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日 奇特的分割线(1 / 1)
“长官,为毛你总跟这种东西好像很熟?”
心脏脆弱的水手们战战兢兢,宁愿死也要质疑权威一把。谁让他们的长官每次预感明晰的都不是好事儿?
“这儿离那个岛很近,我上次来过。”老王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当时没有这座悬崖,只有附近的大片海贝,而且那时候它们都是活的……那种巨贝——”他指指浅滩,回头看看二副,“里面的珍珠跟你的脑袋一样大。”
邓启明:“……”
焦诚羽深思熟虑地问道:“长官,你的意思,到底是很大,还是很小?”
“卧靠,你孙子找抽!”邓启明飞起一拳,被焦诚羽笑嘻嘻挡住,一边闪开他继而飞踢起的脚,一边劝道,“来文的来文的,武的你打不过我!”
两人无视老王的深沉严肃,猫抓狗挠地绕着桅杆掐。
三人无语地望着他们,宦怡菲问老王:“那这么大块东西,是从海里凭空长起来的?按钟乳石的生长速度,长这么大个儿得几亿年吧!十年前没有?就按它从水面起算,每年长20米?它到底吃了什么?”
老王摇摇头:“不知道……”
宦怡菲无奈,得,这位智者又陷入“不知道”模式了。
崔晓姝:“哎,你俩,别踩到鸡!”
老王:“……叫它 ‘达克’,不对,叫 ‘大副’,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兔崽子,别碰它!”
他绕了一圈才绕到重点,好在大副身手敏捷,闪着翅膀就飞上船舷,躲过一招“白猿献果”,但它御剑能力显然有待加强,一时间没刹住车,扑到舷外去了。
船艏离水面六米高,绳子只有五米长,小母鸡被吊在空中扑腾,如果附近的海域里,有特别珍稀、好恒温美食的生物,这个浑然天成的钓饵将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当然,大副也将在食物链里轮回。
俩切磋单挑的屎孩子顿时吓尿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只听到一板砖落水的声音。
“噗通!”
小母鸡失足了。
“大副——”众人如丧考妣般咆哮。
“娘啊,我非被长官干死……呃?呃!”嚎丧的邓启明顿住。
达克在游泳?!
那只平时话不多的小母鸡,历经每日6000公尺的训练,历经人与自然的搏斗,历经吃野果还是吃虾肉的选择焦虑,见过大风大浪之后,从船艏一跃,完成了从鸡到鸭的华丽转身。
固守陈规的人类该感到羞愧。
当然,没游多久,它就有逐渐下沉的趋势。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用桶把它打捞上来。
“刚才你们说到哪儿?”焦诚羽目光移向旁边黑云压顶的“晶怪”,接上不知几千年前的话题,就像中间惹祸的人不是他,“我猜是地壳运动。”
“不可能啊,”老王摸着他的“鸭”,它的成功转型让他原谅了刚才那场无厘头的殴斗,“你看周围的那些珍珠贝,地壳运动应该动静很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焦诚羽看看那片死贝,再看看那座有冤情的黑崖:“有没有可能是水晶?”
众人扭头就走,夕阳已经没入一半的海面,天上繁星偷偷摸摸探出头来。黄昏中,身边的景物变得更加诡异,三副想钱想疯了,他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焦诚羽只好自言自语:“你们知道,地壳中第二多的元素是硅,二氧化硅是水晶的主要成分。地球的圈层中,有科学家推断其中有厚厚一层水晶,此外,地核里铁和镍也是以晶体方式存在的……”
“哎!不灵了!”在船舷边“垂钓”的厨子打断他的话。
“什么不灵了?”老王走过来。
“那个,口水不灵了,你看!”她“噗”地飞出一小团白色的炮弹,深色的海面上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死贝让这一域的生物抵抗力增强了?
老王皱起眉头,不,不对,这里的水色较深,也算清澈,但不管怎么看,里面一点生物的痕迹都没有。没有之前不时窜过的小鱼小虾,达克在海里游那么一会儿也没见到其他响动。
“长官!”二副往身后指。
小半斜阳照亮的海面上,离他们大约1海里处,海水里隐隐约约出现一条分界线。
“调头,回去看看!”
邋遢大王慢吞吞调头,迎风行驶,回到“分界线”边。
众人好奇往船舷边探出头去,这一看,就讶然了。
海水一边是蔚蓝色,靠近“晶怪”的一边则蓝中带着黑。不知从哪里起,又延伸到哪里,总之就是一条三八线,活生生把一整片海分割开来。
“厨子,你去船艏试试!”老王毫不珍惜厨子的“金津玉液”。
“有耶!”崔晓姝攀下绳梯,很快再带回一小兜渔货。
老王在船艉如法炮制,深色的水中依然什么都没有。
海水颜色变深不排除是陡然下陷的海沟所致,之前经过就没在意。但仔细看来,这道分界线就像一片无形的薄玻璃,让两边紧紧相贴的水互不相侵,各自随风起浪,就像两块放在一只盘子里的布丁,不管贴得多紧,始终没有交融的意思。
甚至有小鱼从蔚蓝色那边游到分割线时,就会自动调头。
具有科学研究精神的焦诚羽爬下绳梯,坐到小船里用细网捞了一条刚刚调头游走的鱼,在空中平移至离它5公分不到的深色水域,把小鱼丢进去,瞬间,这位连姓名都没有告诉他们的小鱼为科学含冤而逝。
众人目瞪口呆,这还是水吗?水不就是穿来穿去普天之下一家亲的吗?身为水,一点水的操守都没有!话说回来这到底又是什么水,那条分界线分明就是生死火线!
感受到小弟们求知若渴的目光,老王看看天空:“不要看我,我又不是上帝。”他略略沉思,“今晚先在这里过吧,有可能这里是我们最后一站有补给的地方了。”
“长官,你说上次经过这里,那现在到你那群吃人的兄弟家还有多远?”宦怡菲打算清点物资,计算补充食物的数量。
“三四天的样子。”
宦怡菲点点头,向众人宣布:“我们的水还够10天的量,吃的,大家一起下去弄吧,存够船长说的,8天的量好了。”
太阳已经彻底消失,众水手在大副的监工下,以各种方式捕鱼。鉴于之前遇到的大家伙也不怎么地,众人躬身劳作也颇有玩乐的味道。
几个人淘气掬了点水往分界线那边倒,结果“好水”们不知受什么吸引力,悉数从半空里统统窜回自己的地盘。
宦怡菲拎起一桶“好水”往深色/区泼过去,那些水就像在空气中撞到无形的气墙,全部掉回浅色/区。它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决不开小差,决不越雷池一步。深水区也是如此,纵使自己身负死亡之名,它们也乖乖待在自己的领海上,决不乱搞。
这样一来,“好坏水”双方循规蹈矩的举动,马上衍生出众无聊破孩子的新游戏,一起跟空气过起了泼水自泼的傣族节日,直到听到“好水区”深处传来一声巨型动物的闷吼,才“嗖”地飞快爬上邋遢大王。
“好水区”生机盎然,却有危险;“坏水区”死气沉沉,但看来安全。等收起帆的邋遢大王随水波自动飘到“坏水区”后,人们也没再让它回去。
“145,你琢磨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吗?”
“老王有话说”节目组已经没有新料了,这个时段变成“老百姓自己的叨逼叨”。经过十来天的相处,邓启明也开始多少膜拜焦诚羽的大脑沟回来。
焦诚羽望了他一眼,二副对他这么客气,竟让他有点脸红。
“嗯,”他点点头,“这两片海域,一面生,一面死。”
众人:“……”
宦怡菲小心翼翼问他:“这话还能再废点儿不?”
邓启明教训道:“别打岔!我怎么没想到呢?”
宦怡菲:“……”
她心里道,就算脑子不乐意动,您老也别瞎呀!
邓启明丝毫不知道自己膝盖中箭无数,急切催促分析师:“你接着说!”
崔晓姝滴着哈喇子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作为“凡事往正常处想就会死星人”,她根本没在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邓启明一句话堵住了灯泡怡菲,让她在一旁独孤求亮也无济于事。
“你看,我们出发的地方,是 ‘母体’。”焦诚羽在甲板上指指划划,他的用词之前成功点亮过老王的小蛇水晶吊坠,因此下面的话把跟大副聊天的老王也吸引过来。
“接下来的海域,生物抵抗力低,虽然也是一条完整的食物链,但每个环节的生物都活得很自在,吃得好,长得肥,这片水像是被封锁起来,让它们被保护。”他顿了顿,“从 ‘母体’出发,到这里,按物种一般的成长阶段来说,这里像不像 ‘襁褓’?”
邓启明竖起大拇指:“有点儿意思啊!”
老王拿着笔,想了想就把焦诚羽的概念偷过来,在航海日志上写上:“襁褓中用唾液捕鱼,用小便打怪。”奇怪的是,这次写下这个词,他的小蛇并没有动,难道焦诚羽分析得不对?疑惑中,只听邓启明继续跟智慧生物进行交谈。
“那你是说,襁褓里出来就让它们死?”邓启明望了望“死亡区”,那座阴森森的黑崖在月下也闪着光,顶上专属“降雪器材”降下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到温度相对来说高得多的海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诚羽向同一个地方望去:“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
邓启明无语地望着他,半晌嘉奖道:“那你分析个球!”
焦诚羽反驳道:“你怎么知道这片海就是死的?你那对招子除了吃的什么都点不亮,这海这么深,万一在底下有活物呢?”
邓启明已经就对方的人身攻击摆出了“形意拳”,阻隔焦诚羽无法证实的猜想,中国功夫VS韩国拳道,两人又绕着甲板掐起来。
这场景简直就是为崔晓姝加餐的动作片,宦怡菲一边闪躲那俩山猴在身边的噼啪拳脚,一边顺着焦诚羽的分析畅想开来。
如果焦诚羽的思路是对的,那无虑的成长期过后,是不是就进入叛逆的青春期?
她望望那座“黑晶”,那它是什么?叛逆里程碑?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年老王经过这里的时候,它没有出现呢?那珍珠又是怎么回事?当年它们是活的,现在它们死了,跟黑晶有关系吗?而且它们真的是全都死了吗?
深夜武打片如火如荼,崔晓姝热血沸腾,宦怡菲畅想未果,老王却一声呼唤让所有活动定格:“除了守夜的,其他人,熄灯了!”
由于前一夜是老王代打,本该宦怡菲跟焦诚羽的轮班就顺延到了这一晚。
她起身去吞了一粒胶囊,继而抱着桅杆开始翻阅她平板里的大部头。那些平时要好好用尽全力去啃的经典,在这乏味的旅途中竟然变得吸引人起来。
同伴略略看了一眼她的屏幕:“你这是要进京赶考吗?考的还是武将?”
“嗬,一眼看穿末将在修习兵法,”宦怡菲抬起眼睛,“别告诉我这种书你也看过。”
焦诚羽谦虚地笑笑:“哪儿啊,五岁的时候背过。”
宦怡菲无语凝噎,顿时看破什么是输在起跑线。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她还在上托儿所。好在一群人中还有个邓启明垫着,在二副面前,除了他的专业领域——航海和武打,其他方面比起来,她可以算正常人。至少耳聪目明,CPU转速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片海域,”她示意焦诚羽看看委屈的黑崖,“除了刚刚你说的,智商那么高,你还有啥发现不?”
“有啊,”焦诚羽很感激有人对他的冷门分析感兴趣,“从二副在瞭望台上发现它开始,到我们以30节的速度开到它跟前为止,花了大概6个钟头,但它只有大概200米高。你知道这表示什么吗?”
宦怡菲摇摇头。
焦诚羽兴致勃勃蹲下/身,在甲板上比画着,说了一堆诸如“几何”、“圆心”、“空间曲度”之类的东西,她总结了一下,向对方核实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地方按理说,如果还是地球的话,这个地球的体积该比真正的地球要大十六倍?那根据万有引力定律,我们的体重岂不是会把我们压垮?没感觉呀!”
焦诚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鄙夷的神色就像当初望着那个张姓富商。
“谁跟你说地球是圆的?”
“咦?”宦怡菲瞪大眼睛,这小子难道要反人类反科学?
“你姨讲的话只代表了一般意义的四维空间观点。”臭小子口不饶人。
焦诚羽失落他的学术真的没有人懂,但有个听众也还凑合,他高深莫测地道:“真实的世界如果是扭曲的11维,我们的空间有可能是螺旋状,就像大部分星云,”他想了想,打了个更接地气的比方,“或者说,就像盘起来的一条蛇。”
宦怡菲头昏脑胀,她还是该去研究她的兵法,进京后没准中个武状元,也比在这种“学术讨论”中颠覆她的世界认知好。
但是蓦地,她联想到船长水晶中的那条蛇,还有小岛“胎果”中的那条蛇。
顿时脑子搅成一锅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