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里面说了声进来。梁裕臣就推门进去,伙计自去忙了。
陈经理端坐在办公桌前,他穿了一套剪裁合身的花呢西装,头发服服帖帖地梳在脑后,油亮亮的。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双丹凤眼,显得精明干练。梁裕臣进了门打了声招呼,陈经理点了点头,道:“请坐吧。”说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然后拿起了支新的雪茄,点着了,放进嘴里吸了一口,眯着一双丹凤眼,轻轻地吐出烟圈,另一只手,□□裤袋里,身子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他微微昂起头,也不看梁裕臣,一副旁若无人的的样子,略显地傲慢,然后张开英气的眼睛,在金丝框眼镜里闪动。
请梁裕臣取下帽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将包搁置在椅子上,然后坐下,说道:“实不相瞒,今天来贵行,是有笔生意上的事。”说到这里,伙计端了杯茶上来,梁裕臣道了声谢,继续道,“我手里有一些存货,现在裕泰在银钱上有些周转不开,不知贵行可有意收下这批货?”说着拿出了皮包里的货品清单,双手捧着送到陈经理面前,道:“这是货单子,麻烦您看一看。”
陈经理接过清单看了看,随即就放在桌面上,甚是敷衍。然后点了支雪茄,夹在手指上,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来看着梁裕臣笑了笑,道:“这些东西,我们也囤着不少,销量大不如前,现下也并不急着要买,梁经理打算卖多少钱?”说着,吸了口烟,将指头放在桌沿轻轻敲着。
梁裕臣道:“这批货,按照实价估算大概70万,现在50万出吧。”
陈经理看着梁裕臣,笑着摇了摇头,道:“梁经理,这批货如果我们买来,也是囤着,将来什么行情,谁也不知道。不过按着局势看,恐怕不会更好。”说着把清单递还给梁裕臣,道,“你还是向别处去张罗张罗吧。”
梁裕臣哪里受过这等冷落,尴尬之极地坐在沙发上,看他那样的情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搭话。这行市的价格,一天里都要变动不知道多少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货堆着,不断贬值,他越想越不安,生怕又有什么变数,忙道:“这次来,也带了些样品来,放在饭店里了。不知道陈经理有没有功夫,我想请陈经理去饭店里吃个饭,顺便看看货。”见陈经理没有反应,梁裕臣赶忙道,“陈经理要是不得空,不要紧的,我这就回去把货带来给您过目,保证都是好货,如果您不满意,绝不强求。”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了倾,继续道,“实不相瞒,我是等着一笔现款急用,不能不早日脱手。现下虽然战乱,但是市场还是有的,更何况是像陈玘这样的大洋河,销路更是有保障,绝不会有吃亏的道理。”
接着梁裕臣又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情况再介绍一番,并表达了希望与陈玘洋行合作的意愿,陈经理默默地听着,什么话也不说,等梁裕臣把话说完,才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当做个人情,但是现在因为战乱,销量大减,各处洋行都在清货,假如价格合适,我也愿意把你这批货留下来。”
梁裕臣来之前就猜到在价钱上一定不可能一次谈得拢的,必有些退让,才有希望成交,遂道:“价钱好说。但是也请陈经理体谅我们的难处,这批货都是上品,必不至于吃亏的。”
陈经理轻轻喷出一口烟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正想说什么,电话铃突然想起,梁裕臣眼皮突跳了下,正想再说,被陈经理用手制止后,只得安坐在沙发上。
陈经理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断,然后把烟在烟灰缸里熄灭,站起来道:“对不住,这买卖看是做不成了。”
梁裕臣先是愣了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这之前还谈得好好的,怎么一个电话就改变主意了呢?忙道:“这……陈经理,这我就不明白了,您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我们还可以再商量的,只要有余地,我们一定照办。所以……”
陈经理听了这话,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瞒你,反正你回到了沂城自然就知道了。你为什么被迫放弃沂城,选择来越州,想必你自己也清楚。我们和赵家一向有所来往,这次的事,只能说非常遗憾了。”说罢,叫了伙计送客。
梁裕臣直到出了陈玘洋行,还未完全回过神来,想不到赵燕卿竟然做到如此地步。梁裕臣又羞又愤,竟是一阵阵颤抖起来,也不叫车,只迎着冷风,缩进了脖子一步一步地朝饭店里走去。
赵燕卿和梁家,虽说不上是多亲密,但因生意上的事一向有所往来,也算是非常熟络了,现在赵家暗中搞鬼的事,梁家上下还不清楚。这日,赵燕卿到家里来打牌,白玉茹一向不喜欢这些,一个人静静地在房间里看书。
现已是深秋,赵燕卿抹着浓妆,穿了件鹅黄色旗袍,外面罩着件雪白的大衣,早早就到了梁家,梁母还不知道裕泰洋行这几日发生的事,见赵燕卿来了,立即招手笑道:“欢迎欢迎,”说着上前去拉着赵燕卿的手,引她到沙发上坐在着。
赵燕卿随手把一个小礼物递到梁母手上,到:“听说夫人喜欢香水,特意托一个朋友从法国回来带给我一瓶洋香水,夫人看看可喜欢?”
梁母打开一看,可不是一瓶洋香水吗?现在洋货在中国甚是流行,梁母也喜欢,梁母打开盒子看到一瓶精致地香水就是她一直很想要的那瓶限量版的香水,笑得合不拢嘴道:“来就来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赵燕卿笑道:“应该的,裕臣在生意上帮了我不少忙,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了。”
梁母拉着赵燕卿的手,亲密地道:“他哪里及得上你,我虽然不懂生意上的事,但是你们赵家最近的事倒是听说了不少,我反倒是要承蒙你多照顾照顾我们梁家了。”这时候,另外邀请的两位太太蛾来了,梁母与赵燕卿谈笑了一阵,才去与那两位说话,连同赵燕卿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事先准备好的屋子里。
这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铺好了绒布的方桌,地上铺着地毯。在屋子的一角,有一张雕花精致的木隔扇,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两张绒面沙发,间隔着有一张茶几,上面摆放着一个小巧的花瓶,里头插着几朵鲜花,不多,倒也精致。另放着一些糖果杏仁等干果碟子。系着围襟的老妈子已经在一旁准备着了,梁母也不客气,笑道:“各位请坐吧。”说着在上首的位置坐了。赵燕卿和另两位太太也是很熟识的了,都不谦逊,各自坐了。
这赵燕卿早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处处留心,偶尔小的赢个两三次,余下的都让着梁母,另两位太太也是精明人,一看这情形,都装糊涂。一两个小时之间,梁母竟已然赢了三四万元,笑得愈发合不拢嘴了,和赵燕卿之间的互动也多了起来,越发显得亲近起来。
梁裕臣在越州碰了个钉子,灰头土脸的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气极了,反而说不出话来。
赵燕卿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知道他在越州碰了钉子,这回肯定没有好脸色,嘴角边挂着一丝轻微地得意,说道:“梁伯母,听说您府上来了为广东师傅,我这局要是赢了,您可得请我吃饭呀。”
梁母笑道:“就你嘴馋,哪时饿着你了不成?只怕你吃惯了家里的,还看不上我们梁家的饭菜呢。”
赵燕卿笑道:“那裕臣可定的陪着不成。”说罢,把面前的牌一推,糊了。
梁裕臣正欲转身就要直接上楼去,梁母顺着赵燕卿的眼光看去,这时才瞥见梁裕臣,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燕卿也来了,一起吃个饭。”说罢,站起了身走向他。
梁裕臣只得道:“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梁母道:“顺便叫玉茹也一道下来。”
梁裕臣答应了声,径直上楼去了。
一行人穿过光滑无油的地板,一起来到了饭厅,乳白色的长方桌上已经摆好了成套的细瓷餐盘,餐桌旁的玻璃橱柜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精致的碗碟,精致非常。不多会梁裕臣也引着白玉茹下来,大家坐下来以后,几个老妈子即刻把刚做好的菜摆了上来。一道什锦拼盘,一道参杞鲍鱼汤,蜜汁叉烧肉,白斩鸡,另一些小炒的时令蔬菜,满满摆了一桌。老妈子为大家端越州参黄米粥后,就都退了出去。
赵燕卿笑道:“今天可真有口福了。”
梁母笑道:“你今天是来寒碜我们的吗,难道你们赵家每日吃的不比这个好。”
赵燕卿道:“菜倒是其次,就是没了人陪,索然无味罢了。”说罢看着梁裕臣道,“你看我说得可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