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橘燈(1 / 1)
挖空了果肉的橘皮,被固定回圓果子狀,放進去一根蠟燭做燈芯,用一條絲線穿過燈芯,另一頭系在樹枝上,做成小橘燈。因為是白天,所以剛跟著彥馨走在山路上的時候,茶茶並未留意到她手裡提著的是個什麼小玩意兒,但是等越走近樹林深處,越靠近了她們在山中的宅子,光線越來越昏暗之時,他們只能依靠小橘燈發出的幽暗燈光照明山路的時候,茶茶開始覺得這麼個不起眼的小道具,其實也還是能派上很大用場的啊。
——簡直是人類對大自然的物盡其用。誰發明出啦的喲?不要告訴茶茶就是面前這位蘿莉喲,不然茶茶又要被萌屎一次啦:太有愛麼麼噠~
身後,鄭君書已經害怕得抓緊了恆大的手,不再跟恆大鬧脾氣,也沒空閒介意恆大長得比他美了。茶茶一邊暗笑著他的膽小,一邊還是跟恆大交換了個眼神,覺得此地詭異異常,絕非善類所居之處。
但,已置於此境地,明知是有人算進千方百計要引他們入局,也只能硬著頭皮應戰,見步行步了。
‘我說你怎麼膽小到底是怎麼當上時空師的?
‘我……一般我只在時空界給培訓新的時空師,很少出外景的……
‘那你這次怎麼會跟來的(茶茶聽了鄭君書的話,差點沒絕倒。)
‘時空界不成文規定,凡發現時空接口裂縫者,需出面參與修補事宜。
‘你都會講給我聽是不成文規定!
‘況且我也有收到時空令。
‘好吧,發時空令的一定腦子瞬間短路了,才會讓你也攪合到這件事情里來。
‘其實我已經嚇尿了……
‘你不會抓住頤蕪鈺的手再抓緊點啊?反正他絕不會不保護你的。
‘你覺不覺得這樣的居住環境,好像我們在志怪小說里讀到過的山鬼的住處。
‘什麼山鬼?
‘不,不是在志怪小說里讀到的,是楚辭九歌里寫到的那篇山鬼。
‘好吧,我為我剛剛講過的話道歉,或許派你來出這個任務還是有道理的。
‘什麼道理?
茶茶沒有再理君書,反正有人知道這到底什麼怪物,總好過一切多是疑霧。原來是山鬼。這年頭果然山鬼都愛裝嫩了,而且,真討厭,居然還裝成那麼萌的蘿莉樣,明知茶茶是蘿莉控一枚,這樣還讓不讓人好好地做任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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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馨?可是你回來了?”
“姊姊,是彥馨。你猜猜我在山裡遇到了誰?是思遙哥,他來找我們來了,還有同他一起來探望我們的閆禪哥哥的朋友。”
“是麼?咳,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然後女子很艱難地喘了一口氣,繼而說道:“我這個樣子……”
大概是想說怎麼見得了客人,真讓人笑話了,但是卻已經看到彥馨帶著客人走進來了,所以話說到一半,也沒再說下去,只是努力撐著想要坐起來。茶茶遠遠看到她慘白著一張臉,還留了很長一頭黑髮,大概因為病得挺重的,根本無力梳理,只能任由一頭烏絲散亂的樣子,像極了黑夜里會從游泳池/電視機/收音機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個地方爬出來的貞子一樣,驚悚效果簡直達到無限接近無窮大。
果然只見鄭君書直往恆大身後躲,茶茶其實也不想太靠近,主要是考慮到女子這麼種咳發,聽著老像得了結核病了,這麼容易傳染的,開玩笑乜真不要命了熱愛工作也不是這麼個拼搏發,明知是傳染性疾病還一個勁兒往上湊,一點防護都不作,有醫保也不是這麼搞死自己啊!
所以一屋子人就看著齊思遙傻不愣登一頭熱血地衝過去床邊。
房間內其實很陰暗,茶茶幾近看不見任何東西,真不知道齊思暗視力到底要好到什麼程度,才能這麼精準地跑到床邊去的。還好,房內原本是放滿了橘燈,彥馨進了屋就一盞一盞,不厭其煩地將它們點亮了起來。
女子生得果真如同貞子般漂亮——好吧,茶茶的審美在一定程度上,肯定有很大的問題,居然那麼惡趣味地覺得貞子好好看,并保持這個想法十多年之久,毫不動搖——貞子其實還是蠻漂亮的啊,如果拍的不是午夜空靈,而是去做□□女主,一樣會叫座大賣的好不好!而且而且,貞子去拍□□其實也很有看頭啦!茶茶一直覺得自己人生終極理想就是一定要找個gf肯跟自己玩各種道具、各種cosplay場景愛的。跟貞子嗯嗯啊啊的場景,真的想想都好有愛喲——就跟小蘿莉玩□□-play一樣的有愛有木有好high~
“薜衣,”齊思坐在床邊,握起女子瘦骨嶙峋的手,一臉心疼的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世子,咳咳……”
茶茶覺得自己面前在上演真實瓊瑤劇的即視感。
“薜衣,到底為何?你竟會落得如今這般地步?為何你的病情竟惡化到了這種程度?你的家人呢?為何只剩你和彥馨了?”
茶茶覺得齊思遙腦子一定有問題,對方都已經咳嗽成這樣,氣兒都喘不過來了,你還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真的想讓別人回答你問題回答到斷氣為止啊?而且,彥馨已經把房內的等都點亮了,茶茶看到了薜衣邊咳手裡邊拿著一塊白色的絲巾在捂著嘴,蒼白指尖,白色紗布,一下子就被染紅了。這麼個咳發,還咯血了,你說只是支擴會不會有點太自欺欺人?所以,還是結核?可是怎麼辦?彥馨都把燈給點亮了,既然是遠道而來探訪病人的,還是病人未婚夫的故交,這樣都不走近床邊去看看,似乎也太不合乎常理了。
‘咿唔吁腫麼辦?我不想過去看她。結核會傳染的
‘我也覺得似乎應該留個空間讓齊思和她私下聊聊,或者我們先出去罷。
‘你快點說了,我們就走啊
“頤公子,咳、咳,我有些事想單獨和世子說,不知你可否先帶你的朋友到外廳坐坐?彥馨,招呼好客人。”
“蕪鈺哥哥?”彥馨聞言帶著恆大他們往屋外去。
‘會不會有不妥?你還什麼都沒說,但我卻覺得那個薜衣,像是會讀心術一樣,知道了我們并不願在屋內久留的意圖。如果……她真的那麼厲害的話,她會不會,加害于齊思?
‘或者,她並不是不想我們聽到,而是不想那位彥馨知道,她跟齊思接下來要講什麼事情
‘她要迴避的不是我們而是……?
‘就算不是,她也不會笨到現在就對齊思動手的,她還沒弄清我帶來的人的底細
‘她知道你的身份?
‘或許猜了個大概吧。她,或者是彥馨。總有其中一個,是知道我不是一般人的。
“喂!你抓他的手抓那麼緊幹嘛,這裡可比房間里光亮多了,你到底還在害怕什麼?而且,你不累他都累啊,我們大家都快被你搞到精神衰弱了。”彥馨招呼他們在外廳坐下,說要去準備茶水,茶茶一見她離開,馬上就說鄭君書了。
“能怪我嗎?我在黑暗的地方就是覺得害怕,很沒有安全感啊!”鄭君書這下倒是理直氣壯。
“你不能一待在這宅子里,就緊張得不行,你的身體如果長期處於一種應激狀態的話,你免疫力很容易下降,然後你很容易會被感染的,那樣情景對我們就會十分不利了。”
“我會想辦法讓君書不那麼緊張。”恆大發話了。
“你——?”
“又怎麼了啊你?”茶茶不耐煩。
“沒有啊,就是覺得他講這句話,聽著好像很耳熟。”君書看了看恆大:“好吧,看久了,你這傢伙也沒有讓我覺得這麼不順眼了。”
“呵呵”恆大失笑,看著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你笑什麼!”鄭君書惱羞成怒。
“沒有啊,我覺得你剛剛跟我講的那句話也很熟,好像剛認識你不久的時候,也有聽你這麼說過。”言罷又說:“我要出去走走,你們先坐著吧。”
“熟悉地形?”
“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應該是嚴大人在橘鎮後山建的避暑山莊。”
“沒事,你去。我跟鄭君書在這裡坐坐好了,順便等下小姑娘回來,盡量穩住她。”
“不要大意。”
茶茶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看他一襲白衣,背影瀟灑地消失在門廳外的濃密樹蔭里。聽見鄭君書還在獨自糾結著呢喃:“奇怪,到底是誰?我怎麼從來不記得自己認識過這麼號人物了?一開始的時候讓我很不喜歡,但是後來……看樣子我跟他交情也很不錯的樣子?但是我又到底為什麼會死活認不出他是誰,想不出自己認識過這麼一個人?這種感覺真難受!”
“行了,碎碎念沒意義啦。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吧,是想起來的時候自然會想起來,又或者還會發生什麼事,你一下子就輕易地把他認出來了。”
“但他人其實不錯。跟在他身邊讓人很心安,很能保護人的樣子。是能擔當事情的人。樣子長得那麼不靠譜,人卻那麼靠得住?我認識的誰是是這麼個懶樣子了?裴子顏不會,他在趕稿子;顧舒不會,他不可能來得到這個時空界;蘇羨不會,他應該在家陪他新寵;恒蒔很忙,才不會來這裡管這種破事,何況恒蒔很帥,不可能戴了長髮,穿了白衣,就變成這麼個娘娘腔的樣子……還有誰啊?裴伊尹?卓昭華?”
關於恒蒔如果留了長髮,穿上他最喜愛的白衣,就變成娘娘腔的樣子的說法,鄭君書拜託你千萬別到處說,不然茶茶不保證,恆大大聽了不會艸死你,更不保證溫介臣聽了會不會就此就找人殺了你讓你不知不覺時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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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間的宅子空置了很多房間,所以彥馨給他們安排了單間。茶茶晚上是個夜貓子,趁夜出來四處溜達。恰好看到彥馨在製橘燈。
茶茶輕輕地敲了敲半掩的門。
彥馨尋聲看來,見到了站在門邊的茶茶,詢問的顏色看著她。
“我叫茶茶。理應你亦要喚我一聲姐姐了。或者你叫我茶姨,反正我不介意你把我叫得老點。只叫我茶茶最好了。”
“茶茶?”彥馨的聲音嫩嫩的,還帶著奶音,卻又有點少女的溫柔,好聽得不得了。
“彥馨~”茶茶瞬間就整個人都開心噻:“你在做橘燈嗎?我可不可以進來看看?”
“進來吧。”彥馨笑著招呼道。
“這是你的房間?”
“嗯。”
“為什麼你也這麼晚了還不睡?”
“夜裡很黑,好可怕,彥馨睡不著。所以只能做橘燈,一直做到天亮。”
“?!”茶茶聽到這個答案,覺得很愕然而且不解,嗯,或者還有些心疼吧:“那你什麼時候睡覺呀?”
“天亮了之後吧。山下有好心的大嬸,每日會給我和姐姐送來新鮮的蔬果,說是家父以前曾施恩于她,也會幫著打點一下家裡,那時候有她好看著姐姐,我能安心地睡一個上午。下午我再到外面采些藥材或者瓜果,給姐姐做藥填下肚子。大嬸送來的東西不多,給姐姐吃才剛剛好夠,我……”
“彥馨你——”茶茶覺得那小姑娘不了得了喲,這麼樣說話發,簡直句句自戳淚點:“真是懂事啊。”
“我想姐姐快點好起來,不要最後連姐姐也離開了,就留彥馨孤零零地一個人在世上。”
茶茶覺得自己再這樣聽下去,一定會控制不住很丟臉地哭出來,所以趕緊轉移話題:“這個橘燈到底怎麼做的啊?你教茶茶好不好啊?茶茶學著弄,跟你一起做,你就不會覺得這麼寂寞啦。”
彥馨沒答話,很專心地低頭弄著橘燈。小蘿莉的手指很長皮膚很白,蓄了很長的指甲,一點點將橘皮上吃剩下的果肉摳出來,直到果皮變成淡橘色,沒有所有累贅的白翳。茶茶靜靜地看著彥馨處理掉果皮上的一塊果肉,黃橙橙的汁液隨著她白皙的手指一點點地滴落地面,莫名的美感,讓茶茶不禁構想起一個畫面,是月夜下的彥馨,穿著一身的橙紅衣裳,趴在一具蒼白冰冷的尸體上,長長的、尖銳的手指穿過尸體胸部薄弱的皮膚,然後一點點,把人心整個都挖出來,高舉在手中舉到月光下,血液隨著她的手一點點地滴落到身下的塵土裡……那是,故事的起點?還是故事的終結?或者所以存在構象里的一切只是無意間被洞悉的過場。
“你的手指,”茶茶舉起彥馨另外一隻沒有在弄橘子皮的手:“好白好長好美。但是,為什麼要蓄那麼長的指甲呢?”
感覺到自己另一隻手的掌心突然觸感冰涼,茶茶低頭一看,彥馨將一個還未處理的果皮放在了她的手上,趁著茶茶轉移了注意力,彥馨掙脫了被她握著的手。茶茶覺得那個果皮的溫度簡直冷到滲人,那種冰涼一直從掌心傳入心里,冷得讓人百般不是滋味。不過彥馨願意讓茶茶幫忙,茶茶還是很高興的,所以她也學著彥馨的樣子開始做橘燈了。
“彥馨,我以前也幫媽媽一起做過這樣的事,因為我們要收集吃過的果皮,弄掉那些多餘果肉,然後洗乾淨,再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做成陳皮——嗯,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陳皮啊?就是也是一種藥材吧,你們應該也有用到的不過我不知道你們這裡的叫法是應該叫它做什麼,”
“陳皮?你說它也是一種藥?”
“是可以入藥的。”
“茶茶也懂醫術?”
“這個,”茶茶顯得很為難:“略懂吧。”說的也是實話,茶茶西醫倒是挺懂的,中醫就比較水了,完全一知半解。其實說全不懂更為準確一點,但是因為她擔心彥馨再問下去,自己打錯了或者說了不該說的事情,所以打算講個略懂敷衍過去算了。
“你可看過像姊姊那樣的病人?你可以治好姊姊的病么?”彥馨抬起頭看著茶茶,眼睛里全是熱切的期待。
茶茶被萌到心都化了,十分不忍心傷害彥馨,但:“我真的只是略懂,令姐的病,我肯定醫不好。說實話,我其實不懂用藥醫治病人。”
“不懂用藥?難道還有別的治療方法?”
“這個……其實也沒有了。”茶茶內心:我沒撒謊,我總不能告訴小蘿莉,我可以給她姐做肺移植吧!而且,肺結核要搞到肺移植這樣來治,教茶茶老師要哭死了,藥物聯合治療不就得了,器官移植什麼鬼啊!再說,這個時界里也沒有可以用來治結核的中藥吧?
“那你是否認識醫術高明的大夫?”
茶茶搖頭。其實茶茶本來想說恆大中醫方面很高造詣的,後來想想這小姑娘認識恆大都好些年了,恆大一直不願意在他們面前暴露自己懂醫術的事情,怕是還內有隱情,茶茶可不能這麼沒頭腦一下子把自己隊友給買了。
“那阿姊她……”彥馨講著,眼眶里充盈了淚水,神色哀傷而又無助。
“彥馨你,”茶茶最見不得別人那麼可憐兮兮地在自己面前哭了,特別彥馨還是因為自己姊姊重病而……簡直戳淚點到害得茶茶都想陪她一起哭了。
“彥馨,只有姊姊了。彥馨,嗚嗚……不能,呃,放棄的。彥馨很喜歡姊姊。姊姊是彥馨喜歡的人,嗚、嗚,最喜歡的人……現在季哥哥也死了,姊姊只剩下彥馨,彥馨也,只剩下姊姊了。姊姊說好要更彥馨相依為命的……嗚嗚嗚……”
彥馨果然還是小孩子,一哭起來就沒玩沒了。茶茶沒轍了,只能在一旁聽著她哭。不過,彥馨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在那裡嘟噥的內容,茶茶怎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呢?這小蘿莉對她姊姊的感情——是不是怪了點呀?怎麼茶茶看著這麼個場景,覺得那麼地似曾相識呢!奇怪了去了,這怎麼看怎麼像曾經發生過在自己身上的情節啊!茶茶自己就是個戀姐癖——怪不得越聽越覺得感同身受,越聽越覺得好難受鼻子好酸好想哭了。
誰沒有年輕過啊,想茶茶像在彥馨這樣般年紀的時候,不也一天到晚因為自己偷偷喜歡著自己的姊姊,卻又不能告訴她,根本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所以只能自己偷偷躲起來哭?她們原來,同病相憐。茶茶想著,覺得自己跟小蘿莉挺有緣分的,怪不得她總對彥馨有莫名的好感,說到底,原來她們是同一種人。
若換一種身份,或者茶茶也會覺得月夜下,皮膚泛著月牙色白光的少女,將一具尸體剖膛開腹挖其心飲其血的畫面,殘忍嗜血但足夠華麗到絕美罷。我們對於美的定義,可以如此多元化,沒有犯罪概念的時空里,任何事情都可以不被限制了。一如她,不顧倫理道德地單純地喜歡一個人,那麼執著,那麼長久,都未曾想過要放手。根本就一點錯誤都沒有。無需顧忌旁人指點,不必忍受世人責難。一切不圓滿,只因為對方不能全心全意回應她的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