佳,还是皇后想到左相那外孙女年纪和她相仿,又是旧相识,应当能说说话,兴许就好了。于是,十七从左相府吃茶回来,看到缩在花厅墙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朴瑾春的时候,直接就懵了。
而朴瑾春,看到十七的第一个反应,竟是直接扑上去,将人紧紧的抱住。
“这是……怎么的?”
十七有些懵,撑着手臂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顾绍礼咳嗽两声,低声道:“朴氏在北疆受了刺激,神智有些不大正常。”说到底,那青年才俊的确不是个东西,眼睁睁地看着朴瑾春受尽折磨,也没动动嘴皮子说句好听的安慰人的话,反倒是帮着折腾人。结果到现在,朴瑾春就成了这副模样。
十七容易心软,瞧着过去还同自己有说有笑,虽然后来因为顾绍礼,关系疏远起来的朴瑾春,忍不住就叹了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