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空薰（1 / 1）
茶茶夜裡真的是失眠了，大概是午睡時做的夢太長，人都睡夠了，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無奈只好起來。
茶茶有點路癡屬性，所以對再次循著前夜的路找到彥馨的房間已經不報太大希望。於是在宅子里隨心所欲地又一次亂逛，約莫半柱香時間之後，發覺自己好像玩大發了，完全都不認得路了！這就是典型的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這下怎麼是好喲？難道坐在原地等明日太陽升起？開玩笑乜，這可是凶宅！在外面風餐露宿，很容易惹鬼的！
所以，要不回時空界算了？茶茶打定主義正想要走，卻欣喜地發現不遠處閃動著幽幽燭光，若隱若現，是淡淡的橘黃色——莫非是橘燈？或者過去看看。茶茶內心想到，真的回來時空界過夜，明早沒有算準時間回來，又要被恆大一大通問詢簡直煩死，還是不要再自惹麻煩因為已經夠煩心了，哀。
茶茶慢慢地走過去，漸漸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剛才迷路的院子里了，走到了彥馨的房門前。既然來到，索性找彥馨說說話吧，反正昨晚都打擾了，也就不在乎今晚再打擾多一次了。
敲了門，得了彥馨應允可以進屋，推門卻驚訝地發現鄭君書那個八卦公也在。覺得這樣的組合湊在一起這麼安靜也是神奇，想想覺得也不怪，大概剛剛茶茶未入屋之前，君書一定是抓住別人小蘿莉在這裡啰裡吧嗦地一大通講，然後人家小蘿莉根本就不鳥他的節奏。
“茶茶你又睡不著了？”
“是啊，彥馨。”茶茶自然到極點地走過去坐下，開始幫著彥馨弄橘燈，根本性無視君書的存在。
君書不爽了，在桌子下踩茶茶的腳，被茶茶先知先覺地躲開——喔噢，偷襲失敗了~
“彥馨，我昨日來，都不知道你的房間對出去有這麼大一個院子，我剛剛差點在裡面迷路了。”
“是啊，茶茶要小心。”
“昨日你都沒有點亮橘燈，今日為何會點亮了？”
“君書哥哥要彥馨教他做橘燈，做出來了，哥哥一定要點亮橘燈看看是不是真的很亮，彥馨已經告訴過君書哥哥，在夜裡點橘燈，很容易招惹鬼魂，但是君書哥哥堅持，所以彥馨只好替他點燃了燈芯。”
“這樣啊。不過也幸好是點了燈，不然茶茶都不會找過了。茶茶可不是女鬼喲。”茶茶做了個鬼臉，配上表情，倒是還真有點讓人驚悚的樣子。
彥馨逗樂了：“茶茶你裝得真像。”
“所以不生君書哥哥的氣了好嗎？”茶茶順手就摟過小蘿莉，讓她坐在自己的膝頭。
“嗯。”彥馨很乖地依在茶茶身邊，點頭對茶茶笑了。
鄭君書覺得茶茶簡直母愛氾濫了，又來弄這套，又矯情又惡心簡直沖刷自己三觀。茶茶不理他，兀自與彥馨聊著，兩個人有說有笑，甚是開心。
直到鄭君書又回想起惹鬼的言論，提醒彥馨先把橘燈滅掉。茶茶笑他這又想起來，變成膽小鬼了？
“其實為什麼彥馨你要做那麼多的橘燈？你從哪裡弄來那麼多的橘子皮？”
“阿姊病了之後就變得很喜歡吃橘子，所以彥馨每日都到山上給阿姊采很多的野橘子回來，剝了皮一塊塊橘子肉喂給阿姐吃，橘子皮扔了也怪可惜，阿姊提議弄成橘燈，又好看又可以照明。你看，”彥馨邊說邊舉起手裡的橘燈：“很好看不是么？”
“彥馨你為什麼這麼聽你阿姊的話呀？”茶茶逗她。
“因為，彥馨喜歡阿姊。”
“那彥馨喜歡茶茶嗎？”
“喜歡。”
“彥馨會聽茶茶的話嗎？”
“嗯？”彥馨很認真地陷入思考狀，最後嚴肅地點頭：“會。”
“是嗎？”茶茶也笑了，把彥馨緊抱在懷裡。君書在一旁聽著，聽到這裡也有些緊張起來，不知茶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聽茶茶又問道：“那彥馨你要諏嵉馗嬖V我，你喜不喜歡君書哥哥呀？”茶茶指了指鄭君書。
君書在心裡罵了茶茶一句無聊。但其實還是有些害怕彥馨會說不喜歡，然後會害自己在茶茶面前很沒面子，所以也很留意彥馨的表現。
彥馨在鄭君書熱切的期待下最終還是勉強的點了點頭，茶茶不置可否地說：“就他那個爛樣子你都能喜歡呀？你可不要騙我哦。”
彥馨說：“君書哥哥並不招人討厭。”
“那誰招人討厭啦？”茶茶繼續八卦。
彥馨搖頭不肯回答了。
“齊思遙？”
彥馨搖頭。
“咿唔吁呀？他討不討厭呀？就是你蕪鈺哥哥喲！你君書哥哥可不喜歡他了，是不是呀鄭君書？”
“不是。彥馨不討厭頤先生，他以前教過彥馨讀書寫字。姊姊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對於先生，要學會敬重。”
“咿唔吁居然還當過我們小彥馨的夫子呀，我現在才發現他也蠻了不得的喲。那，”茶茶笑了，因為她越來越接近她的答案了：“彥馨討厭的人，不是君書哥哥，不是思遙哥哥，也不是頤先生，還有誰呀？”茶茶假裝說到這裡，自己在很認真地回想還有哪個候選名單裡的人物是沒有提及的。
鄭君書知道，她還沒問——
“季閆禪呢？閆禪哥哥彥馨喜不喜歡呀？”
“……”彥馨很久沒有給出答復，但從她一聽到這個名字時的抵觸來講，茶茶很明顯感覺到彥馨並不喜歡他。
“彥馨？”
“彥馨、”彥馨皺了皺眉：“彥馨不喜歡閆禪哥哥！”
“為什麼呀？因為姊姊喜歡閆禪哥哥么？”
“不是！彥馨，”彥馨話語間帶上了哭腔：“彥馨就是不喜歡他！”
茶茶拿眼神示意鄭君書先走。然後摟著彥馨：“彥馨乖，難過就哭出來，茶茶錯了，茶茶再也不問了，彥馨原諒茶茶好不好。”
“我們難過就哭出來，不怕丟人的，現在屋裡只有彥馨和茶茶了，君書哥哥已經被茶茶趕走了。彥馨難過就對著茶茶哭出來。茶茶會像昨晚那樣陪著你的。”
茶茶感覺自己胸前的衣服一點點被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於是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彥馨的背，安慰著她。一邊在想所謂“世無雙”的少將軍，不會那麼恰好是個戀童癖，真的對彥馨做了什麼猥褻兒童的齷蹉事情罷？這樣劇情就相當的狗血啦！連山鬼都不放過地來色，因為那樣被山鬼咒怨而死，那人也死有餘辜了呀！這事還調查毛線，趕緊收工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好好洗洗睡算啦。
“……嗚嗚……茶茶，”彥馨哭著哭著開始講了：“閆禪哥哥他，跟思遙哥哥偷偷躲在房間里，做、做……”
“他們做什麼了？”茶茶其實已經猜到了，但是她覺得事情這樣發展，還是相當狗血的啊！
“做斷袖分桃之事。”
“被你撞見了？”茶茶不懂現在的成年人到底怎麼想的！也不想想這樣會給未成年人尚未成熟的心靈帶來多大的心理陰影！萬一彥馨就是因為這個搞基了——好吧彥馨現在已經被搞彎了，所以都是那些沒節操的死玻璃惹下來的破事兒！
“嗯。嗚……事后，閆禪哥哥找了彥馨，威脅彥馨不要講出去……彥馨，彥馨……”之後彥馨再也講不下去，似乎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茶茶估計應該是季閆禪威脅小孩子的手段太惡劣，沒把握好輕重，威脅過頭了。但是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可以挽回的辦法了，因為他不做都做了，茶茶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給他補禍，才能減輕彥馨受到的傷害。只能安慰著哭泣的彥馨：“彥馨不哭，不難過，這真的不是你的錯。是季閆禪自己沒有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不，”彥馨還在繼續哭。
茶茶很訝異她怎麼會突然哭著哭著還來反駁自己的說話，沒想到接下來她聽到了更讓她舉得震驚的話：
“是彥馨的錯。思遙哥哥因為這件事情自殺了。因為思遙哥哥後來跟彥馨道歉，說抱歉讓彥馨撞見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彥馨告訴思遙哥哥，當時頤先生也看到了。”
茶茶覺得自己被彥馨這麼繞幾下，完全腦子都轉不過彎來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喲真是的！這關係亂得？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所以彥馨不喜歡季閆禪，到底是因為季閆禪威脅了她，還是彥馨覺得季閆禪是導致齊思遙有自殺念頭的罪魁禍首？
“彥馨，茶茶問你，你不是不討厭思遙哥哥，你是很喜歡思遙哥哥對不對？”茶茶連哄帶騙的語氣都用上了，在套小蘿莉的話。
“彥馨，除了阿姊之外，最喜歡就是思遙哥哥了。”
“為什麼呀？”
“因為有一次，嚴夫人想把彥馨推進池塘里，是、是思遙哥哥救了彥馨。思遙哥哥對彥馨很好。小時候思遙哥哥每年都會陪著閆禪哥哥來府里住上一兩個月，他經常給彥馨帶各種好玩的、好吃的。嗚嗚……那次，如果不是阿姊發現得及時，思遙哥哥連命都沒有了。”
“……齊思因為這件事情自殺？那，季閆禪他知不知道？”
“不知道，閆禪哥哥有事，所以他先離開了。頤先生也不知道。彥馨記得，那次他是與閆禪哥哥一起先離開了。阿姊說他們要去上戰場。去打仗才能保護更多的人，讓他們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
“是嗎？”茶茶失神地看向遠方：“為何你把戰爭描述得如此美好？戰爭，”茶茶歎了口氣，收回了目光，與彥馨對視著：“彥馨你知道嗎？戰爭其實是件很殘忍的事。爭權奪位只是賦予它諸多華麗膚湹耐庖拢煤芏嗪苊篮脤崉t毫無意義的詞去修飾它罷了，其實還是為了得到更多的權利，講些好聽的話來愚弄百姓。那些，都是不可信的。”
“……”彥馨茫然地撲閃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茶茶，顯然是沒聽懂茶茶的話。
茶茶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來：“等你長大——不，你還是永遠不要明白的好。”茶茶原本的確是想說，你長大就會明白我講的有關戰爭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後來轉念一想，彥馨要是能一輩子都不長大，一輩子都不用明白，或者會更好吧。
只是，這樣單純的一位小姑娘，總是那麼愛哭，會為了一件小事都哭成這樣的小姑娘，她真的會是山鬼嗎？山鬼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善良了？
真心希望，這年頭的妖魔鬼怪不要變種變得越來越善良越來越人性化才好，不然讓人如何忍心傷害？畢竟這不是夏目君的二次元空間，沒有那麼多所謂心存善念的妖怪，才是世途正解。
又或者，結局是我們都猜錯了，這個小姑娘，她不是山鬼那該有多好？
++++++++++++++++++++++++++++++++++++++++++++++++++++++++
那年彥馨十歲。
是時，夏祭。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季閆禪都會回橘鎮住上那麼一兩個月，拜祭自己亡故的父母，也來探望嚴家長輩。齊思遙也會跟著一起來。
彥馨很小時候起，便有這樣的記憶，記得閆禪哥哥每年都會在夏天來自家府上住上一段時間，同他一起來的，還有自己喜歡的思遙哥哥，當然她也忘了從她那一歲開始，跟閆禪哥哥和思遙哥哥一起來的，還多了個好好看的、喜歡穿一襲白衣的、長得像仙人下凡一般的大哥哥。那位大哥哥，後來成了彥馨的夫子，每次來府上住，都會教彥馨讀書識字。只因為彥馨一次偶然，看他練字覺得他字寫得很好看，也想學，像他提出了要求希望他能教自己寫字，所以他便成了彥馨的頤先生。
嗯，彥馨幼年最喜歡的人，第一個要數姊姊，排第二的是思遙哥哥，然後就是頤先生，隨後……好吧，勉強也算上閆禪哥哥吧，因為姊姊喜歡他。其實彥馨對季閆禪是沒多大好感的啦，真不懂姐姐為何會唯獨鐘情與他。
直到彥馨十歲那年。那日睡過午覺，彥馨起了床，發現不見阿姊守在自己床邊，於是便出去找。其實彥馨也睡得昏昏沉沉的，沒完全睡醒，所以她睡眼惺忪地也沒好好看路，就是不知怎麼地莫名就走到府中側院去了。大戶人家的小姐，一邊是不許隨意走動，更不該走到側院去讓留宿家中的客人看到，但是彥馨發現自己走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退出去了。
而且當時她站在一間廂房外，根據廂房特有的裝飾才知道自己湊錯了院子，想走，卻聽到屋內傳來奇怪的聲響。
門是虛掩這的，因為是廂房，所以沒里屋了，直接就可以從門縫看清裡面整間房間的情況，當然也包括窗邊的美人榻，包括睡覺的床。
彥馨還未往裡看，便聽到壓抑的低沉的喘息聲，於是更是好奇屋內的人在做著什麼，所以透著門縫往裡看去，循聲便看到窗邊美人榻上，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影。
是閆禪哥哥和思遙哥哥？但是他們在做什麼呀？為什麼閆禪哥哥好像坐在了思遙哥哥的身上？為什麼閆禪哥哥像在騎木馬那樣一下一下一上地在思遙哥哥身上動啊？而且閆禪哥哥衣服都沒穿好，露出光潔的背部，皮膚好白，還有形狀美麗的蝴蝶骨……
彥馨一下子有點看呆了，然後不由自主地會像起來，近日思遙哥哥帶著男裝打扮的自己偷偷溜出府外去茶館里聽說書的事。當時，那個說書人好像也在講這麼一個場景，講到在場的人都起哄了。彥馨也識字大約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但是今日確實第一次看到真實的場景，不覺得有懵在了原地。
直到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彥馨回頭，看到了頤先生，正想出聲，先生卻制止了她。先生示意彥馨跟他離開，彥馨依然覺得很好奇，很想再看多一會兒，所以又探究地靠近門縫看了看。卻不了正好與季閆禪有所察覺望處門外的視線相對。彥馨驚得差點要叫出聲來，頤先生卻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她不讓她發出半點聲響，季閆禪看著他們詭異地笑了，彥馨幼時尚不懂那個笑容的意味，後來長大了也漸漸就懂了，那時季閆禪笑得有多得意了——
季閆禪是笑給頤先生看的。因為當時，季閆禪只是在向頤先生宣告著思遙哥哥至於他們的所有權。閆禪哥哥喜歡思遙哥哥，思遙哥哥喜歡的，卻是頤先生。頤先生喜歡思遙哥哥嗎？彥馨也不知道。但彥馨知道，季閆禪既然宣告了思遙哥哥的所有權，先生便絕對不會與他爭思遙哥哥。
“嗯~齊思——~”
彥馨至今仍記得，她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就是季閆禪很放肆縱情地喊了思遙哥哥的名字，然後整個人都累得趴在了思遙哥哥的身上。
至於後來。後來的……
++++++++++++++++++++++++++++++++++++++++++++++++++++++++
茶茶于夢中驚醒，急匆匆地跑去恆大住的廂房想要找他，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又被困進了昨夜那個院子里。才明白自己陷入了山鬼設的“瘴”中。彼時天卻已大白。
茶茶這才想明白過來，彥馨昨夜點亮橘燈，是為了給自己點名方向，指引自己走出山鬼設的“瘴”。於是如今要如何是好，白日里即使有橘燈，橘燈發出那微弱的燈光，也極難被肉眼辨識，根本難以起到引路的作用。所以唯一能走出“瘴”的辦法，便是破陣，若要破陣必定會驚動設陣之人，這樣就相當於是宣戰了。自己是沒問題隨時可以投入戰鬥狀態，只是另外“豬一樣的隊友（此處其實特指君書大）”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睡懶覺做美夢之中，或者更糟糕，可能昨夜與人一度春風得意，如今縱慾過度在好生補眠……
茶茶越想越不對勁，想著嘗試一下用密線聯繫其他兩隻，結果發現山鬼的“瘴”果然是會屏蔽時空師之間的一切聯繫方式的，於是也覺得問題有些棘手了。或者也試著耐下心來，玩玩走迷宮陣的弱智遊戲吧——內心卻也知道，若是能走得自然走得處的“瘴”，便不是山鬼設的“瘴”了。如今茶茶若是長久呆在某一次過久，會招來同困於“瘴”中的其他生物的注意，而那些生物多半是敵非友；若是繼續走，越靠近“瘴”的陣法中心，越容易被困得越深，旁人來找亦難尋得；若是破陣——已經說了——一定破陣，意味著宣戰，在無法聯繫隊友的情況下，盲目與對方宣戰，簡直等於找死，特別還是在這種茶茶完全不知對方能力去到什麼情況，不是知己知彼的惡劣形式下，貿然開戰簡直自己玩慘自己。因為山鬼很可能把他們分散開來，一個個分頭解決，然後後果肯定會不堪設想，搞不好會連累到淮王世子，這事就玩大發了。就算最後真的三位時空師都沒什麼很大損傷，弄傷了時界關鍵人物這個帽子扣到頭上，罪名也算不小了。神煩！
早知道就不打草驚蛇，不急著告訴恆大有關山鬼可能不是彥馨的事了。
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