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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日 叛逆的怒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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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邋遢大王号在“襁褓”海域又多逗留了半天,为的是尽可能多地储备食物。

由于天气炎热,担心这些食物腐烂长出令人惊悚的衍生物,众人再一起把它们切开洗净,放到猛烈的太阳光下暴晒。

食物存量和淡水的剩余量都在预计漂流时间的两倍以上,邋遢大王号在风和日丽的正午离开“襁褓”,顺着风向朝目的地进发。

经过“晶怪”的时候,老王拿出他的航海日志,挥挥手命令上崖。

众人讶然。

焦诚羽:“长官……好像,没有着力点,海贝会擦到龙骨,就算我们游过去,对面也是90度,不对,87度的峭壁……”

老王看看宦怡菲:“我们帮里不是有一名业余攀岩的高手吗?”

宦怡菲赶紧摆摆手:“长官,那个要装备,还得要教练推两把……就算有装备,那个膨胀钉也不敢往这东西上打呀,万一它咬我呢!”

邓启明哭丧着脸也劝道:“长官,那里面是冬天!我们穿的带的都是夏天的衣服,万一冻死在里面……我现在觉得好饿,我想回家……”

众人:“……”

老王看晶怪的近距离观摩难度系数的确很高,只好在航海日志上粗略画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峭壁,峭壁底部画了一圈浅滩,顶上画了一团乌云。

众人把头好奇凑到他的本子上看了一眼:“哇,长官,黄图!”

老王:“……”

他抡起本子把这群大脑里没有正形儿的小破孩儿挨个敲了一遍,不过单是这么看来,那图的确……于是,他赶紧再用文字分别注明它们的具体构成。

“绕一圈看看!”对于航海线路中出现的东西,他一个都不能放过。

于是众人调度着帆与风的夹角,满足船长这点小愿望他们没什么意见。

谁知绕到晶怪背后,峭壁没什么大变化,他们却像碰到了这根定海神柱的雷区,“轰隆——”一声,从晶崖深处传上来一波声浪,好好的天空陡然聚集厚厚一片阴云,整个天幕黑了下来。

邋遢大王赶紧调头,好好阳关道不走,跑来踩人家什么雷啊!

但苦大仇深的黑崖没有放过他们,狂风四起,让他们借力往远处飙的同时,也让他们见识到,就算飙再远,也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整个天空就像一口倒过来的黑铁锅。

感觉离那座黑崖已经很远了,但雨点却开始落下来。

“收帆!快!”

老王和二副顶舵,剩下三人一人一杆儿,以最快的速度把帆收起来,再冲下甲板,关好所有的舱门。

雨势渐大,老王命令众人把自己捆到栏杆上,以防被邋遢大王抛洒,或者一个大浪把他们冲出去。

一道闪电从天上劈下来,点亮视野一瞬,它就锥入海面。

大浪瞬间涌起,层层叠叠扑向捕鲸船。邋遢大王像个喝高了的醉汉,东倒西歪,每一次或左或右的下风弦吃水线都被海水全然吞没,横斜吃水大到令人惶恐的地步。

“来吧——你这个疯子!什么都没干你就浪成这样!你妈知道吗!”邓启明被几次海浪洗头之后,顿时发飙。

对于他来说,大海折磨人的手段通常就两个:风吹,水灌。

顶多加点电闪雷鸣之类的音效和视觉效果。就跟小时候他爹揍他似的,攘两把,风吹;竹板儿上身,水灌;音效是怒骂,视觉效果就是老爹的武打动作和身上肿起的痕,哦,再加点四周的物件乒呤乓啷被殃及碎满地。

跟打他妈也一样。

所以这副场景他很熟悉,他也不怕。咬牙忍完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混混。

他喊了半天,被新泼几波咸湿海水,崔晓姝看不得她的CP之一如海燕般悲怆,忍不住大声劝道:“别喊啦——它可能听不懂中文——”

众人:“……”

于是邓启明立马就想换个语言版本,可万一它压根听不懂人话怎么办?

正琢磨,忽然有人伸出手来,摸了他的头。

回头一看,是绳子绑比较长,从而活动范围比较大的隔壁杆儿邻居——焦诚羽。

邓启明呆住,感觉正被老爸揍呢,忽然旁边一个和蔼的小朋友递给他一颗糖。他黝黑的脸色莫名泛红。

对方像安抚小孩一样,摸完头看看他的眼睛,眼神中颇具理解的味道。他说:“歇会儿吧,我的发型还不是被它搞乱了?”

邓启明:“……”

崔晓姝顿时感动了,扭曲的亢奋表情让人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想笑还是想哭。

大海却没有感动。它催动风浪全力裹乱,就像海底躺了个拼命撒泼的熊孩子,伸胳膊踢腿儿地踹得这层水被子不得安宁。不知过了多久,船上的女性——两个女孩儿和小母鸡都被摇吐了,众人身体发冷,脸色发白,它还是停不下来。

“大家听着,”老王的声音透过雨幕风声传过来,“如果船翻了,中间的人要赶紧……唔,咳咳……妈的……割断绳子到外面去透气,和边上的人一样……唔……咕咚……咳咳……操!……一定要抱紧木板或者任何可能的漂浮物!”

他一句话被闷了两口海水,说得含辛茹苦,众人却“哦”了一声表示支持,就像平时让他们去睡觉或者去抓鱼一样。

老王给出的是暗示不祥的自救常识,人们却并不愿意接受那种惨烈的状况。这么大艘船要是翻了,他们怎么办?早上晒的鱼干还存在底板舱里没吃呢!

海浪还在抽邋遢大王耳光,雷声把人耳朵都震蒙了。但它似乎还在嫌这样不够,劈下的雷电越来越多,颇有天雷勾动地火的激情。

有一道闪电在离他们大概10米不到的位置,劈中一朵浪中豪杰,海面上顿时爆发一团圆球形的火光,发出与雷声媲美的爆炸声。

天神吼一吼,凡人抖三抖。

船里颠三倒四的人们顿时觉得更冷了,默默没有说话。如果刚才那道闪电劈中的是他们,那不是死、就是死了,还得焦,发出烧烤烤糊的味道。

漫无边际地想着这种恐怖片,忽然有人唱起了歌来。

宦怡菲适时发挥了一个心理病人该有的眉角,她先是嘀嘀咕咕唱了几句,很快抬起头对着垂头丧气的人们,大声唱出:“旅人寂寞的歌声绕帆而逝,布满老茧的手彼此握紧……”

人们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目光凝聚,充满一种近乎疯癫的鼓舞神色,二是特别二,但不知是不是一直站着拗造型也无聊,众人立刻加入船歌大合唱。

风雨雷电交加的黑色海面上,透过雷雨声和颠覆天地的海浪声,隐隐约约有歌声与不可冒犯的波塞冬抗衡。

“……沙海中祈雨,活着就能相遇,黑夜中的孤星,那是约定……”

天火降得好像稍微和缓了一些,难道它不懂人话,倒懂乐音?

刚这么想,就有一道闪电劈到离他们七八米远的地方,合唱被吓得一停。

邓启明正被自己歌喉感动呢,真是不到绝境感受不到这种心情。就这么被一吓,他愣了愣就暴跳如雷:“你妈呀!我们错了!改还不行吗?我们不该来!不该看你后面!吓死我们你不嫌闷得慌啊!”

众人被他的霸气震伤,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看你后面”是什么意思。

雷声停了。

雨停了。

海浪也像是发飙发完,突然觉得自己很疲倦的恶犬,主人喊了一声就回家吃饭去了。

太阳重新洒下满海满船的金光,众人站在水没到大腿深的甲板上,觉得不可思议。

宦怡菲很快抓到重点:“二副刚才喊什么来着?”

焦诚羽敬业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你妈呀;我们错了;改还不行吗;我们不该来;不该看你后面;吓死我们你会闷得慌。

众人盯着邓启明:“你一口气喊了那么多,到底哪句才是 ‘切口’啊?”

邓启明毛躁道:“我哪儿知道!”

人们震惊了,这人凭一句话就击中海神的心,骗得人家心慈手软放他们一马,他竟矢口否认自己表过白!还有比这更操蛋的始乱终弃法吗?!

宦怡菲:“好一个陈世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马仔!”

获得重生资格的人们趟水到他身边递上拥抱,大副被解开绳子后,也不辞辛苦游过去蹭了他一下。

邓启明被众爱环绕,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一迭连声说:“哎好了好了,起开起开,娘不娘!”

老王看着他共同历尽风浪的水手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神色,笑了一下,规劝他们冷静:“内心戏过了,现在醒工水!”

众人:“醒工水?”

老王:“醒醒吧,工头儿喊你排水了!”

于是,人肉抽水泵们兴高采烈从船里往外舀水,天都黑尽才搞完。

与浪共舞的过程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受伤,中间有一些碎石木片被浪卷着划过身上,抽水工作完毕后,大家才嗤牙咧嘴觉得痛起来。

于是又花了十几分钟相互处理伤口。

经过这一磨练,众人觉得身边的人一下亲近许多,大海的闷骚性格也窥探到许多。当晚海面风平浪静,到第二天升帆时,发现风帆都在前一天的暴风骤雨中被扯破,变成一条条,像清明坟山上挂的纸幡。

要凭这种帆上阵,估计到小岛游泳还快些。何况三根杆子都挂着这种东西,也颇不吉祥。

“备用帆有多少?”老王随口一问。

宦怡菲:“十二面。”

老王点点头:“先换上去,不够的,挑破得不多的,缝吧!”

换船帆是个需要力气和团队协作的活儿,二副自告奋勇攀上桅杆,拆解挂帆的粗绳,拆完后,三副在下面张开手掌把落下的帆稳稳接住,两个女生轮番爬到附近的杆上递新帆和绳索给他。

整个过程繁琐,耗体力。老王的魔鬼体训再一次体现价值,孩子们说说笑笑,到十二面备用帆都挂上后,才略略活动酸胀的胳膊。

收拾起破帆后,众人从换帆技工变成针线工。两个女生没什么问题,没想到邓启明竟然也是捉针高手,除了老王和大副两个打酱油的看客,东摸摸西看看没有实际贡献外,不擅女红的就是焦诚羽了。

“怎么样,145,”邓启明笑嘻嘻飞针走线,望着有点无从下手的焦诚羽,“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吧?”

焦诚羽手上微微一停,凑过去看着邓启明密密的针脚,赞道:“真不错,在旧社会,你这水准可以嫁人了。”

邓启明得意笑了笑,忽然意识到不对,扔掉帆就一脚飞出去。

老王抱着大副看海,两姑娘一边干活儿一边叽叽喳喳聊天,这么多天下来,动作片变成了电视机,开着比关了好,热闹,但也没什么人可劲儿盯着看。

过了好一会儿,老王头也不回问道:“好了吗?”

两人才气喘吁吁杀回原地。

宦怡菲注意到每次两人动手,几乎都是焦诚羽挑起来的,同时每次息战,最后一下得逞的都是邓启明。

她一边补帆一边有意无意问道:“一直拍同一个戏路累不累啊,M女王?”她忽然笑了笑,“得,这顶桂冠就让给你了。”

焦诚羽女红底子不好,但他仔细观察众人的针线规律后,竟然很快就上手了。头上顶着宦怡菲刚刚加冕的王冠,他看了一眼邓启明:“主要是怕一天不练,技能放生疏了。”

宦怡菲:“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让二副收尾,白挨削一次?”

焦诚羽露出一个坏笑:“人家免费陪练,亏点就亏点,反正我血厚防高回血快,他多招呼几下也就是蚊子翅膀扇的风。”

邓启明手里针线翻飞,一边很快补完一面纵帆,一边还哼哼唧唧唱着小曲儿,沉醉的态度令人动容,压根儿没听到他曾身为“特别能打”的资深小混混,每天肝精火旺地跟人早晚各挑一通,地位竟然只是黑带的陪练。

诧异于他的淡定,宦怡菲问道:“唱的什么呀,乡非歌星?”

“得嘞——!”邓启明在纵帆上得意缝满他的创意,左看右看两不相厌,“《绣红旗》。”

“哦,我还以为是《苏三起解》,”宦怡菲讪笑道,继而又跟众人一起被邓启明修补的纵帆亮瞎了狗眼,“这么多五角星,你这到底绣的是红旗还是星条旗啊?”

邓启明牙痛一样“嘶”了一声:“咱能不那么俗不?”他神采奕奕,挺起胸脯以示“有容”。

“我这绣的,是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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