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真相!(1 / 1)
墨翡与窈窕跑到一层角落,胡乱的罩上满是灰尘泥垢的长衫,又将事先备好的猪鬃贴在脸上,乔装成两个粗使汉子走了出去,果然不出墨翡所料,那两个婆子不过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三五个家丁打手,匆忙跑下来的婆子慌乱的吩咐着家丁四散追去,料定她们必定走不远,墨翡与窈窕将这一片混乱抛在身后,出城而去。
弘遥跟了一段,看着周围的草木齐腰,便决定下手,走上前去笑呵呵的冲着两位衙役说:“二位爷,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说着近前两步近身塞给两位衙役。继而凑在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身后的一串如蚂蚱一样的囚犯看着三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下都有了些意思。
一个衙役走来,解开了芪枫腰间的麻绳,但肩上、脚上的枷锁却不解开。
弘遥将芪枫拉到身边,一边陪笑着点头哈腰一边拉着芪枫往草木从中走去。那一串囚犯都看了个清楚明白,心都野了起来,看着衙役徇私放人,都叫嚣着,起哄着,大有聚众叛乱之势。
弘遥只当看不到,待到草木从中,弘遥一把将芪枫推到在地,这一下,倒叫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弘遥仍是不理会,一拳拳向下猛捶着,又将事先备好的一段装有热猪血的猪肠从袖中抖出,草木茂盛,囚徒只看着弘遥一拳拳,一脚脚狠狠的落下,不一会,拳头上便沾染了殷红的血,弘遥作势疲累,心满意足的摘下一片叶子擦了擦手,走了,背影满是大仇已报的痛快。
原本躁动的一串囚犯此刻全都蔫掉了,一个挨一个的站好,队首的一个矮小的囚徒,从地上捡起腰间麻绳的一端,交到了衙役的手中。
窈窕与芪枫久别重逢,相顾无言,所有的恩怨情仇,在这重逢的一刻都放下了,都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芪枫捧起窈窕清瘦略显苍白的面颊,轻轻替她摘去脸上的猪鬃胡茬,不知是粘的太过牢靠,撕下来时痛,还是心底的冰融化了,窈窕的眼中盈出两泓轻轻的泪来。芪枫心中觉得,此刻的窈窕简直美极了,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相逢容易,别时难,墨翡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渐渐远去,心中顿时盈满了弘宸的影子。
弘宸看着玥灵一天天好起来,并将那一段和自己有关的心事已然彻底放下,心中释然,尽心的满足着玥灵俯在耳边许下的愿望,想着想着,就放佛那声音仍在耳畔“王爷,玥灵想将回鹘与大唐文化、生产相互交融,造福百姓,玥灵学识尚浅,素闻天下珍宝、匠才皆聚宫中,玥灵想让王爷助我一臂之力。”弘遥入宫的次数渐渐的多了,多数是为了借阅宫中典籍与玥灵看阅,玥灵整日忙忙碌碌,若不是在研究典籍与弘宸从宫中请回的匠才请教切磋,就是在城中大大小小的角落,施舍钱粮,手艺,授人以渔。
日久天长,城中百姓,街头巷尾无一不称赞、无一不心怀感恩,玥灵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善人,活菩萨。
蕊儿自诞下皇儿,荣宠像极了昙花,只匆匆一现,便败落了下去,众人见皇上踏足越来越少,也都纷纷的转舵。彩翠美人今日之风十足是蕊美人昔日之景。
昔日承宠颇盛,如今的蕊儿早已不是为人仆婢时的性情了,冷寂了数日之后,蕊儿不顾一路守卫阻拦,径直闯入内阁。
“蕊美人,皇上吩咐了,午后小憩,任何人不得叨扰。”当值的小太监,跪倒在地哀求,就差双手抱着蕊儿的双脚了。
蕊儿素来知晓皇上午间小憩从不深眠,从前的年月,皇上午间的时光总是属于蕊儿的,如今竟被一句“任何人不得叨扰”挡在门外。心下怨气委屈膨胀胸口,蕊儿心想,今日这门定要闯进去,就算是皇上一怒之下赐死,蕊儿定不会有半分留恋。
用力推开朱门,房内,皇上正在将一朵“洛水湘妃”描摹在一个女子的□□的背上。二人一个俯卧在榻上,一个精心的挑着色,面目笑意久久不退。
蕊儿震在原地,未及行礼,弘乾看到蕊儿并无分毫异样,仍旧用细细的笔触落在如白玉般瓷肌之上。
“给皇上请安。”蕊儿跪地行礼,她甚至都忘记说出个贸然而来的由头,就这样生生的跪在地上。
“免了,来,瞧瞧朕画的如何?”皇上招招手,示意蕊儿起身过来。
“皇上今日雅兴,画的竟这样好。”蕊儿眉目飞向皇上,大有致歉撒娇之态。
皇上并未接下这目光,反而轻轻吹了吹墨迹尚且有几分湿润的“洛水湘妃”,将榻边的薄纱披在俯卧女子的肩上,扶着女子缓缓坐起,蕊儿此时与一个茶几,一根木桩无异,完全被忽视冷落在一旁。皇上又将散落的满头青丝抚顺了,那女子任由皇上在人前这样举止轻浮,自己精细的展了展衣角,这才抬眼看蕊儿。
蕊儿复杂的眼神变了又变,心中突突乱跳。
“小姐?”蕊儿惊异的有些欢喜。
“请蕊美人安,彩翠怠慢,还请姐姐莫要怪罪。”彩翠似乎习惯了自己被认作另一人,每一次,都叫她心底多了几分邪魅。
“呵呵,这不是荣安王妃,她是彩翠美人,朕初见她时,也险些错认了,今后,你们姐妹仍可以像从前一样。”皇上说这话时十分像得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像蕊儿炫耀。
“蕊儿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在此叨扰了,蕊儿愚笨,恐负了皇上美意,蕊儿前些日子不慎将皇上赐的掐丝珐琅雪中红梅的玉瓷摆件给摔了,怕皇上恼了,不分昼夜的叫宫中的匠人照着样子仿了一个,可赝品终究是赝品,仅凭着一副样子,却越看越叫人觉得怪的恶心。今儿蕊儿瞧着皇上性子好,便斗着胆子说了出来,还望皇上恕蕊儿莽撞之罪。彩翠妹妹,得空了便瞧瞧我去,咱们好好叙叙旧。”蕊儿笑的粲然,撕心裂肺的疼。
“蕊美人,彩翠美人在殿外候着,奴婢去回一声,说您已睡下,打发她走吧。”蕊儿贴身服侍的宫娥跪地道。
“来的正好,快叫她进来。”蕊儿来了精神。
“彩翠给姐姐请安了。”彩翠只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子。
“妹妹今夜不服侍皇上左右,难不成是应了我白天的话,特来叙旧不成,若是皇上恼了,妹妹要替我多多担待些才好。”蕊儿在宫中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练就了些城府。
“姐姐又拿妹妹逗乐子,皇上恼了,能劝住的又怎会是你我二人?!”彩翠以一种怪异的语气煽动着。
“妹妹如今在后宫独宠圣恩,岂非太过妄自菲薄?”蕊儿冷冷的嘲笑着,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眼前之人。
“姐姐才是叫人羡慕呢,皇上当时接我进宫时,你道是为何?皇上因宠爱姐姐,得知姐姐常常思念殷墨翡,为解姐姐相思,才接我进宫的。”彩翠款款的说着。
“妹妹真真的是个小心眼的,方才姐姐一句玩笑话,这还没隔夜呢,就被妹妹给取笑回来了。连那丑角儿都讲不出这样滑稽的来。”蕊儿觉得这个理由简直荒谬。
“妹妹若有半句虚言,就让皇上永世不再召见我。”彩翠倒认真的起誓起来。
“妹妹这又是何必呢?”蕊儿作势的赶忙制止。
“自妹妹进宫以来,皇上就总是睡的极不安稳,梦中总是唤着‘墨翡’,后来,妹妹也多少知道些荣安王妃的事,如今仍旧下落不明,哎,皇上竟这样挂念,不知道的,还以为。。。。。。”彩翠适时的止住了嘴,邪魅一笑。
“如今我这造化,也是托姐姐的福,若不是这容貌,我又如何能一沐隆恩呢。”彩翠一手托住自己的面颊。
“妹妹这话说的叫人糊涂,妹妹侍奉皇上,是妹妹本事,福气,与荣安王妃的样貌有何干系?”蕊儿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皇上是真龙天子,天命相佑,爱恶又岂是我们能揣度的,皇上英明神武,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恐怕连荣安王妃突然离府而去也知晓一二呢。”彩翠说完露出一幅俨然崇敬之情。
再愚笨的人也能听出这话中的分明,虽仍不知彩翠意欲如何,也深知这可能就是个圈套,可蕊儿仍旧是想讨个究竟,关于墨翡。
第二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天蓝如洗,澄澈无垠,蕊儿呆呆的看了很久,自己从来就是个爱憎分明的清爽明白之人,又岂能活的云里雾里。
“薛威,入宫多少个年头了,家中可还有人?”蕊儿坐在花园石凳之上,一片蓝天之下。
“臣自小便入羽林军,家中已没了人,只有几个远方亲戚,也早就断了来往。”薛威答到。
“薛将军,蕊儿今日有事相求,请将军千万要答应。”说着起身便要作揖。
薛威慌的双膝跪地,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声音窝在胸内,“请美人吩咐,臣定当誓死效命。
“薛将军,快请起。”蕊儿双手扶起薛威,薛威仍旧低着头,站起身,退后了两步,保持君臣之礼。
“请薛将军据实相告,荣安王妃现在何处?”蕊儿极为认真的看着薛威,捕捉着他脸上闪过的哪怕一瞬的表情。
“臣不知。”薛威并无过多言辞。蕊儿也并未捕捉到破绽。
“皇上做了什么,竟让荣安王妃这样不辞而别,杳无音讯。”蕊儿胡乱的倚着自己的猜测盘问。
“臣不知。”仍旧死死不松口。
“那年灯会,我与小姐一同赏玩灯烛,小姐待我如胞妹长姐,如今,一切都在,只不见了小姐,叫我如何能安心度日。”蕊儿恸哭。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小姐仍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四下差人去寻的小姐的踪迹。每每无果,每每失望。前几日,终于有了音信,可,我倒宁愿一无所获。他们告诉回禀,说,是皇上,是皇上一步步的逼的小姐走投无路。。。。。”蕊儿不顾仪态,伤心恸哭。
“请美人保重身体。”薛威不知如何。
“如今,看到皇上,就会想起小姐,皇上与荣安王妃都是我此生至爱之人,我又能如何?放不下小姐更舍不得皇上,我不相信皇上是皇上所为,我只求个究竟,只要不是皇上,我只求不是皇上,薛将军。”蕊儿有些歇斯底里的晃动着薛威。
薛威看着眼前十分痛苦的蕊美人,蕊美人曾荣极一时,呼风唤雨,如今这句句所言,定是有了什么根据,听了什么谣言,可事实并非如她所言,如今之况,她怕是早已知道了几分,既如此,该为皇上正身才是。
“荣安王妃的死,并不是皇上所为,皇上拼了命的挽留,自己差点都追随而去,可惜荣安王妃早已有求死之心,我们都是亲眼看到荣安王妃自己从跳崖轻生的。”薛威回忆着替皇上澄清辩解。
蕊儿彻底僵住,脑中顿时空白一片,惊恐万状难以置信的看向薛威,薛威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浸出,以同样的神情看着蕊美人,暗暗自悔竟如此大意,蕊美人这副模样分明是不知分毫。
蕊美人就这样看着,看的薛威觉得她就像是一尊冰雕,叫人心底升起一股寒冷,蕊美人开口,眼睛仍旧不肯放过薛威“皇上是不是早就对荣安王妃怀有非分之想,荣安王妃无法才远远的逃走,荣安王妃的死,也是皇上求而不得,步步紧逼一手造成的!”
薛威是条硬汉,不卑不亢,天塌下来都能用手撑住,此刻却将目光移开,极力筑起一道墙。
蕊美人眼睛眨也不眨,将这一切都捕捉在眼里心中,薛威一个字也不用再说,蕊美人已然坚信无疑。
“臣告退,望蕊美人珍重。”薛威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仍旧掷地有声。
蕊美人水葱般的指尖掐的手心发白,重重的呼气,却十分艰难的吸气,双目仍旧愤恨的盯着薛威方才站立之处,好一会儿,蕊美人才精疲力竭的向回走去,如游魂一般,也不知走了多久,蕊美人觉得这宫中大的让她连回到自己宫中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何时,自己置身于太极殿前,蕊美人向殿中望去,高高在上一把金黄龙椅,天子所在,也是自己挚爱夫君之位。
“快点,快点,哎呦,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都麻利儿的。”一个皇上近前的太监,快步走着,吩咐着身后几个抬着架子的小太监们。
“等等,这躺着的是谁?”蕊美人看到小太监们抬着的架子上一席白布,白布下分明是个死去的人。似是脖颈处还在渗着血,浸染着白布。
“蕊美人,这薛威薛将军,方才在大殿前的青砖石上抹脖子了。”太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
蕊美人的头再一次嗡的一声,刚才步步生风的一人,如今怎么会这样躺着,任由白布盖身。蕊儿心底虽不愿承认,可还是忍不住冒出让她惶恐的念头。
“给我掀开!”蕊美人盯着白布,从嗓子底下发出咆哮。
抬着架子的小太监们见领头太监不动,也都不敢妄动,那领头的太监度了度势,一副百般关切:“蕊美人,您又何必瞧这些,别给自己添恶心,回头您若受了惊,皇上绝饶不了小的们。”
蕊美人不等话说完,便自己走近前去,一手掀开白布,薛威闭着眼,惨白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惊惧与痛苦,脖颈处的伤口皮肉外翻,甚至都能隐约看到骨头,胸前衣襟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鲜血染了一遍又一遍,一层又一层。
蕊美人意识中的直觉总是十分准确,墨翡的事猜的分毫不差,如今,薛威,也错不了,虽是自刎,可蕊儿心中十分明白,是自己杀了他,夺了他的命。墨翡不也是这样吗,是皇上无度的爱杀了她。
蕊美人静静的转身离开,脚步轻盈了许多,先是短暂的嘴角冷笑,轻哼,继而越来越放肆的大小,癫狂一般仰天而笑,笑着笑着,慢慢蜷身,蹲坐在地上无助的环抱双膝,失声痛哭,一口气没上来,便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蕊美人已然身在自己宫中,皇上闻讯赶来,守在床边,蕊美人疲态尽显,直直盯着天花板,知道皇上在侧,只假装不看,甚至累到再看一眼也觉无力。
皇上才因薛威自刎而痛心,薛威忠心无人能及,如今痛失爱将心下悲痛,愁容满面。
蕊美人启开两片苍白的嘴唇,问皇上“薛威可曾向皇上说了些什么?”
皇上闻言,方才薛威自刎前所言再次浮现“薛威无能,未能对皇上尽忠,再无颜为皇上效忠,不敢苟活。”说完拜了三拜,皇上还未弄的清楚明白,薛威抽刀,冲着自己的脖子用尽了浑身力气。
“薛威是因蕊儿而死,是蕊儿设计才使得薛将军无法对皇上尽忠,薛将军并未说什么,只是情急之下对荣安王妃的死为皇上辩白几句,蕊儿不想让皇上有所误会,薛将军既然走了,就应当走的安心些,清白些。”蕊美人平静的诉说着。
“你好生养着,思虑太过对身体无益,皇儿就先由彩翠美人替你照看着,等你好了朕会再来看你。”皇上说完一手轻拍了拍蕊美人的肩头,像是永别前意味深长的一个动作。
“吩咐下去,蕊美人身子不适,不宜太过劳累,一律不许人来打扰。”皇上踏出房门后吩咐着,蕊美人在屋内也听的清清楚楚。
蕊美人不动不闹,微微闭目养神,该走的该散的就让他走吧,散吧。已然不再澄澈干净,或者从来不曾纯净的情爱又何必苦苦强求,这是最好的,若皇上今日不如此,蕊儿也不愿再陪伴君侧了,两人之间若背负了太多血债,太多冲突,太多欺瞒就会把原本属于爱的位置抢占殆尽,蕊美人从来不愿、不想、不信自己能背负满身枷锁任意爱恨。尚且年幼的皇儿,蕊美人心中虽是百般放不下割舍不断,可若是跟着自己,只会叫他将来心里装满了恨,装满了怨,又何必呢。
皇上下令封锁薛威的死讯,可还是传到了金木的耳中,连同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在宫中处处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也处处都有散播秘密的人,即便是手提着脑袋也不能保证这秘密会永远不被人知道。
金木心中沉痛,提着酒坛子来到“又一村”找露霜,近年来露霜每次看到金木总是一副醉态,这一次亦然。
“陪我喝了它。”金木抬了抬手中的大酒坛子,酒很香很醇,一闻便知是上等好酒,叫金木用来买醉,真是可惜。
“ 人生苦短,得意时须尽欢,才不枉费。”金木说着酒话。
“什么忠、孝、情、义、痴都是害人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都死了。”金木大口大口的喝酒。
“露霜,这一干东西我们全抛了去,我们只要一样,及时行乐。”金木说完用手中的酒杯去碰霜露的。
霜露无言,一饮而尽。
朱窗微开,夜晚清凉的风携着清爽之意吹入房中,金木酒意退去,慢慢坐直,霜露正趴在桌上,手中仍握着半盏酒。金木看着露霜,安静的睡着,心中有些愧疚有些疼惜,每每自己失意伤心之时,露霜只是陪伴在身旁,陪自己一杯一杯喝着烈酒,常常醉倒不省人事,她不过也是个命运坎坷的女子,自己的辛酸必定不少,还要承担我的苦痛。金木静静的看着才发现,原来霜露是个十分清瘦柔弱的女子。
又一阵夜风吹来,金木起身关了窗子,将霜露稳妥的放在床榻上,掖了掖被角,轻声悄步的离开了。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吹着,酒虽是醒了些,可心中因酒而起的惆怅并未消退,夜越静,越是会不由自主思念故人,金木此刻脑中满是薛威,曾经同生共死的弟兄,曾经把酒言欢,往事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抬头,月圆如银盘静悬高空。金木与薛威都是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何年何月生与何地,两人索性约定,世人每一年只过一次生辰,而他们俩,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看到月圆,那就是他俩的生辰,每一天都如刚刚降世一般痛快哭痛快笑。这一日又是月圆之日,圆润的近乎满溢出来。
“一坛酒。”金木快步走入一间酒楼。
店中跑堂麻利的跑来,迅速的从肩上抽下一条十分干净的白布毛巾,先擦了擦桌子,而后是长凳,跑堂还未直起腰来,桌上的酒坛就不见了,桌子上只多了一块银锞子。
金木一边提着酒坛子,一边往王府走去,从一扇角门进去,月光明晃晃的洒在地上,漆黑的夜也多了几分惆怅,金木走到一偏僻假山下,寻了一处迎着月光之处,席地而坐,对着月亮喝起酒来。
“薛威,先敬你,兄弟最后送你一程。”金木一边说,一边将坛子中的酒洒了些在地上。
喝着喝着,金木有些醉了,醉到深处,开始叙说着往事,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薛威之死。
“薛威啊,若不是你忠心侍主,皇上又岂会将墨翡的事只交代给你一人,若不是你为了替皇上辩白,又岂会泄密,若你背信弃义,此刻也不至于沦落的独赴黄泉路。如今,墨翡香消玉殒了,你也英年早逝,独留我一个背负着一切,我又该如何面对王爷呢?你们走了,走了好,来去无牵挂!”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金木早上起来已然躺在自己的房中。
“昨夜,我如何回来的?”金木耸着肩,头垂的很低,起床时一股猛劲,头痛欲裂。提醒着他昨日究竟喝了有多少。
“昨夜,是王爷驾着您回来的。”一旁的小厮答。
“王爷?怎会是王爷?”金木分明记得自己回府时已是深夜。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您昨夜就跟在酒缸里泡过似的,王爷吩咐我们好生照看着您,就回去了。”
“王爷呢?”金木随口一问。
“王爷今儿一早便进宫去了。”
“。。。。。。”金木猛然惊觉,努力回想着昨夜,可仍旧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可曾说了什么?!”金木十分紧张。
“昨夜从您进门时就一直在说话。”那小厮回忆到,突然,他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一件大事一样说道:“王爷昨夜走之前吩咐小的,叫您务必不可出府。”
金木一听此说,心中轰然,恨昨夜饮酒无度。
弘宸穿戴考究,十分正式,面目肃然决绝,目空一切。
“臣弟给皇上请安。”弘宸进殿,远远的跪向弘乾行君臣之礼。
“难得你进宫来,今日女真进贡来一柄短刀,不仅装饰绝伦,这刀更是无盾能档,朕正想着给给你,你自己倒来了。”皇上说完吩咐人去取刀。
“果然不是俗物、”弘宸接过,拔出短刀。刀刃极薄,极锋利,散发着幽幽的象牙白般的光芒。
“臣弟今日来,是想请一道旨。保我荣安王府上下万全,俸禄照旧,荣安王侧王妃骨力玥灵待行一切事宜,荣安王府其他事宜,暂由金木掌事。”弘宸早已有备而来。
“这话听着像是交代,你要去哪里?”弘乾心下有些不安。
“臣弟早就想云游四方,只一直被牵绊,如今再无所挂念,闲云野鹤才是我心之所愿。”弘宸露出几分自嘲几分凄凉之笑。
“好,朕许你这道旨。”弘乾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薛威的死是瞒不住的,就像墨翡的死一样,弘宸的秉性,弘乾向来十分了解。
“朕一定保你荣安王府上下平安,若倦了,你永远都是朕的胞弟,走到哪里不论何时都是。”弘乾露出一丝软弱哀求,玉玺大印重重一盖,将黄绸圣旨送到弘宸手中。
“臣弟谢皇上,请皇上日后珍重。”弘宸察觉出弘乾流露出的异样,只不理会。
空空如也的大殿,二人的对话清清楚楚,蕊美人一身太监装束躲在角落,偷偷的满是思念痴恋的望着略显落寞的皇上,她虽是不愿再承宠,可仍是放不下皇上,深知此生恐再无恩爱的时光,但还是费尽周折的乔扮成粗实小太监,趁着每日清扫大殿的机会偷偷再看一样弘乾,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好让她深深的将皇上的眉目神情深深的记在心中。打扫完了,原本是要走的,可总是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直到荣安王来,硕大的朱门已合上,这才躲在角落中。
“墨翡的死,与朕无关,朕没想到她竟会跳崖而去。”弘乾从登基前谋划皇位开始,便再没有如此心虚、再没有如此沉不住气的辩解过什么。
弘宸的背影停在原地,提短剑的手握的越来越近,放佛再多一份力,刀柄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翠便会凹陷碎裂一般,弘乾看不到他的表情。
“皇上是从何时对墨翡有意?”弘宸内心愤怒,极力的想找出些让自己原谅弘乾的理由,若是弘乾在自己与墨翡成亲前便有了想法,弘宸此刻的恨也许会平淡些,毕竟自己当初迎娶墨翡时并未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