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梁裕臣僵硬着脸孔，不愿多说，白玉茹看他这样，想必这次去越州并不顺利，为梁裕臣步了几次菜，偶尔回答几句梁母的问话，也不多说，梁母虽知道她的性子本就如此，现下看这本来好好的局面，倒变得越来越安静起来，不禁有些不快。赵燕卿看着，暗暗好笑，各人自怀心事，都吃的索然无味，白白浪费了一桌好菜。
赵燕卿因在饭桌上喝了点酒，梁母就叫梁裕臣送他回去，梁裕臣虽不愿意，奈何违抗不了梁母的意思，只得送赵燕卿回去。赵燕卿在梁家还醉的迷迷糊糊，一上车，立即就靠在了梁裕臣身上，梁裕臣欲推开她，赵燕卿竟然在车后座上拥了上来，抱着梁裕臣的腰不放。梁裕臣觉得在司机面前拉拉扯扯有失体统，无奈只得让赵燕卿抱着，一路到了赵府。梁裕臣把赵燕卿交给了管家后，正欲回去，赵燕卿冷冷的声音在耳后想起：“这裕泰洋行到了明天，恐怕就得改名字了吧。”
梁裕臣转身道：“你！赵燕卿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燕卿冷笑道：“我欺人太甚？你便宜也占了，你也不想想，你们裕泰洋行一路上要不是有我们赵家照应着，能到这份上？”
梁裕臣气得恨不得上去揍她一顿，奈何现在是既没有底气，也没有了胆量，双手放在身侧，微微发着抖。赵燕卿看他这样，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梁裕臣道：“燕卿，你行行好，放过我好吗？我不爱你，我爱的是玉茹！”
赵燕卿道：“裕臣，你放过我好吗？那白玉茹为你做过什么？你值得为她这样付出，为什么你永远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呢？”说着，她捧着梁裕臣的脸转向自己道，“我爱你啊，裕臣，比任何人都爱你。”说罢，不管不顾地踮起脚尖吻上了梁裕臣的唇。
梁裕臣呆愣楞地站着，一时竟是没有反应。直到赵燕卿双手拥着他的肩膀，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用力的推开赵燕卿，转身跑去。赵燕卿站在原地，恼羞成怒，握紧了拳头，恨得牙痒痒，道：“梁裕臣，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心狠手辣了。”说罢，叫管家备车子，一路往日租界里去。
赵燕卿也早已是川上大佐的座上宾了，到了川上在日租界的领事馆里，门卫上的士兵见是她，也只是打了声招呼，即可放行。赵燕卿熟门熟路的进了门，一个士兵引着赵燕卿到了卧室门前，通报后，赵燕卿推门而入，川上躺在床上，圆圆的脑袋，肥头大耳，眯着一对小眼睛，厚厚的嘴唇，上面一撮小胡子，修剪的小方块大小。他此刻半敞着浴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大肚子，一手拿着烟，一手朝赵燕卿招了招手，两眼直勾勾、色眯眯地看着她，而后，用蹩脚的中文微笑道：“怎么到突然来了，怎么样，我这次给你办的事满意了吧，你要怎么报答我？”
赵燕卿细腰一扭，人已经到了川上身边，嘴角一勾，倒在了川上身上。
再过两天，也就到了最后的期限了。陈掌柜一大早就夹着皮包，叫了辆黄包车赶快地奔往泰古银行。昨天约了泰古银行的杨经理，希望能贷点款子度过难关，他坐在黄包车上，频频的看手表，约的是早上十点钟，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本来算准了时间去的，但是临时又有商家来退货，周旋之间就把时间给耽误了。待赶到泰古银行时，已经是十点一刻了。
陈掌柜径直走向经理室，见杨经理正坐在写字台边，抽着雪茄烟，笔挺的西装口袋里垂挂着一条金表链子。高鼻子上戴着一副金边圆眼镜，两个眼珠子在镜片下面，滴溜溜地一副很精密的样子。
陈掌柜脱了帽子，一边深深地向他点了个头，一边连连道歉道：“抱歉抱歉，早上临出门又有事耽搁了，您多担待。”
杨经理指了指桌旁的沙发，让他坐下，笑道：“谁不知道裕泰洋行做的可是大买卖，自然是免不了忙的了。怎么，今天是给我们银行拉生意来了么？”
陈掌柜坐在沙发上，把皮包放在一旁，尴尬的笑了笑，道：“现在这世道，生意难做啊。”说着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最近洋行出了点事，资金有点周转不过来，这不……不得已来麻烦您。”说着，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轻轻推到杨经理手边。
杨经理也不客气，拿起信封放进了小抽屉里，抖了抖手上的雪茄，笑道：“你也知道，现在银行紧缩放贷，贷款子审核不仅越发的严，而且不知得多少时日。这样吧，我前几日刚得的消息，就帮你发一注财吧。”说着对房门看了看，装作很小心的样子道，“大概明后天，我估摸着就是明天，正金茶楼的股票就要涨。只要今天能凑笔款子，一进一出，一天不到，这笔买卖，你觉得如何？”
陈掌柜听了杨经理的话，低头沉思了会，确实有听说现在茶楼的股票一直在涨，这一进一出，不过一天光景，确实不错，可眼下时局动荡，也说不得准，更何况眼下哪里来的款子呢？
陈掌柜犹豫道：“这当然是好事，可是眼下，到哪里去寻款子呢？”
杨经理从桌上的烟盒里取了支雪茄，递给陈掌柜，笑道：“不忙，我们且慢慢的谈谈，先抽支烟吧。”说着，点着了打火机给陈掌柜点着了烟。
陈掌柜颇有些受宠若惊，想平日里偶尔来银行商量款项，哪里有今天这样的和颜悦色，倒是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杨经理有点着了一支烟，把一条腿翘着，笑道：“办法倒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当家的愿意不愿意。”
陈掌柜不明白他的意思，道：“还请杨经理给个明示。”
杨经理在椅背上靠着，抖了抖腿，道：“我手上倒是有些闲钱，让你们当家的把房子抵押了，不过一天的时间，挣得了钱，房子也无碍，我呢，收你点小小的利息，不是皆大欢喜吗？”
陈掌柜听他要梁裕臣抵押房产，忙道：“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杨经理嗤笑道：“听说梁家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复了，到时候还不了款子，还不是一样的把房子给卖了。我又不是诓你们，难不成我还贪图梁家那房子吗，你也太瞧不起我了罢。”说着把烟在烟灰缸里熄灭，站起来道，“对不住，等下还有约，你回去让梁裕臣好好想想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的行情，保住了洋行，手里有货，那只等着涨价了。他要是愿意，今日下午四点前，要买还赶得及。”
陈掌柜听他这么说，站起来道：“好的，我回去跟少东家说说，今天下午四点钟之前，一定给您一个回复。”说罢起身告辞了。
陈掌柜走出银行，来到街上，叫了辆黄包车，直往裕泰洋行赶去，路过正金茶楼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正金茶楼也是老字号了，之前生意大不如前，正金的少东家留洋学了些外国的经商之道，回国后，自继承了茶楼以来，花样层出不穷，将餐厅和中央餐厅兼营舞厅，亦兼做酒菜筵席，酒、菜合一，并发展到三茶两饭市。又请来女伶清唱，偶举办唱雀、斗雀比赛，茶楼又逐步回复兴盛，越来越兴旺了。现在还学洋人发行了股票，杨经理说正金茶楼的股票要涨，这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一转眼，正金茶楼已经消失在视野中，陈掌柜兀自发着楞，直到车夫将车停在裕泰洋行前，他才回过神来。匆匆往经理室赶。
梁裕臣见陈掌柜推门进来，额头上还冒着汗，脸红红的直喘气，于是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先坐下休息一会。
陈掌柜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道：“银行的款子没有贷来。”
梁裕臣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陈掌柜道：“但是这次去泰古银行，从杨经理处得了个消息。”说着，陈掌柜抬起头注视着梁裕臣道，“听说正金茶楼的股票要涨，杨经理的意思是，今天凑些款子先买股票，大概明天就能涨，到时就可以赎回货品了。”
梁裕臣道：“先不说这消息是否可靠，我们眼下哪里来的钱呢？”
陈掌柜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道：“杨经理的意思是，看能不能……现在梁宅的房子抵押了，明天股票涨了马上抛掉，一点都无碍的。”
梁裕臣听了皱着眉道：“这要是赚了还好，这要是赔了，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吗？”
陈掌柜道：“依梁经理的意思，是必定要涨价的，近日正金茶楼确实是越来越兴旺了。我中午经过时，整个茶楼都差不多满员了。这做投机生意，机会一错过，恐怕就再没有了。”
梁裕臣听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思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如若这么等着，到时要货款的商人来了，不是照例得抵押了房产吗？”说着，放下茶杯子，道：“往后这沂城的日头还不知道是谁家的呢，何况是做宅子，你去办了吧，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陈掌柜看他这样子是有些自暴自弃，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没想到能对梁裕臣打击这么大，这里面的因果由来恐怕也不是他一个局外人能明白和体会的吧。
陈掌柜暗叹一声，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