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1 跟踪（修）（1 / 1）
宋知暖这些天没有按正常时间上班。
霍栩发现的时候，是工作日上午11点，他回家拿遗忘的会议文件。
那时候，宋知暖坐在沙发上摆弄她的电脑。
望着有些疑惑的霍栩，宋知暖翘着眼尾，满是笑意的告诉他，一个月里，在杂志发行的前两个礼拜，是用来忙活的。而剩下的两个礼拜，是用来荒废的。
可是，这些天，宋知暖却没让他察觉不妥，因为霍栩每天下班回家，总是会在小区门口，他家楼下，或者是医院附近的公交站牌巧遇宋知暖，然后和他一起回家。
他一直以为她还是按着正常的工作时间作息呢。
霍栩所在科室是心外科，这也意味着，占据多数病房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12床的王奶奶，是让护士们最头疼的一位。她今年已经80岁高龄，是独居老人，老伴去世了，膝下无子女，靠退休金过日子，入院前是住在敬老院的。
人说“老小老小”，人老了会像孩子一样任性，王奶奶就是典型代表。
她很挑剔。打针嫌针管凉，吃饭嫌米粒硬。总之，能够挑出毛病的她毫不客气，挑不出毛病的也不挑，反正横竖就是不满意。
这样蛮横的老太太，却是听霍栩的话。
第一次见到霍栩，王奶奶死死拖住他，说霍栩是她那个十岁时候因意外去世的儿子。
为了安抚当时情绪激动的她，霍栩拜托李东替他巡完剩下的病房，自己则留下来听王奶奶倾诉，安抚他。
最近不知怎的，王奶奶像是懂事了许多。脸上的笑意多了，霍栩去巡房的时候，还会看到她偷偷藏了什么在枕头下面。
可是，渐渐的，霍栩发现奇怪的不止王奶奶，还有好几床的病人，都显得精神了些。
尤其一些平时他们怎么都劝不动让出去走走的老人，竟然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争着去楼下小园子散步。
这样的变化，霍栩虽然觉得不解，却也没有阻止，反倒乐见其成。偶尔适当舒缓的运动，对这些病人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诶，你们看到徐大爷的照片没有？”一个小护士一脸神秘的问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士。
“徐大爷也有了？”一脸惊奇。
“恩，没想到啊，那么邋遢的形象，会被拍得慈眉善目的。”
“那个摄影师功力真是不浅，我看过好几个床的照片了，都拍得特别好，有些把形象抓得恰到好处，有些就像徐大爷，拍出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另一面。”年长的护士说得小护士一脸敬佩。
“刘姐，你这么说得我都想要找她去拍了。”小护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死心吧，没可能的，”刘姐瞥了小护士一眼，“她只拍病人，还老年人优先呢。”
“为什么啊？”小护士有些失望。
“不知道，听说有其他科室因为小病小痛住进来的年轻人去找她，她都婉言拒绝了。”
“可是我明明见咱们科室好几床的病人都有两张照片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个心善的姑娘，就是有些奇怪。”刘姐感慨一声，催着小护士去给7床的病人换吊瓶了。
在护士站看病人登记记录的霍栩，把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原来他们医院里还有这么个奇特的神秘人物？
霍栩牵唇一笑，合上记录册，转身离开。
医院的小花园不大，与日剧和港片里绿草茵茵，视野开阔的样子并不相同。
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小草坪，最显眼的，是里面那棵粗壮老树。和草坪旁小路上的公共石椅一样，老树下也有一排相同的石椅。
这里的石椅稀稀落落的空着，是常有的事情。像现在这样，如此热闹的情景，还真的是很少见。
眼前的盛况，是霍栩没有想到的程度。
那抹他熟悉的身影被圈在一群以老人占多数的观众中，拿着她那架时常挂在脖子前的旧相机，和坐在树下石椅上的老人，偶尔交谈两句，偶尔照两张照片。
霍栩带着“果然如此”的笑，他还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宋知暖会出现在这里。
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宋知暖扬着招牌笑眼向老人示意结束了，然后又替补上另一位老人。
替补上的老人，就是那位王奶奶，她正笑意满满的和宋知暖说话，配合着摆了些姿势。
已经下班了的霍栩，走上前去，人群里有些老人认出了他，都和气的对他招呼了一句“小霍医生”，霍栩都一一点头回礼。
王奶奶的眼光落到了霍栩身上，亮了亮，对霍栩叫到：“小霍，过来，要暖暖帮咱俩照张相。”
宋知暖应声回头，看到是霍栩，对他调皮地眨眨眼。霍栩看懂了，宋知暖是示意自己不要表现得和她认识。微微一笑，他温文颔首，走过去坐在了王奶奶的身边。
王奶奶笑得更加开怀，挽着霍栩的手，像年迈的母亲依靠着成年的儿子，慈祥亲近。
宋知暖当然没有错过，按下了快门。
照片拍完，霍栩说了声：“今天就散了吧，已经下班了，大家放摄影师回家吃饭吧。”
认识霍栩的自然都听了医生的话，转身离开。不认识他的，见有人走了，猜到霍栩大概的身份，所以也跟着离开了。
只有王奶奶还坐在椅子上，用那双精明的眼睛在两人间来回打量，哪里像个80岁的老人，她一笑：“小霍啊，暖暖是个好姑娘，可要好好对人家。”
本来就被王奶奶看得浑身不自在的两人，听到这话，更是哭笑不得。
宋知暖急忙解释，“王奶奶，你说什么啊，我跟……这位小霍医生，都不认识！”
“你以为我婆子老眼昏花了，就能骗到我啦？”王奶奶瞪她一眼，“小霍一来，你们两人就迫不及待的眉目传情，真当我没看到啊！”
宋知暖被那个“眉目传情”堵得哑口无言，红着脸，求救地看向一脸温润笑容的霍栩。宋知暖心里忖道，这时候他还笑得这么冷静。
“您说得是，”霍栩没看宋知暖，淡定吐出几个字，“快回病房吧，今晚要听护士的，好好吃饭，按点吃药。”
“还是小霍老实，”王奶奶满意他的“诚实”，“你们也回去吧，年轻人不要减肥不吃晚饭，多长点肉才好生养。”
王奶奶临走前满是深意的那一眼，落在了宋知暖屁股上。害得宋知暖觉得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屁股都阵阵发麻。
“你为什么不解释？”等王奶奶走了，宋知暖幽怨的望着霍栩，哀悼自己被眼神轻薄的……屁股。
“王奶奶的性格你不知道？她说什么就应什么吧，无伤大雅。”其实，霍栩知道，按照自己以往的性格，也并不会花费太大心力在向别人解释上。
他一向不喜欢做解释，认为那是主观阻挠别人判断的行为。但是这回……好像还掺杂了些他也有些说不清楚的因素……
“这下误会大了。”宋知暖无奈叹口气。
“怎么会想到要去医院帮老人照相？”霍栩手握方向盘，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哦，那个，”宋知暖朝他“呵呵”笑了两声，“我本来就闲着没事，以前一直想着看看你上班的地方，然后……挑了一天，我就悄悄跟着你来了。”
“哦？我没发现。”他微勾嘴角。
“当然不能被你发现。”宋知暖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发现了还叫跟踪吗？！”
“理论上说，还是可以称为跟踪的。”笑意渐浓，附和道。
“我、我没有，不是，就那一次！”宋知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舌头打结，“后来，都是我自己来的。”
“嗯，这样很好。”霍栩点头，依然保持微笑。
宋知暖看着他带笑的侧脸，傻傻发呆。心里叹着，真好看！
“然后呢？”霍栩看着前方路况，不知为什么宋知暖没再说话，便主动问。
“然后？”宋知暖的视觉享受被打断，“哦，然后，我在那个小花园里看到了王奶奶，当时她坐在树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好伤心。”
“然后，你就上前和她聊天。”
“你怎么知道？”
“性格使然。”他答。说得好听点，宋知暖是一个很乐于去帮助别人的人。直白点表述的话，就是多管闲事……
“唔，”宋知暖也不怒，道“没想到王奶奶一生那么坎坷，她提到儿子那么悲痛内疚的样子，让我萌生了为她拍照的冲动。”
“征得她的同意后，我就帮她拍了一组照片，约好第二天给她。只是没想到，后来多了那么多人，我也很意外呢。”宋知暖的语气并不是困扰的。
“那为什么你不拍年轻人？”霍栩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宋知暖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
“照相而已，他们还有太多的机会。”宋知暖回答。“可是老人，都在用生命倒计时。”
“王奶奶那样的老人，连让她留恋的人都没有，”宋知暖有些怜惜，“我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让她剩下的时光，不那么枯燥。”
“至少，在冰冷医院里，不是只想到死亡，还能对某样事情有所期待。”
霍栩望向她，眉目安宁。她的纯洁良善，让霍栩心颤。从重新认识她的那一刻，宋知暖就带给自己无限的活力和希望。
宋知暖察觉霍栩的视线，回头对他展笑，眼眉弯翘，让她本只是清秀的五官，光华流转，明亮夺目。
“宋知暖，很高兴认识你。”霍栩回以淡笑，说得真心。
宋知暖怔住，而后笑得更欢，“你说什么呢，霍栩！”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可是，我是说真的，宋知暖。
我真的很庆幸能有机会，重新认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