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1 / 1)
回到学校以后,丁尧时常来我们图书馆看书,熟悉剧本,我也会偶尔拉他陪我上课。
他真的很有学习舞台剧的天赋,也难怪,这曾经是他的梦想。他对着剧本专注的样子,自信而又踏实。在排练室里,他有时也会打趣儿地和我说,哎呀,眼睛多看会儿就看不清楚了,是不是上了年纪?万一终演的时候我在台上忘词了,可不可以装晕啊?
这时,我总会光着脚丫在肚子上给他一下,或者是用发梢来挠他的脸,再或者狠狠地掐他脖子,欺负得他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回到家里被妈妈质问身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他也总是笑笑地说,我和江心木玩摔跤,结果我输了。
走累了的时候,他也会停下身背我,任我在他的耳朵,脸颊上又揪又掐,他还是专注而纯情地哼着不知名的调调。经过的路上,孩子们放风筝,在暖风中飘浮,少女折叠孤单的纸鹤,在夕阳下绽放,他轻盈的声音,在树影里婆娑。我侧耳聆听,抬头仰视。哦,我真的变高了,连空气也是如此清新。
距离七月的毕业公演,已经没剩两个月,导师开始询问我们的状态。对于我,她最关心的还是演员的选择。当我乘着盛夏燥热的暖风把丁尧推进清凉的教室,导师扬眉歪着头,我看到那笑容是粉红色的。
“看来,”她对我说,“你的人生就像本书,这未完的缘分可能只是其中一个章节。这个男孩正是我要为你推荐的人选。”
我侧过头去看丁尧,他也傻楞在那儿,张大嘴可是笑得诡异。
“你们?”我用手指来回指着他们,一脸迷惑。
“我曾经是这位老师的学生,知道我为什么曾经那么向往舞台剧么,就是这位老师教导我的。”说着他走过去,挽着导师的手臂,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看来他们两家该有很深的渊源了。
导师伸手招呼我到她身边,疼惜地摸摸我的脑袋:“那么,剧中的男孩就是他了吧?”
我吐着舌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属于我的故事这样蜿蜒美丽,让我的心中如何不充满诗意。
我一直以为紫渊该有个幸福的家庭。健康的父母,稳定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爱她的未婚夫,钟毅。他们是在小学的时候相识,中学相恋,大学相爱,而后克服了异地的艰难,终于决定携手相伴,真是天作之合。马上要步入新婚殿堂的她,倾点我作她的伴娘。
一个月里,我已经购置好了礼服,还向妈妈询问了一些礼仪。突然间,我却接到了紫渊的消息,木木,我决定不结婚了。
这消息晴天霹雳,顷刻间我呆住了,冷静片刻,我把她约出来谈谈心。
她这些日子一定备受煎熬,因为当她摘下墨镜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了。红肿的双眼,削尖的面庞,羸弱的身体,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撞倒她。
我心疼地抱了抱她,她的泪立刻就勾了出来。
静静地听她诉着自己的经历,只觉得世事都并不如看上去那般风光。就像平静的大江,在时间之波里,暗暗汹涌着潜流。如胡同一般拐弯的故事,真的可以把幸福搅得面目全非。
在她工作的三年里,和未婚夫分隔异地。由于双方都很忙碌,他们也不会经常见面,每一次都是紫渊主动和钟毅联系。钟毅的被动令紫渊渐渐地开始厌烦,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而这时秦牧出现了。他是紫渊部门的项目主管,虽然知道紫渊已经要结婚,但是依然对她关爱有嘉,莫名的情愫就在他们之间诞生了。然而秦牧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只想和紫渊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一面哭着挽留紫渊,一面又在推辞和她过一辈子,所以紫渊内心非常痛苦与矛盾,尤其在结婚前夕,更是如此。
紫渊对我说:“我现在常常躺在床上看天。白云是幸福的啊,它只管一个劲儿的往前走,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没遇上。”
此时,我觉得,她就像河流里的漩涡,泛着痛苦的挣扎,留守心底的秘密。用坚韧伪装着本色,她太累了。
喜帖早在一个月前就分发出去了,此刻我坐在紫渊旁边,看她一家一家的打电话道歉取消婚礼。我握着她的手,真是又薄又冰冷。听着听筒,她的手时而忽然握紧,时而紧张地抽动着,没过多久她就抽出手来抹脸上的泪。我相信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小时了,放下手机,她再也无法言语,泪也就此决堤。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在紫渊预定婚礼的当天,我忽然接到她的电话:“木木,陪陪我。”只是我没有料到,这一天那样尴尬。在紫渊与钟毅分头通知取消婚礼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对方会通知他们共同的朋友,结果一来二去,没人通知这个手捧鲜花穿着正装的小伙子。当他兴高采烈地去到酒店,就像每个人听闻这个消息一样震惊。
他们觉得愧对这位朋友,决定陪同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而两人显然不愿这样见面,于是分别带了一位朋友。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钟毅。圆脸寸头,小而窄的黑框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虽然表情并不活泼却给人一种静谧和睦的感觉。作为律师,他日常里的话也很少,似乎怕被抓了什么把柄,大概是职业病吧,这是紫渊告诉我的。我却觉得这个人挺稳重踏实的,如果话更多一些就更好了。
我年少敏锐的觉察并未随喉咙的健康而消失,紫渊始终都在逃避,无论什么时候她都选择低头看着手机,对钟毅以及他们的聊天不闻不问。他们聊着无关痛痒和我一无所知的往事,令我一天的时间也过得很艰难。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竟然还要在这种貌合神离的气氛下吃晚饭,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我悄悄地把他们朋友拉到一边,告诉他紫渊他们需要好好谈谈。他点头就此告别,而钟毅带来的朋友也很默契地跟上脚步。我和紫渊坐在钟毅的车里,斜阳映在我脸上。我才开始静静地思索,真的是这样啊,有些人努力排队进去的地方,另一些人正在收拾行李仓皇逃出。
晚上,我对丁尧说了紫渊的事情,我说得深沉,说得压抑。丁尧边听边安慰我说:“作为好朋友,她的决定你只能支持,况且还是这样的大事。我知道你难受,不想看到她苦齐腰深,有些话以你的立场不好说,就由我帮你说吧。上次她不是让我给她的新房画壁画么,我已经画好两个模板了,正好,明天约她出来一块儿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