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天空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霭，阴沉暗晦，雪花兀自飘着。一辆汽车缓缓开进了梁家大门，停在了前院地坪里。司机从车上跑下来一脸谄媚的笑着，弯着腰，讨好的打开了车门，川上大佐穿着军装，外面披着灰色的绒衣，从车里下来。
他最近因为占领了南城，受到日本军方的嘉奖，权力日与剧增，他灰暗的脸孔此时面无表情，显得阴险、诡秘，一脸藐视一切的神态，极其高傲，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赵燕卿和梁裕臣早就站在门口等候，赵燕卿看到川上的车到了，忙拉着梁裕臣走上前去，阿谀地一笑，道：“今天，阁下亲临寒舍，真是荣幸之至。”
川上朝赵燕卿点了点头，斜着眼看了梁裕臣一眼，面部表情丝毫不动，却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之色，对梁裕臣道：“我虽然没有与梁先生见过面，但是早就听闻梁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只是遗憾未能更早相识。”说着把手搭在梁裕臣的左手上，脸上挂起了几丝假假的笑。
梁裕臣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心骤然冷了一下。现在梁家的生意虽然是保住了，表面上看，他还是梁家的当家，但实际上早就被赵家一手把持，赵家与日本人交往越来越密切，生意上更是几乎都有日本人的股份，梁裕臣真是有苦说不出。过去的种种仿佛早就成了过眼云烟，现在国家和民族受到日本人的压迫，自己的家、生意也要靠着日本人维持，真是奇耻大辱！
赵燕卿那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但这个时候，她也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芥蒂，悄悄的拉了下梁裕臣的衣袖，忙对川上道：“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客人上桌了，里边请吧。”
吃过了饭，大家进了客厅，在深棕色的皮沙发上落座，佣人们将刚沏好的茶、香烟和精致的高级点心摆在云石面长方形的茶几上。
赵燕卿点了一支雪茄烟递到川上手中，继而坐在他身边，伸起右脚搭在左脚上，露出白花花的大腿，道：“现在陆海空全面封锁，运货的事还是要麻烦川上大佐您多多帮忙了。”
川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赵燕卿，色眯眯的眼神停留在赵燕卿丰腴的身上，最后落在她露出来的大腿上，一手夹着雪茄烟，一手伸出来在赵燕卿搭在大腿上的手上缓缓地抚摸着，笑道：“我们既然合作，自然是能方便的都与方便，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是不是？”说着抬起手摸了下赵燕卿的脸颊。
“你们简直无耻！”梁裕臣简直是怒不可遏，大喝道。他气得胸脯急剧地起伏，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一下子仿佛老了很多，他握紧拳头，紧咬着牙，瞪着这对公然眉来眼去不要脸的狗男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幸好今天把梁母支了出去，不然看到这幅光景不知道又要作何感想。
“裕臣你冷静一点！”赵燕卿道，“川上大佐今天能来我们府上这是给了我们多大的面子，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什么！”
梁裕臣表情十分难堪，但又甚是无奈，现如今因战事关系，运输条件紧张，他已经积压了几百万的货物，不能按时运出了。因此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把货物尽快运出。现在航运已经停航，之前改走陆运却遭日军轰炸，不仅未曾按时交货，而且还损失惨重，他垂着头，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小口的喝了一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此刻都不能忍，那之前的气都白受了，也只能当做没有看到了，道，“刚才是我太过失礼，最近生意受阻，一时无法控制好情绪，顶撞了大佐，向您表示歉意。还望川上大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川上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继续道：“现在是梁先生求我，你自己的立场应该很清楚吧如今裕泰洋行已经形同末路，要想自己设厂没有我们的支持是办不到的。即便是办起来了，你认为，在这沂城地界，你们能够长久的了吗？”
梁裕臣气得简直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但是现在洋行的气势已经大不如前，战局千变万化，交通梗阻，进出口生意极不稳定，洋行要应付这种局面极其困难，生意时有时无，极其清淡，更别谈收益多少了。现如今日本侵占东北，不少北方的商人逃到沂城来做生意，华北沿海走私及偷税漏税风气滋长，竞争日趋激烈，再加上外国洋行日益增多，他们有帝国主义的支持和庇护，获利颇多。并不止是裕泰，各大洋行的业务均在衰退，大家不是关门到其他地方去，就是在想办法转型。
眼下，他们现在必须自己设厂生产，才能开辟自己的牟利之道。早前，已经把开设工厂的计划书送到川上手上。现下战局混乱，资本主义和国内都顾及不到农业，蛋制品是现在急需的一种食品，他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市场调查，蛋品出口的利润优厚，这种事业暴利惊人。但是现在的时局，鸡蛋的保存和运输都非常困难，为保万一，最好还是同日本人合作，寻求庇护，才能有所保障。
川上虽然表示有兴趣，却迟迟不肯给予答复，事到如今，如果不能隐忍，之前的种种也算是白费心机了。
梁裕臣憋得满脸通红，道：“刚才是我唐突了，我知道大佐您日理万机，不如我们现在谈谈具体内容？”说着倒了杯茶，讨好的递给川上。
川上也不接，梁裕臣尴尬的举着茶杯，赵燕卿赶忙接过茶杯，递给川上道：“大佐，正事要紧。”
川上冷哼了一声，接过茶杯时顺势在赵燕卿手上摸了一把，他举着茶杯端详了片刻，才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道：“茶是好茶，可惜杯子却是一般。”
梁裕臣看着桌上的汝窑青花瓷茶杯，没有说话。
赵燕卿笑道：“大佐难道对我们国家的瓷器也有研究吗？”
川上得意的的点了点头，道：“略知一二。”脸上露出傲慢又得意的神色。
赵燕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套是汝窑的青花瓷，虽比不得官窑，但是倒也精致独特。我们这还有一套宫里流出来的官窑，要不请大佐帮忙鉴赏一二。”说这对在一旁随侍的佣人道，“去把那套宫里的青花瓷茶杯拿出来。”
梁裕臣听赵燕卿提到官窑，一惊，看她的样子，是要送与川上了，那套官窑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如何能轻易给人。正要开口阻止，赵燕卿拿那双狭长的凤阳睇了他一眼，眼里哪里有半分商量的神色，完全是自顾自的已经做了决定。
不一会，佣人小心翼翼的把那套官窑拿了出来，犹豫着是递给梁裕臣还是赵燕卿，赵燕卿率先伸出了手结果，放到桌上，对川上道：“大佐可否帮忙鉴赏一二？”
川上看到这套青花瓷，色泽透亮莹白，花色脱俗高雅，甚是喜欢，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可惜今日时日不早，没有什么时间仔细鉴赏上一番，可惜可惜。”说着连连摆头，露出十分遗憾的神色。
赵燕卿见他果然喜欢，继而道：“难得大佐您喜欢，要是您不嫌弃，亲自送到您府上，好让您好好的鉴赏鉴赏，如何？”说着，向着川上又抛了一个媚眼。
川上笑得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也就不叨扰了，今天就先告辞。”
说罢，也不理会梁裕臣，手挽着赵燕卿大摇大摆的走了。佣人急急忙忙的手捧着那套官窑跟在后头。
梁裕臣颤抖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苦恼地坐下去，看着大门的方向，如此反复两三次，最后颓然的跌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悄然无声，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座座钟上的钟摆，不断发出沉闷的，嘀嗒嘀嗒地声音，一下又一下，敲着梁裕臣的心。
很快，裕川蛋厂就开设起来了，因为有了日本人的庇护，进行的非常顺利。
梁裕臣不仅做鸡蛋的买入和售出，而且还做高级蛋品，专门请来了广东的师傅用新方法和配料做的精致蛋品，开厂不久，价钱虽贵，却不乏销路，现在已经遍布南北大街，他不仅做国内的市场，还供货给洋人，在国外的市场都有很高的评价。
但是裕川蛋厂公开的亲日态度，颇受爱国志士的鄙夷，许多报人也多次在报上抨击他是汉奸、卖国贼，呼吁民众抵制裕川蛋厂。
梁裕臣顶着巨大的压力，还多次被袭击，现在必须带着随身护卫才敢出门，简直比丧家犬还不如。即便如此，在战时，蛋品仍是必须品，不乏销路，蛋厂仍然获利颇丰。
这日，川上叫来了梁裕臣，他进到日本军务大楼里，走过戒备深严的走廊，来到了川上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