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过年（1 / 1）

宗政律身后跟着毛子，俩人各抱了一个装满土产的纸箱子。绕过车前时宗政律看了一眼车厢却见蒲莲缩在前座已经睡着了。他抬头看了看毒辣的太阳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簇在了一起。毛子是个有眼色的人，连忙压低了语气刻意带笑的说：“估摸着嫂子是累了才没进去，直接就在车里睡了。我说三哥你也别太辛苦嫂子，”说着他挑动眉毛，眼神里是男人间才懂的眼神，“这女人要疼爱，可是也要适度啊。”

不外乎毛子把这话给想差了，蒲莲的脸色看着并不好，方才站在车旁，即便是在太阳下站着，她脸色都是暗沉的厉害。

可宗政律跟蒲莲压根没有情侣关系，所以更别提什么亲密关系了。于是毛子这半开玩笑的关心宗政律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接收到。他只是把箱子放在地上，然后对着毛子说了句‘你先回去工作吧’就没再开过口。

毛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可人是警醒的，于是赶忙放下箱子回到了车库。作为一个外人他自然不方便多管人家情侣间的事，更何况宗政律和蒲莲相处的奇怪，他更是不方便问了。

而宗政律等毛子离开就走到驾驶座开了车门，随记便是一股热气扑向他。他看着没有启动的汽车和空调，再看蒲莲一脸湿汗，男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其实他心底都不怎么知道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情绪，可是心底他并不愉快。那种微涩感堵在他心口，让他有些别扭的难受。想的出神的男人没有注意到蒲莲已经睁开双眼看着半个身子探入车厢的男人，而刚睡醒的女人也不怎么在意，她稍一斜视就看见车前放着的两个纸箱子，于是还没有宗政律回过神来她已经下了车。

蒲莲蹲下身子从纸箱里找出两大袋的新鲜大枣，然后把其他的土产合在一个箱子里，站起身子就看着倚车而立的男子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把大枣都挑出来了，箱子合到一起，也方便你带回家。”

宗政律家里有个亲戚在乡下有个果园，秋天就会送给他家些大枣。他们一家三口都不怎么喜欢吃枣，于是这新鲜水果几乎每年都是送给蒲莲一个人吃了。其实宗政律明白母亲心意，他即便知道自己不吃可还是在自己箱子里放了就是想给蒲莲制造机会，可他母亲却从来没有想过宗政律其实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大枣全部扔掉的。可这时他脑子没怎么运作，视线盯着的只是蒲莲在车里被蒸出的一身汗水。所以当蒲莲说话时，他也只是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就把箱子搬到了后备箱里。

因为睡前的那一番回忆让蒲莲不怎么想跟宗政律靠的太近，于是她赶在宗政律之前上了车，而她机警的坐在了后面。谁料宗政律上车之后先是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却隐隐透出了不悦。

“你还真把我当做司机了，坐到前面来。”

听了这话，蒲莲心底一紧，连忙下车坐到副驾驶，与此同时她暗骂自己的不争气。没有办法，她无法控制自己对宗政律的喜好，更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的服从。而宗政律看蒲莲坐好后就没再多说，一路都是安静地开车。

蒲莲觉得这气氛尴尬，起了两次头想要说话可宗政律总是兴致缺缺，她不想这么上杆子倒贴，于是也沉默了下来。即便是冷场可蒲莲依旧不想开口，而宗政律这人即便觉得有些怪也轻易不会主动说话，于是这气氛就一路冷了下来，最终是蒲莲耐不住这样的气氛睡了过去。对她来说睡过去比干挨着要好的多。

车开到蒲莲家时女人已经醒了，因为车里空调的够足，她一身也是清爽的很。她住的小区很小并不方便宗政律把车开进去，于是男人就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这个小区是她的新家，而之前他们暂居的地方也因时局的稳定而被渐渐遗忘。看着已经到家了，女人说了声再见就准备拿着两袋子大枣施施然的下车，男人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我妈不是给你带东西了？”男人不得不开口询问这件事，显然刚才女人在车库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每次让你自己都拿回去，可你每次还要再问，你还真是认真。你体质特殊，乡下种的东西都是无污染的，你拿回家去吃吧。”

宗政律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蒲莲已经下车走了，而宗政律自从和她不住在一起后他连饭也很少自己做。他其实是可以要求蒲莲给自己做饭的，或是要求她把这些食物带回家，可是今天这些话却卡在男人喉咙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一个字。半响他有些懊恼自己这种无用的反应，可最终只是厌恶于这种少有的无力感而选择避开这件事急忙开车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宗政律这人是做生意的好手还是因为梁闻殊的帮忙，公司运转逐步稳定。期间宗政律把手里几家收购的公司移交给了梁闻殊，这也算是正式缔结了合作关系。对宗政律来说有来有往叫合作，安心被人庇护算是被人驯服，他又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对他来说是耻辱的关系。等一切朝着宗政律心里的那个计划进行时年关将近，他不得不推迟手头一切的工作回老家过年。只是最心烦的不止这些，他母亲在电话里极为亲切又不容置疑的要求自己带蒲莲回家过年。这件事情他一直拖着不予理会了许多年，每每年关都要重演一次，时间久了都变成了宗政律的心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他本是可以像往常一样回绝的，可是他却犹豫了。或许是想着自己不如意时蒲莲的鼎力相助不离不弃，他是商人，总想着借了钱总是要给利息的。蒲莲对自己死心塌地他是知道，如果带着她回去过次年是不是能让她开心一点。

男人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着在外面收拾东西关电脑准备下班的蒲莲，心里却仍然盘算着到底是这次‘依旧拖下去’还是‘带着蒲莲回去’这两者间的得失。自然宗政律只考虑了两件看似关键其实并不是最关键的事情。可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是异于常人的，在大脑做出选择前他的身体先行动了起来，他关上电脑抓起大衣和公文包就出了办公室。等走到楼梯间时才见蒲莲的电梯刚刚下楼，宗政律想着明天就放年假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点慌。

等他开着车转到马路上见蒲莲穿着宝蓝色的羽绒服站在公交站牌瑟瑟发抖的等着车时，他下意识地长吁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旁的公车却开了上来停在了站台上，宗政律只觉得自己眉头一跳，诸事不顺。

该庆幸这个区全是写字楼，到了上下班时间公车地铁都是极为难挤的。就在蒲莲还在准备往前钻的时候公车已经人满为患的就差关不上车门了。一群人挤在那狭小的车厢里，伸着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占地面积，怎么看都像是挤在罐子里的沙丁鱼罐头。因为车厢人太多，窗上集聚了一层水雾再透着里面蒙蒙的光，怎么看都觉得带着些落魄甚至肮脏感。宗政律极为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握着方向盘，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节奏等着前面的公车开走。他内心稍有些急躁，因为车窗上已经飘了一层薄雪花，而站在灯箱旁的蒲莲头发和肩膀上也都落了一层细白。她每呼吸一口气都在冷空气中凝成水雾，像是身体里的温度被一丝丝抽干一样。而她睁大眼睛看着人满为患的公车，不自觉地耷拉着肩膀有些无措的踢了踢地面，竟生出一丝无助脆弱。看着公交车关门启动，女人一下刻已经收回目光，有些麻木的掏出手机看着什么，因为冷她时不时会跺跺脚。

看前方公车开走，宗政律连忙把车开到蒲莲跟前，想着她应该会认出自己的车然后坐上来的，却没想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手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宗政律这个时候早已眉头紧蹙，再看她因为后推踩到人而不停道歉时他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异常不适。下一刻他已经站在了蒲莲身旁，一米八五的他个高晃的人有些难受，蒲莲这也才看到他。

“宗政律，你怎么在这？”

“走，我送你回家。”

看着蒲莲那张吃惊不是一点点的脸，他也不想解释什么。

“我……”

宗政律极为不耐烦的打断了蒲莲的话，只是掐着话头极为强硬的说：“走。”

说完这话他已经率先上了车，蒲莲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看着四周投来的视线她更难受了，于是也赶忙上了车。

蒲莲是拘谨了，一开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包上融化成水的雪发着呆。眼睛偷瞄着玻璃反射出二人的影子，单看自己这一身的臃肿和男人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她在心里耻笑着自己的不堪，越发觉得在他身边久了衬得自己倒是更加不堪入目了。每每想到这些总是让她心里发苦，可有些东西是出厂值自带，她倒是也无力改变了。因为心情低落，她不想开口说话，只是端坐着身子扭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倒是宗政律因为心里有事不得不这次主动开口。

“你今年回老家过年？”

蒲莲不知道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只点头说是。

“那今年去我家过年。”

宗政律这像是下命令一样的语句让女人大惑不解，同时心头慢慢燃起一把怒火，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理所应当是怎么来的，即便自己喜欢他。

“为什么？”

“应付我妈让我找女朋友这事。”男人说的漫不经心，脸上连丝毫的表情都看不见，好像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配劳烦他多想一刻。

一听这话，蒲莲默默的笑了，嘴角扯了一个难看的弧度，觉得自己活的真失败。在这话之前她还是抱有期望的，可没想到男人只是图个方便罢了。想起之前的那些事，她觉得有些事情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结果是不是就会糟糕到无法挽回。

于是她挽了个好看的微笑对着宗政律缓缓说道：“我不要，我要陪我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