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5 离开（修）（1 / 1）
宋知暖来医院，自然又是去王奶奶那里。霍栩也跟着进了病房。
经过那天手术，王奶奶憔悴了许多，以往精神焕发，红光满面的老人，如今却形容苍老，躺在雪白的床单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王奶奶有两天没见宋知暖，这会儿见到她，病容倒是明朗了些。
“暖暖，听说你病了？”老人很欢迎宋知暖。
“小毛病，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来看看您。”宋知暖把保温壶放在了床头，开玩笑，“一没来看您，您就出状况，看来您是离不开我了！”她笑眯眯的过去和霍栩一起把老人家扶坐起来。
“是哦，你没来，我想你想得都老了许多。”王奶奶半真半假的顺着宋知暖的话说。
“刚好，今天给您带了独家密制老鸭汤，您喝过又立刻年轻三岁。”壶盖揭开，热气随之腾散开来，牵出四溢的香气。
给王奶奶盛好汤，先凉会儿。又另外装好一碗，走到张筱如床前。
这个女生其实在宋知暖进房的时候，就已偶尔偷偷的觑过她两眼了。
“今天又要给你送些东西，”宋知暖递过汤，“宋氏独家老鸭汤。”
“谢谢。”她主动坐起来，接过汤，没有拒绝。女生其实是个和气的孩子，不过刚入院那会儿，还为情所伤，不爱说话。
“不客气。”宋知暖弯眼展笑。回头去给王奶奶喂汤。
“下午还有门诊，我先去工作。”霍栩道别。
“好。”宋知暖朝他点头。
下午的看诊十分顺利，不知是不是因此，霍栩心中觉得异常轻松，像是卸下了什么。
门诊结束后，经过6号房门口，里头传来的话让霍栩驻足。
“暖暖，你今天不开心。”王奶奶喝了两口汤之后，抛出这句话。
宋知暖舀汤的动作一顿，对老人笑，“王奶奶，我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不开心。”她大方承认。
“你跟小霍闹矛盾了？”王奶奶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两个人的生活，是要互相迁就理解的，既然都说了是‘两个人’，肯定是不能过于‘自我’了。”
霍栩忍不住笑了笑，这真是王奶奶的执念。
“王奶奶，都给跟您解释过多少遍了，我和霍栩不是您想的关系，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和同学关系。”宋知暖已经没有了初时的羞恼，只剩下无可奈何。
“但我知道，肯定和小霍有关。”王奶奶确定的语气，让本想进房的霍栩有所迟疑，“他刚刚离开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很不对。”
“……我做了个决定，”宋知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早该这么做了，只是有些舍不得，现在到时候了。”
宋知暖的语气有些飘忽，霍栩脑子里闪过什么，觉得心脏一缩，直觉想要听下去，不愿打破房内的气氛。
“姐姐，要怎么让自己忘记一个很爱很爱的人。”那个一直沉默的女生开口了。
王奶奶没有出声，霍栩也在等待宋知暖的回答。
“一定要忘记吗？”没有多做思考，她回答，“人生中没有事情那么绝对的，忘记不了，就不要逼迫自己。”
“如果能忘记，不需要努力。努力忘记的时候，不过是在努力记得，适得其反。”宋知暖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不知道你如何理解爱情，对我来说，‘或许’他将会是我爱情的全部，但是，爱情却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或许？哪个……“或许”？霍栩在门外听到这番话，心跳兀地加速，却因为接下来的话更加乱了心绪。
“我不能为了爱一个人，放弃我的人生，人生还有亲情、友情。对于我，若是只追求我的爱情，那太自私了，因为我的爱情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无关。可我的朋友亲我，我的家人疼我，我很珍惜他们给我的爱，那种爱，一样能温暖我。”说到这里，宋知暖已经不知是在回答问题，抒发心声还是劝解徘徊在岔路口的羔羊。
门外的霍栩无法再等待，他也不知道想阻止什么，只知道他不愿再从宋知暖口中听到些可能让他心慌的话。
他走进病房，没有掩饰的脚步声让病房里的三个人都转眼看向他。
他看不到自己面上的表情如何，只见到其他三人都略显惊异，看他仿佛看到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随之而来的，是宋知暖有些失措的站起来，笑容些微僵硬，问他：“霍栩，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栩看淡淡她一眼，心中却不那么平静：“……不久。”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听去什么。
“小霍来巡房？你上午不是来过了？”王奶奶颇有意味的看他一眼。
“只是经过。”霍栩回答，转向宋知暖，“待会儿来这儿找你？”
宋知暖无意识点点头。
“年轻人容易冲动，时常是需要冷静下的，但是太过理智冷静，也会错失一些机会的。”王奶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转身欲走的霍栩微微一顿，之后还是举步离开。
这两天霍栩和宋知暖说话不多，他也并不是因为什么而故意变回以往样子，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绪有些乱，急切地想要理清一些东西，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他感觉得到宋知暖有话想跟他说，他像以前一样等待着，却没有等到她开口。
霍栩知道，如果等不到宋知暖主动告诉他一切，应该由他自己开口问。
可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也许有些预兆，只是霍栩纷乱的心思，让他没有察觉。
这天，霍栩有手术，所以提前告诉宋知暖不会和她一起回家。工作时间太赶，当时霍栩也并没有把宋知暖欲言又止的表情放在心上，决定今晚若她再不说，自己就主动问她究竟什么事情如此难以启齿。
7点，如往常一样，他拿钥匙开门，发现门是反锁上的。
宋知暖还没回来吗？
霍栩推开门，少不了疑惑。空空的客厅，空空的厨房，空空的客房卧室。
让霍栩最为惊讶的，莫过于这个房子里属于宋知暖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曾睡过的卧室被彻底的清洁整理了一遍。被子整齐叠好在床头，窗帘拉起，夜色透进来。
这段日子宋知暖几乎都是逗留在家和医院的，她没有去找房子，不会没有缘由的就有了投宿的地方，就这么搬走，她能去哪里？难道去找她之前合租的那个朋友了吗？
霍栩猜疑着，还是打出宋知暖的电话。拨了两次，都是无法接通，他有些担心。到第三次，电话终于通了。
“霍栩？”是宋知暖的声音，语气并无异样。
“……你在哪里？”霍栩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自己都未意识到。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重新响起清亮的女声，“对不起，霍栩，没有当面跟你道别。”又是一阵安静，霍栩只是等着她出声，“我最新一期的选题已经订好了，要去内蒙，我现在在火车上了。”
原来是去工作？和上次去西南山区一样？霍栩心里不觉松了松，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她有些迟疑，“霍栩，回B市之后，我就不去你那里住了，我拜托叶子帮我去找房子了。”
或者是一直没听到霍栩的回答，又匆匆补了一句，“也不好一直麻烦你的。”
“本来也没想要住太长时间。现在住了这么久，总还是不方便，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我才没有流落街头，谢谢你！”似乎是为了调节气氛，她开玩笑。
“宋知暖……”霍栩开口说了三个字，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只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声传来：“霍栩？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信号断断续续，可能是因为在火车上。最终还是由宋知暖在那头挂了电话。
霍栩手里拿着电话，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空，不知什么原因，住了两年，本应该习惯的房子，今天显得异常的空旷。
他起身走到阳台，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盏，放空思绪。
“嘀哩。”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裤子口袋里传来，霍栩拿出手机，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宋知暖。
修长的手指，按开短信。
“霍栩，谢谢这么多天来的照顾，没来得及当面道谢很抱歉。前两天一直想告知你此事，但见你忙于工作，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明，又加上我觉得，这应该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最终还是没当面告诉你。你卧室桌上的东西，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希望笑纳。祝你工作顺利，替我跟王奶奶说声抱歉，告诉她我回B市会再去看她。^_^ ”
看完短信，霍栩的手指在界面上逗留良久，最终只键入四个字——“一路平安。”无再多缀语，然后发送。
他走到自己房间，打开房门，因为之前没有进来过自己的房间，所以并没有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张CD，一张照片和一张小纸片。
纸片上诚挚的写着一些道歉和感谢的话。那张CD是那天晚上宋知暖听的那张手嶌葵的专辑。宋知暖的笔记让霍栩有莫名的熟悉感，却就是记不得在哪里看到过她写的字，也许以前同学时见过。霍栩想。
而照片的主角，是他。
那时的他们正值雨季。青春的美好，未来的憧憬，都徜徉在照片中每一张年轻的脸上。虽然，那一张张年轻的脸都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而作为主角的他，穿着10号篮球服，跃离地面，手呈现出投球的姿势，但球已离手，沿着抛物线的方向停在他上前方。
他两腮贴着早已汗湿的头发，运动服穿在他身上也因过大而显得空荡荡的，落晖覆盖在他身上，他的神情满是坚毅和专注，牢牢盯住那颗球。
他从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
翻过照片，后面用油性笔写着：2004年，孟冬。
这场篮球赛他还记得，那是他人生头一次，目的性那么强烈的只为了一个人的一句话，不想让她失望，而那么的努力。
结果却失败了。
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中微澜。
其实他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的，安静，静默，默然……他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陪他吃饭，没有人等他回家。
霍栩并未下意识去做什么，但是，他每天逗留医院的时间变长了。
每每回家，他都会下意识的去寻找一个身影。
楼下的石凳上，应该趴着一个身影，或者带着醉意，或者无聊在石桌上乱画。
沙发上固定的位置，应该坐着一个身影，把笔记本电脑垫于白色抱枕，再放到自己盘起的双腿上，专注的盯着。
厨房里流理台前，应该站着一个身影，洗洗切切，做菜时还有些手忙脚乱。
客房的床上，应该躺着一个身影，不是喝醉就是感冒，睡得迷迷糊糊时，还爱说梦话。
在他不经意间，宋知暖竟然侵入他的生活到了如此地步。
又是一天。霍栩开门，到家，耳边隐约听到那个清亮的声音喊了一句：“霍栩，你回来啦。”
他猛然抬首，再回顾时，只是空荡如也的房间，他只身一人。
随之翻涌而上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失落。
霍栩放松自己坐在沙发上，看了眼这几日被自己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张照片。霍栩合了合眼，他一笑，无奈却也坚定。
霍栩想，他知道他现在的症状，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宋知暖，谁说你不告而别，对我没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