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交货(1 / 1)
等二人摘下头套时他们正站在一间老旧公寓的客厅内,其间除了一张折叠桌再无他物。而靠窗而站的是一位高瘦黝黑的男子,他穿着短袖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手腕带着一块不打眼的手表,从T恤袖管处隐约可以窥见一片单色纹身。看着摘下面罩的二人,他摸了摸带着些许胡渣的下巴,鹰一般的眼神盯着宗政律片刻,又把目光移向了蒲莲。看着宗政律挡在蒲莲身前和二人交握的手,他的表情极为古怪,了然中带着一丝羡慕二分嗤笑。
“货带了吧。”他的声音意外的高而尖锐,只是说话时一张脸阴沉沉的完全没有一丝表情。
宗政律却根本不在乎这些问题,他把身侧的行李箱稍移了几寸,冷淡的说:“在这里面。”
男人微微抬手,站在宗政律他们身后的阿Z拿过宗政律的行李放到屋内唯一的桌子上,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画册一类的东西和一些女孩要用的日常品。还没等男人发难,宗政律就先开口了。
“东西不好带过来,我把货藏在那个石膏小雕塑里面了。”
“那东西还能用?!”男人皱着眉死死的看着宗政律,表情极为凶神恶煞。
“东西我用保鲜膜仔细包好之后再上的石膏,把石膏小心敲碎货是完全没有损伤的,这些我在来香港前就试验过。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就试一下。”
可这雕塑看着特别抽像,男人把这小型雕塑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时一旁的蒲莲却开口了。她声音不大,仔细听甚至还有些颤颤巍巍,可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之后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箱子里有工具,你们可以用这个撬开石膏,而且那个黑色本子中间有一张图,是这个雕塑的骨架,你们可以按照这个拆。”说完女人又小心翼翼的缩回宗政律的身后,她觉得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必要充当女中豪杰的角色。
男人听了蒲莲的话,然后递给阿Z一个眼神。那小伙子就赶忙上前从箱子里找出蒲莲说的东西,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拆雕塑,不消片刻雕塑的一小部分骨架被清理出来。阿Z剥掉骨架上面的那层保鲜膜,果然骨架上所有的零件都完好无损。
“把骨架上的零件拆除之后,内侧贴有红色标签的是你们要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香港接头者们终是满意了。那黑瘦的男人对宗政律点点头:“多谢,辛苦。阿Z带他们离开。”说完把蒲莲的行李箱关好,递给了阿Z。
宗政律依旧扣着蒲莲的手,二人从头至今没有多说一句,没有多看一眼不该看的。男人发令之后,阿Z手里拿着头套走上前,宗政律却没有如同先前那么无动于衷。他拿过阿Z手里的头套先是替蒲莲戴好,然后再把自己的戴好。一开始让阿Z给他戴只是为了消除他们的戒心,如今交易成功他宗政律再也没有好脾气忍受别人因这样的事情而接近他俩了。
当阿Z把宗政律领到一开始他们戴头套的地方时才摘下他们的面罩。他依旧是那样的笑容:“把你们送到这里你们知道怎么回到主路上吗?”
宗政律点了点头,阿Z也笑着点头,道了句‘保重小心’他就离开了。
等阿Z一走,宗政律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这时只觉得腰间一紧。他低首只见蒲莲紧紧抱着他,女性特有的柔软身体紧贴着自己发出细微颤抖。他迟疑了片刻,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蒲莲的头,抹去她额际一片冷汗。看着她发丝黏在白皙的颈子和脸颊间,不知道为何,可他心底生出了抱歉之意。让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承受这些,他确实是过分了些,可从一开始,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也依旧觉得她可以胜任。这种对蒲莲有些盲目的自信他都不知道是如何来的。
“害怕了?”
被懊恼和内疚夹迫的宗政律微微弯腰回抱蒲莲,语气少有的柔和。可心底依旧盘旋着惧意的蒲莲自然没有闲暇注意这些。
“有一些,等一下就会好了,不要担心。”蒲莲的声音从宗政律怀抱处一丝丝的漫上来,然后融入这香港特有的炎热湿润空气中,一下子侵占了宗政律全部的听觉。那种逞强奇异的变成了怪异的娇嗔,而她为了让宗政律放心所撒的小谎让宗政律片刻失笑。
他安慰的拍了拍蒲莲的后背,语调已恢复以往的清冷:“这里不宜久留,咱们首要任务是要找个地方去住。”
听了他这话,蒲莲趴在宗政律怀里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然后从男人怀里退出来。侧身抓住自己的箱子,又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说笑着说:“我收拾好心情了,咱们走吧。”
说着拉上宗政律的手就往前走,男人并没有甩开她温热的手,只似笑非笑的扬眉看着走在前面的蒲莲:“我说,你认得路。”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悠哉的男人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咦,不是走这里吗。”
“果然,从萧城跑到香港,你路痴的本质还是没有变。”说完左手稍稍用力,抓着宗政律手的蒲莲被带的一个踉跄,之后便被宗政律‘恶劣’的拖着往东走。
“蒲莲,以后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啊,不然丢了就走不回来了。”
而这句话一语成谶,在之后的经年成为了彼此无法摆脱的噩梦。
从那幽黑深邃的街巷里钻出来时,二人都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大街上熙熙融融,那股子从平民身上生出的热乎气让蒲莲贪恋的想要亲近。宗政律看她这样觉得好笑,心中隐隐有一丝心疼。蒲莲基本算是他半照看着长大的,虽说他对她习惯多过喜欢可是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次让她受苦了。这么想着于是心里转着心思想着弥补她,毕竟蒲莲也是家里独生女,从小没受过罪,这次这事情也够她害怕一阵子了。可宗政律却并不明白蒲莲心里的心思,害怕那是必然的,可对蒲莲来说替他分担却是最重要的。而且对于钦慕之人,姑娘家如果能为对方做些什么那才是幸福的事情,哪里是吃苦受罪。比较这苦,蒲莲的苦倒是在宗政律不谙□□这一块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细想,这男人也并不是对□□无觉,只是他不喜欢自己罢了。
宗政律是不知道蒲莲这玲珑心思,他垂首见她气色依旧不好,就想带她逛一逛。香港他们是不能多呆的,也只能在附近走走。他俩找了间食客颇多的茶餐厅,点了他们几道拿手菜。蒲莲嗜甜,宗政律又点了些港式小点心。两人毕竟相交多年,如若避开二人都尴尬的那些话题,他们彼此还是可以心平气和呆在一起消磨时间的。宗政律是怕麻烦的人,蒲莲心心念念他这么多年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气,每每二人在一起她都尽量捡一些有趣的事情说。一不牵扯生意,二不说人是非。于是这顿饭二人也是吃的开心,好似几个小时前的紧张感随着食物一起被吞到肚子里,然后都被胃消化掉了。
晚饭吃的略多,宗政律便打了车带着蒲莲去维多利亚港看夜景。好笑的是二人均不是喜好风花雪月之人,在这夏日粘稠的空气中呆了没有半个小时,二人早已汗流浃背。看着彼此窘迫的样子也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既然都了无逛意,那倒不如早点休息了。
他们原本想着住在机场附近以方便第二天登机,可到了马湾的度假村一问才知道这里早上六点才有大巴往机场送人。对明早就要赶七点半飞机的他们来说这个时间实在是有些晚,而机场附近的酒店费用又太高,无奈二人只得决定去住机场。香港国际机场建的漂亮又现代,也算是全球比较好睡的机场,可这里毕竟不是睡觉的地方。
宗政律跟蒲莲找了一处有沙发有充电器的地方,不过那个年代的手机不像现在需要一天一冲,这个倒是也不担心。找好地方后俩人先后去卫生间大概洗漱了一下,就在这漫天明晃晃照明灯的地方准备睡觉。宗政律是纯种血统的狼人,骨子里那种狼的天性让他在人类社会根本不太担心在机场睡觉这样的小事。可是蒲莲不行,她本身就缺乏安全感睡觉还怕光,让她在机场睡觉真的是太难了。
侧首看着双臂环胸端坐入睡的宗政律,蒲莲暗暗羡慕。她现在很困,可是这样的环境她无法入睡,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一只蚯蚓一样不停的在长沙发上变换姿势。她知道宗政律耳聪目明的,所以每次想要动一动都尽量动作小一些。又这么消磨了一个小时她还是无法成眠,倒是头疼的厉害,仔细算算因为紧张好劳累她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她低头揉着太阳穴心里还在默默抱怨自己的不中用。待她眼含委屈疲惫的抬头时就见宗政律侧头看着自己,那一双墨蓝色眼睛如同夜幕一般深邃迷人。每每男人用这个眼神看她时她总是心脏狂跳,可一想自己或许是吵醒了他于是又满心的内疚。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轻声说了声对不起。
看她这样,宗政律却没有接话,只是伸出一只手臂轻声叹声道:“过来。”
蒲莲轻轻摇头时不想就带着一阵强烈的头晕,她不敢迟疑,一下刻就扑到了宗政律怀里。
“不舒服?”男人看着缩在自己怀里跟小动物一样的蒲莲,有些不忍的问道。
“睡一下下就好了。”蒲莲轻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靠着沙发把头缩进宗政律的肩窝处,加上她披散着长发,刚好遮住了这漫天的灯光。
宗政律把温热的手掌贴在蒲莲的额头试了一下温度,女人倒是无知无觉的,只是乖顺的用额头蹭了蹭宗政律的□□在外的脖子。他一愣,然后无声的笑了笑。蒲莲的体质并不是特别的好,平常看着活蹦乱跳的,可如果太累了就会出事。从前他还嘲笑过她,可后来想了想她除了无法克制身体机能而偶尔生病之外,她从未因为体质原因发脾气或是指使人。记得高考那阵子她失眠厌食偏头痛还偶尔发低烧可是把家里人一阵折腾。看她体质略差她家人实在担心还找他来作说客说服她吃饭。想想十八岁的蒲莲宗政律也不由失笑,这家伙对自己的喜欢也太旷日持久了,这么笑着却温柔帮蒲莲又调整了下姿势之后二人双双睡去。
半夜里男人只觉得自己怀里一具温软的躯体一直往自己怀里缩去,他睁开朦胧睡眼只见蒲莲如今已经整个人都基本上紧紧黏在宗政律怀里。即使这样他还是能看见她□□的手臂上是一层鸡皮疙瘩。宗政律摸了摸蒲莲的手臂,夏天这个体温着实有些低了。他仰头感受了一下机场的温度,这香港机场的空调调的实在太低,蒲莲这种身子骨根本受不了。
他原本体温就比一般人类要高一些,如今蒲莲冷自然是想要靠近暖烘烘的宗政律。男人想了想二人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没有一件这个时候能救急的。无法,他只得把蒲莲整个人拥在怀里然后把她夹在椅背和自己怀抱的中间,这样子冷气也就没有那么足了,而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找了张宽大的沙发。高大的宗政律把蒲莲抱了个严实,从后面看只见一个男人面朝沙发内侧睡去而已。实际上宗政律只是为了让蒲莲舒服的睡去,她头下枕着宗政律的手臂,身后是宗政律温热的胸膛和规律的呼吸。男人另一只手臂小心的环住女人的腰际,生怕这一系列动作把好不容易睡去的女人吵醒。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蒲莲在半梦半醒间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宗政律的温柔。而她内心那种温和平静也是从未有过的。
宗政律叫醒蒲莲时刚刚早上六点不到,女人睡眼惺忪的看着弯腰叫她的男人,再转头看了看旁边川流的人群,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她腰都是硬的,想起身时第一次竟然没起来。她愣了愣眨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宗政律倒是笑了,拍了拍她的头,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轻托她的腰把她拉起身来。
“你这是睡了一晚上沙发把腰睡僵了,你们女人身子骨真是弱。”他语气淡淡地,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并无职责的意思。可这话还是让蒲莲微微红了脸。之后二人还是如同昨晚一样轮流洗漱,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带着行李准备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