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金陵(五)(1 / 1)
秦玉堂看着他们,眼睛里露出满意之色。
这是他的死士,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不但个个勇猛,而且绝对服从他的命令,就算他要其中一个人的脑袋,那人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秦玉堂沉声道:“秦英。”
一个人立刻出现在他面前,瘦长的身子,一双手低低地垂下。
秦玉堂道:“人都到齐了?”
秦英道:“除每门留下十五人外,余下二百四十人都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仿佛平时很少说话,但回答得恰到好处,既不啰嗦,也无遗漏。
秦玉堂点点头,道:“叫十二生肖到演武厅里来。”
队列中立刻走出十二条大汉,跟着秦玉堂走进了演武厅。
秦英也跟了进去,他死灰色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仿佛在冷笑。
可是没有人能看到,因为他的头始终都是垂着的。
秦玉堂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秦英垂首站在他身后,那十二个人排成两队站在他面前。
秦玉堂道:“鼠组听令。”
一个人从队列里跨了出来。
秦玉堂道:“你带十九人化装成平民,去城门处埋伏,如发现可疑人等,无论是不是朱奇,一律就地解决。”
那人道:“是。”转身要走,秦玉堂又道:“回来。”
那人回身垂首。秦玉堂道:“尤其要注意跛脚的人。”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走出演武厅,带十九人去了。
秦玉堂道:“牛组听令。你带十九人去松烟阁一带埋伏,如有……”
这位四品正堂确有过人之处,指挥调度颇有大将之风,不一时将这二百四十人分为了十二队,暗藏在每一处可能出事的地方。
朱奇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秦玉堂看着最后一个人走出院子,忽然问秦英:“你不是很了解朱奇么?”
秦英道:“是。”
秦玉堂道:“你认为他会不会在那时出现?”
秦英道:“会。”
秦玉堂道:“会从那里出现?”
秦英道:“不该出现的地方。”
秦玉堂道:“什么是不该出现的地方?”
秦英道:“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秦玉堂道:“什么地方最危险?”
秦英道:“府门。”
府门无疑是防护最为严密的地方,就算在平时也有很多兵士把守,安平王来的时候,这里的兵士会比平时多几倍,防护也会严密几倍。
严密的防护对偷袭者来说也就是最大的危险。
只不过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容易出事。
秦玉堂满意地笑了笑:“这最后一关就需要你来把守了。”
秦英道:“是。”
秦玉堂道:“我想你知道应暗藏在哪里。”
秦英道:“是。”
秦玉堂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秦英这次一个字也没说,走出了演武厅。
在走出厅门的时候,他仿佛又在冷笑。
秦玉堂闭起了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次对付安平王的行动简直就是在赌命,不允许有一丝的差错,他已将一切都压了上去,他不能退,他已无路可退。
安平王只要来了就走不了,只要他进了秦府的大门,就没有人再能救他。
绝对没有!
(二)
上午,晴。
天有微云。
阳光射在江面上,细浪翻着金光,灿烂而耀眼。
楼船行驶在江面上,快速而平稳。
船有两层,画栋雕梁,描龙绘凤,装饰地极是华丽。二楼船舱前悬挂的金铃在微风中叮铛做响,宛如一曲音乐。
船头上放着一张小几,安平王就坐在几后。
他的年纪并不算大,广额高颧,面白如玉,一身华贵的黄衫在阳光下更为夺目。他虽然只是随便坐在那里,却已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两个人垂手站在他身后,屹如山岳。
左边一人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身长七尺,脸上无须,穿一袭青衫,别无其它装饰,只是在腰间挂着一支长剑。剑鞘上镶金嵌玉,甚是华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青衫人挺腰直立,衣袂与头巾随风飘动,显得说不出的潇洒。
这人就是大内铁卫总管,号称“一剑寒九州”的段青枫。
大内总管是为要职,三年一选,段青枫二十七岁时便已当选,至今无人替代,无论武功与心计在大内都已不做第二人想。
右边那人身材魁梧,豹头环眼,顾盼有威,正是江湖上有名的“铁面无私”铁成刚。
据说此人天生神力,十五岁时已能赤手生裂虎豹。另外,一身金钟罩体的外家硬功在江湖中更是罕有人及。
有这两人在身边,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
何况此次随行的还有大内三十六铁卫中的十三铁卫,个个都是一流高手。安平王此行无疑是很安全的,任何人想要伤害到他都很不容易。
几上有杯,杯中有酒。
酒呈淡红色,芳香清洌。
安平王举杯,浅浅品了一口,又一饮而尽,道:“好酒。”
铁成刚道:“这种民间自酿的劣酒,怎能比得上宫中玉液?”
安平王道:“不然。此酒丰醇浑厚,饮下之后浓香满口,直透肺腑,虽瑶池仙酿,未可及也。”
段青枫笑道:“不想王爷也是此道高手。”
安平王道:“此酒是哪里酿造的?”
段青枫道:“乃是绍兴酒师卢伶所酿。”
安平王叹道:“民间能人,何其多也!”
段青枫道:“王爷如果需要,不妨将此人带回去,专为王爷配酒。”
安平王笑着摇摇头:“居上者应为下民着想,足我一人之欲,而穷天下之口,吾不为也。”
段青枫恭声道:“如此实是天下人之福。”
安平王笑声一敛,问道:“珠妃在哪里?”
段青枫道:“尚在后舱休息。”
安平王道:“金陵自古繁华地,等进了城,一定要带她好好游玩一番。”说着平素威严的脸上竟也呈现出一丝温柔。
段青枫道:“可是王爷难道忘了……”
安平王道:“我岂会忘了正事?进城之后,你派人去找他,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段青枫道:“是。”
安平王不再说话,因为此时他已看到了金陵城那高高的城堞。
秦玉堂站在城门下,一身整齐的官服虽不是很新,却洗得十分干净。
他已站了很久,但腰还是很直,背还是很挺,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焦急之色。
是不是因为他已完全有信心?
安平王一行人马已经上岸,前面开道的两队手执金瓜铁斧的锦衣武士。排着整齐的队列,衣饰华丽,显得极为壮观。
龙衔宝盖,凤吐流苏。
数不清的伞盖下面,拥着一顶红顶翠锦软轿,翠绿色的轿帘垂下,看不到里面的人,却给人一种急欲一见的感觉。
安平王骑一匹月照千里白跟在软轿一侧,目光也时不时地落在这顶软轿上。这轿子就像一块磁石,把他的目光紧紧吸住。
高高的城墙已在眼前,城门高大而宽阔,此时看来就仿佛一张张开的巨口。
毒龙的巨口。
(三)
将近正午。
阳光照在路面上,到处都在发着光。就连聚仙楼那块破了七、八个洞的破招牌也在发着光。
聚仙楼怎么会有这样的招牌?
因为这座聚仙楼与其它的酒楼不同。虽然称做“楼”,却只有一层,你在哪里见过只有一层的酒楼?
这里的屋子也不算低,总有一丈来高,也不算小,至少总比鸟笼子大上很多。
这里各式各样的酒菜都有,甚至还有潮洲的生炊膏蟹和墨鱼丸。当然,如果你只看墙上菜单的话。
其实这里除了花生米和茴香豆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要是到了这里,只会奇怪一件事:这种见鬼的地方也会有人来喝酒?
来的人居然还不止一个。
两个穿灰布衣服的人围在一张比瓦片还要薄的桌子边,要了一盘花生米,喝得居然还很有滋味。
地上已有了一个空酒坛子,看来这两人的酒量还真不错。
靠里面一个人短衣打扮,看来就像是个苦力挑夫,头上戴着斗笠,而且压得很低,使人不容易看到他的脸。
另一人背对门口,一身灰衣似是有几个月没洗了,上面还有十来个补丁。虽然已喝了不少酒,但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看样子是一个落拓的穷秀才。
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倒是很稀罕,只不过酒店老板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只在乎这两个人付不付得起酒钱。
客人早已付足了钱,五两银子已差不多能将他这破地方全买下来。可如此穷酸的客人又岂会如此大方?
他并不关心这些,这年头的怪事本来就多,对于他来说,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实的。
两个人坐在那里,一杯杯地对喝。地上眨眼间又多了个空酒坛子。
他们都没有醉,眼睛里一点醉意也没有。
挑夫道:“想不到你还是这么能喝。”
秀才道:“我已有三、四年没做过这样危险的事了,不喝些酒壮壮胆怎么行?”
挑夫笑了:“我知道你喝酒绝不是为了壮胆,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