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中秋(1 / 1)
直到今日宗政律都觉得那日蒲莲的拒绝是那般的不可思议,自然事后他也反省了自己,他认为自己在考虑这件事时忘记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蒲莲这个人的意愿。当然,另一方面他根本也猜不透蒲莲怎么想的。他俩之间不仅存在性别的差距还有着种族的距离。对难猜测的东西宗政律大多不花费不必要的时间,于是这件事就被忽略过去了。回家之前他依旧用老旧陈词老搪塞自家父母,但不可避免的在飞机上看见各种携伴回家过年的人他终究觉察出了自己的格格不入。自然,这件事他也是不会深思的。而他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情路也是因为这一次次思维惰性更加的难走而崎岖。
年假期间宗政律还是吃吃喝喝,在家偷清净,顺便躲一躲暮冬的尴尬。而蒲莲在这两周的假期里被家里追堵截换着法子询问感情生活。如今蒲莲年纪早已不小,看着身边的同学同事纷纷结婚生子,即便她心态良好的父母也是着急的不得了。蒲莲有时候甚至会想父母一定觉得只要是个男的活的,只要自己同意,父母会让自己马上出嫁的。
其实她很明白父母的心情,她在宗政律身上耗去了太多的时光,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她只为他一人绽放而这个男人却从未驻足观赏片刻,更谈不上怜惜了。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一朵花,儿时都被呵护长大,却在成熟的道路上遇到不同的赏花人。运气好的被珍惜呵护,运气不好的被早早的践踏糟践。而蒲莲或许是处在两者之间,因为她身边没有一个赏花的人。想到这些她也是沮丧的,她不想被众星捧月,当然她自身的条件也局限住了这种可能性,只是不被人搭理的那种失落和沮丧也是让人难过的。
她现在已经试着慢慢放开宗政律了,她喜欢了他太多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也只能依赖时间来遗忘这个男人。
于是收假之后的蒲莲背着沉重的感情担子重新开始工作。开春之后公司准备搬入更大的写字楼,而那整栋的写字楼也是旁人抵债抵给宗政律的。不得不说,宗政律借着梁闻殊的助力和他自身的聪慧而用短短的时间取得了别人无法企及的成绩。就这一点上看他是极为出色的,而另一方面,他因为做事不留情面所以在圈里是出名的不近人情。可也因为这样一些需要守信的案子会交到他手上去做。抛开情爱,在生意场上宗政律这个人不仅心狠手辣,同时也极为讲信用。他对梁闻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事情圈子里已有耳闻。总的来说,对他的评价也还算不错。
多年之后蒲莲回忆起这段日子,总是嘲笑男人一定是把智商和情商都用在了做生意上,要不然其他方面怎么会低能到让人难以置信,且一次次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自然,这时的宗政律和蒲莲也不会考虑到这样的事情,他们现在所有的重心都是在工作上。
对于感情生活空白的两个工作狂来说,年假收了就意味着要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可对公司里的芸芸众生来说,不过完正月十五怎么叫过完年,于是在公司同仁散漫度过了一周之后,大家欣喜的迎来了正月十五。
如今宗政律的公司已然从过去那个岌岌可危的小公司发展成了有二百多号人的良性公司,现在过年过节也不像过去一样可以一桌子请完一公司的人,所以这次他只见了几个主管,然后安排蒲莲和他另外的一个助理带着各部门主管分发十五的福利。因为许多人都是这半年多的时间扩招进来的,以至于公司发展太快到了年底忙得连尾牙也没有办,宗政律只得在福利上补偿员工。等蒲莲把杂七杂八的这些福利处理好已经是下午了,因为十五提前下班,所以等她忙完再回办公室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蒲莲是个外地人,这些节日对她来说大都感觉不到温馨,因为她回不了家。今年算是好的,过年可以回去,前几年她别说过年休假回家,连父母过来看她,她都没办法抽时间好好陪陪他们。而从前,每每有这些节日她也总是粘着宗政律的,美名其曰怕他孤独,其实她心里知道她自己比谁都怕落单。平时她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可每到张灯结彩的日子她就怕自己一个人出门买菜,怕一个人做菜吃饭,怕一个人守着电脑看各种晚会,怕一个人枯坐在家里听着其他家里欢天喜地的声音。那种寂寥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无助。经历过几次后,宗政律就变成了蒲莲节日中雷打不动的救命稻草,哪怕跟他在一起时被他忽略也总比自己一个人强。
可是今年她突然不怎么想跟他一起过节了。
她想她是老了,老的怕是快要爱不动他了。
因为心里想着事,所以蒲莲动作很慢,收拾好文件资料和手提包,关了电脑正准备抓起椅背上的羽绒服出门时就见宗政律站在门前,右手拎着公事包,左手插在西装裤里,手肘处还搭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
见他在那,蒲莲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个正着,她以为他早就走了。在看他这个样子,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你需要什么文件吗?”
男人看着站在办公桌前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女人,实在想不出她张口的第一句为什么是问文件的事情。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觉得女人最近的想法他总是想不明白。
“不需要。”他面无表情的答到。
“哦。”
拿起身后的羽绒服穿上,然后给自己围上那条厚厚的针织围巾和手套,抓起一旁的包就往外走。宗政律看她穿的笨拙,行动好似都缓慢了许多,下意识地帮她撑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
看着宗政律背靠着一边的门框,手臂撑住另外一边的门,用自己的身体给女人铸了一扇更加狭小而亲密的门。再看看他根本不觉得有何不妥的脸,蒲莲苦笑着状似无所谓的从宗政律的手臂底下穿过。为了避免尴尬而低头快速从宗政律手臂底下走过的蒲莲自然漏掉了她与宗政律距离最近的那一刹那男人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这愉悦以及迷惑的表情。
作为最后两个离开公司的人,蒲莲自然不能让老板去做跑腿的活,于是她巡查完办公室确认人都走了之后就关闭电闸锁门了。其实按理说这种事不需要蒲莲来管的,可是其他人急着跟家人爱人团聚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只是举手之劳她不怎么在意。等忙完这一些列的事情下楼的时候却见宗政律的车正停在写字楼门口,里面车厢灯开着,衬得他越发棱角分明。她原本是想绕道走的,没想宗政律先发现了她,然后就探身把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了开。
蒲莲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然,只得有些不情愿的走上前。她一手撑着车壁探下身子有些不解宗政律的行为。
“怎么了?”
“吃饭去。”,在蒲莲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听宗政律又补了一句,“上车关门,冷的很。”
在这个时候蒲莲不得不唾弃一把自己这对着宗政律就软骨头的毛病,明明心里是想拒绝的,可是身体比嘴巴先一步服从命令的坐进车里去。人都坐进来了再拒绝就是过分矫情了,虽是心里别扭着可她也还是安分的坐下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这虚伪的性子,她是开心的,被喜欢的人邀请哪里能不开心。而她心底一开始的拒绝也不是义正言辞的,她清楚的知晓自己的潜意识里应该还跟以往以往想跟宗政律一起过节的。
而更让她惊觉的事情却是,宗政律怕是已经屈于习惯的每逢过节就要跟自己吃饭了。
对于这件事,蒲莲无法想明白这算是喜还是忧。
从香港那件事结束之后的没几天二人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后来听公司的同仁说宗政律是搬了家可具体搬到了哪里蒲莲并不知道。一开始她是找不到引子问,后来慢慢的想问的心思也就淡了散了。这个男人的住处她已经不再能像小时候一样无知无畏的开口就问了,也不能再从前一样每天尾随他回家来确定他住在哪里,到了这样的年龄宗政律不亲自告诉她,哪怕她是知道地址的都没有那个厚脸皮贸然登门。蒲莲是个敏感的人,从香港回来之后她就一隐约觉察出宗政律像是有些疏远自己了,又或许说自己不像以前这么积极了也说不定。所以她想,这顿饭怕是要在外面吃了。这男人好不容易新找了一个不被自己知道的窝,说什么也不会犯傻的自投罗网吧。
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总是这么的说不准猜不透,车行一个半小时后宗政律把蒲莲载到了一个安保严密的住宅区,里面都是一栋栋风格迥异的三层小别墅。宗政律新宅是比较靠里的一栋,房子白煞煞,原本的草坪也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变得枯黄,在看看隔壁院子种着的冬青和悬挂的彩灯,更是衬得这房子了无人气。
就蒲莲所知光是旁人抵债抵给宗政律的房子没有五十也绝对有三十栋,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么一栋看着让人就没心情的房子住。就在她还在感叹宗政律的个人品味时,男人已经下了车,正站在家门口开了房门等着蒲莲一起进去。
抓起身旁的包女人就这么慢吞吞的朝男人走去,心思却被宗政律近两年多变的性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原先他总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可随着时间和心智的成长他开始慢慢学着回应这个社会也学着适当的回应自己,可是总觉得他的重点跟自己的重点重合不到一起去。有些事情蒲莲觉得宗政律会包容一下自己,可他总会无情又直接的甩她冷脸,而有些时候他又能像现在一样耐性极好的站在冬日冷风中只为了等自己跟他一起进门。
她无法看清他,反而让她更加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