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拜亲年事（1 / 1）
桶叔和老二要是没遇上饥荒，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瞧着王家热热闹闹一团气，心中就像是添了堵。
几个汉子在里屋的炕上吃的香，想说啥就是说啥，后面隐隐约约听见这般伤心话，端着最后一道菜的李氏心中也是怜惜，好在是过年有了命，进去便对着里面说着：“大哥子们还说啥话，过年不就是图个喜庆？”
“对对对，喜庆，俺们这般实属不该。”桶叔转话，又是跟着王华大鱼大肉嚼得有味。
李氏收拾了晌午，王华带着文哥去给祖宗坟头放炮仗，这虽说是已经献了孝，但这能在阴间积德的事也不能落下。
芳姐儿倒是因为身子弱被留在了屋头，跟着李氏在灶屋里打转。
瞧着李氏一丝气都不歇，忙得热火朝天，芳姐儿也不去碍事，规规矩矩的就呆在看火的老二身边。
这年夜饭吃得就是几个字，阖家团圆和和乐乐地，光是杀了猪可是不够，还得加上鸡，煮个白切鸡表吉祥如意。刚杀的鸡味最为浓，但是年中是见不得血的，所以只能早前几天杀好，裹上几层花菜叶放到地窖既能图个阴凉还能够存上鲜，不至于过了几日就生出别的烂味。
可不得蒸了去，那会将鸡的喜气随着热气散去，所以只能够下锅煮成大锅汤，加上生抽、黑胡椒、蒜头、红椒丝整整熬两三个时辰，揭开锅放下切成三五瓣的香菌子，就连那猪油都得是后面轻轻放到周围，由着它慢慢渗到汤汁里，最后还也不要等到散热，加好了花菜叶就要极快乘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盘子里，盖紧盖，那热气足以将花菜闷熟。
到了晚上揭锅，闻着的味就能让你口水滴答。
李氏手下速度不慢，煮着鸡汤也能给够空时间准备别的东西，比如说那腌制过的傻狍子，李氏就要用它和胡萝卜炒杂起，弄个狍子满门，再加上猪肠子混夹茴香、胡椒、蒜泥、煮成大锅端，还有河鱼煎、冬笋炒猪肉、葱白豆腐脑、冬腌菜，正好是晚上就能够圆在一起吃得美满。
这头一年吃得越是好，就是显示下一年丰收的兆头，讨个喜庆也是值得的。
忙忙碌碌就是大半天，等到天黑了之后端上弄好的饭菜，围在炕上一起，吃得热闹。
王华拿起河鱼煎喂给芳姐儿：“来，姐儿，年年有余的哩。”
原本嘴里正在嚼着猪肠的芳姐儿鼓着两个满满的腮帮子瞧着王华，眼皮子眨得好像能够说话一般，害怕说话就会将嘴里嚼着的东西喷出去，芳姐儿只得是可劲的摇头。
王华乐呵了：“姐儿原来是馋吃上了，嘴里都下不得口。”
王华爽朗的笑声也逗乐了其他人，芳姐儿听着笑声，微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还好李氏出来打上了圆：“姐儿还忧心这有余没余的，待会俺自会给姐儿年糕。”
芳姐儿过后贴着大肚子一动也不能动，文哥在身边打起了饱嗝，惹得芳姐儿自个也是频频抽气，真怕是一个不注意就随着文哥打出饱嗝。
大年初一也是在吃吃喝喝中过了去，等到初二时候，就该是‘回娘门’，芳姐儿大清早就被李氏吵闹了起来，闭着眼穿上了大红绣花棉袄，外面还套上个小褂子，芳姐儿也没有力气看顾这些。
直到下了炕，出了门，芳姐儿才是真真的醒了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风惊得打了寒战。盯着院子里就看见也是穿了新衣裳王华和文哥，别说这两爷们倒也是长得有样，文哥穿了身灰白袄，估摸着脚下腿长，原本显得臃肿的棉袄硬是显得清爽。
李氏兄弟是住在镇上的人，所以要回娘门也得在屋留个人，免得村里人来拜年走节时找了个空门显得晦气，恰好有了桶叔和老二闲下，便是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约莫半天，就到了李氏兄弟住处，这几年李氏兄弟走南闯北次数也多了起来，这还是赶在过年当头回的，差不点就得在外过。住在镇上长平街头，这逢年过节，七八间瓦房都装上了红，白墙黑瓦，看着就是喜庆。
站在门外的丫鬟将李氏迎了进去，芳姐儿打望这里面，虽不是说有多高台楼阁、廊腰缦回，但也算是打扫得整洁，花草树木栽种得有，真比自个屋头的那模样来得体面。
刚是进了门，就瞧着堂屋里老婆子忙当，这兄弟真是个厉害人，王华心中暗暗想着，这般如意日子哪能是寻常人能过的，且不说这盘中的银两，单就是这些婆子丫鬟一年也得费些心。
林氏偎在炕上，被婆子打起的撒花门帘压进冷风，见到是自个小姑子忙得下炕迎了上去，相互着说了礼，拉着坐在炕上聊起了家常。
这林氏温气得紧，是出了名的闺秀，操家持内，整个屋的事安排得妥妥不差，兄弟能娶到林氏也算是遇上福气。
嫁来李家也十几年了，但却是子嗣单薄，只得了个传宗接代的苗子。这林氏也是温和的人，总喜欢把事捞到自个身上，身子骨也弱，李天化就劝到这生下的娃都是前世做的孽，这辈子找来逃债地，寻那么多干甚。
只得了一个哥，跟着文哥倒是同年，取了李衡，都叫着衡哥儿。这脾性也是随了他爹，自小就是不省心，非要吵闹着跟他爹出门，林氏就是那一颗心，全部都忧得紧。
这会子衡哥儿也不在，文哥欢实衡哥儿，向林氏询清衡哥儿的地处，急腾腾地就跑去找人。
“嫂，大哥怎么不见着人？”李氏暖起了手，将拒绝了文哥邀请的芳姐儿抱在怀中，压紧了芳姐儿身上的棉袄，整了整褂子。
“都说是离家的妹子忘不了哥，八层就是你俩。”林氏打笑，“大清早就是念叨着你这亲妹子要来，就去了外添些菜，又念着芳姐儿兴许欢喜吃那新开的四秀阁点心，就得早早跑去站位。”
芳姐儿扬眉，诚然这个舅舅已经得了自己欢心，看来也是个疼妹子的哥。
“四秀阁，咋地不去往常清端阁，离得近还能跟师傅道个福。”李氏心疼哥，站在外面大半晌冷气都会是浸骨。
“那是你的亲哥，不心疼你还心疼谁，遣着丫鬟片子去，你也不是不晓得你那亲哥是个不含糊的人，总得是自个亲自操办了才是放下心。”
这边李氏笑笑不说话，剥起炕桌上的脆瓜子喂给芳姐儿吃。
芳姐儿一口一口只顾着吃脆瓜子，穿得红闹图些喜庆，面蛋子白嫩得紧，林氏摸着芳姐儿头久久不放下：“姐儿今个怎么这样安分着，舅娘这里还有好吃的哩，想吃啥跟舅娘说就是。”
“谢谢舅娘。”
林氏难得见到这小姑子的姐儿，长得讨喜，其实在林氏心中也是想要个闺女的，暖暖地贴心，又看着芳姐儿的乖巧，模样还是齐整，要不是身子骨不许，那还不得生出闺女来？
李氏装似没看见林氏眼中的黯然，顺口就岔开了话题：“嫂要是欢喜姐儿，俺就留姐儿在嫂这里几天。”
“那怎么行？”
“哪不行，你瞧着姐儿吃着好吃的就黏在这里。”芳姐儿正吃得肚滚，听着李氏想要将自个留在这里，心中一动，亦不做声，继续吃着李氏送进嘴里的食。
要真是将芳姐儿留在了这里，林氏心里还不得□□，但这姐儿也是李氏的心头肉，总得不是在大过年的就讨过来。
“说的啥话，要是真稀奇这脆瓜子，俺待会去装上袋子不就行了？再则说了这姐儿年也小，总得是不能离了娘。”李氏见状也不好意思在说了。
坐了一会子，就瞧得兄弟李天化掀开了撒花门帘进来，将手里面提着的四秀阁里的点心盒子递给候着的婆子，随即掸干净身上穿着的青色褂子上的雪米子，瞧得是妹子领了屋里人拜年来，那嘴都是裂开了。
芳姐儿耸了耸肩，挤在李氏身边不闹，只顾着悄悄打望着这个舅舅。
跟李氏眉眼相似，一看就是嫡亲的人，但不跟李氏不同，李天化眼中更多的是精打细算。
李氏连忙问了几句，李天华暖了身子，搓搓手，随口问了句：“文哥咋地不见人？”
见着芳姐儿穿得喜庆躲在李氏身边，心中欢喜，揉了揉芳姐儿头：“姐儿见了舅舅怎么倒是躲起来了？”
“文哥找衡哥儿去，那哥两难得见一面，见着了又是贴在一起。姐儿怕冷，挤在这里面温好。”李氏转身对着挤在身边的芳姐儿闹声，“姐儿叫声舅舅听。”
“舅舅好。”芳姐儿乖巧的叫了声，眼珠子黑溜溜地，配在脸蛋上正是刚好。
芳姐儿看了李天化，弯了嘴角，叫得甜甜地。这妹子家的闺女就是讨喜，李天化从腰上褡裢里掏出了袋用油纸片包住的东西递给了李氏：“这是雪花糕，吃着怪好吃地，喂给姐儿尝尝。”
芳姐儿听见雪花糕，眼珠子就是闪起来，这嘴都是被李氏养肥了。平日吃得东西都是一样的，再是好吃也得是腻味，糕点一类的东西倒是真的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