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重团聚(1 / 1)
在小容住院的两个月里,我与他交上了朋友。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他在希言和我的关系中会起到那么大的推进作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现的时机比较特殊,刚好是在小容失去张英妈妈不久的时候。我作为小容的长辈,那段日子里对他的爱护和关心,以及和希言之前长久以来养成的、无法抹去的默契,可能恰好填补了张英留下的空缺,以至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名字在希言面前的出镜率竟然还不低。
更加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天晚上我滚出希言家之后,再下一次的联络竟是希言主动找我。他在电话里特别无奈地表示小容挺想徐叔叔的,约个时间见一面。
这句话堪比三九天的火炕三伏天的冰。这儿子我要定了,怎么能这么贴心啊!
我陪着他们父子玩儿遍了全城大大小小凡是有点儿名气的地方。
一来二去,希言在我面前越来越自然,有时公司的事情拿不定主意,也会跟我说说。
虽然软件设计我不懂,但经营生意的难处和技巧还是深有体会的,当然不会放过在希言面前表现的机会。
六月末,我计划带他们去浙江水乡自助游,希言居然一口答应了。
答应了!合住啊,温泉啊,他居然答应了!
就算希言丢给我一个“不要想太多”的眼神,我还是兴奋得不能自已。
没出过远门的小容比我还激动,凑在我身边活蹦乱跳的。希言笑道:“看你们两个兴奋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能不能淡定点儿。”
我把小容抱起来举高:“当然不能了。哎,小容你和叔叔这么像,给我做干儿子好不?”
小容回过头去看他爸,他爸说:“徐叔叔问你呢,你看我干什么。”
我只管哄小容:“你不喜欢叔叔么?答应了以后叔叔就可以像爸爸一样照顾你。”
“喜欢。”小容笑嘻嘻地靠着我蹭了一下脸,这是他对外人表达最高级别亲密度的方式,“要是爸爸同意了我就答应你。”
得了这句话,我一整天都跟在希言身后转:“你看我哪儿做得还不够?就答应吧,看在我对小容一片真心的份上?”
希言躲着我往后退:“你是对小容一片真心吗,你敢说你没有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对你们俩都一片真心。”
希言躲着躲着退到了卧室门口,正想顺着墙拐个弯继续躲,我看得心里痒痒,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推进卧室里,顺手带上门,把他双手别在背后,整个人捞进怀里抱着,顿时觉得非常满足。
希言不舒服地扭了两下,我贴在他耳边继续争取:“以后我帮你一起照顾咱儿子呗?”
希言想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挣开了,好像想要骂人又顾着面子,一脸的纠结。我见他耳朵都红了,于是更加死皮赖脸地想要往前凑。
希言把我推开,抱怨道:“你转性了?以前没觉得你这么黏人啊……”
我笑道:“嘿,对了,以后就一直这么黏人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小容吧嗒吧嗒着小拖鞋跟过来,期待地问:“爸爸,你答应没有啊?”
我抢答:“他答应了。”
希言瞪了我一眼,没吱声儿。
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恨不得当下就抱住他狠狠亲上十几口。但是不敢冒这个险……只好抱起小容亲了好几下。
小容对外人和家里人的待遇划分特清楚,立马乐呵呵的也在我脸上亲了亲。
为了避开暑假旅游高峰,小容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我们就丝毫不耽误地直奔目的地,到达预定好的民宿时已经是傍晚,一路下了飞机换出租车,下了出租车换大巴,下了大巴换小三轮儿……折腾得半死。
来不及赞叹一番江南的精致美景,我们拿了钥匙,一头扎进二层小楼的客房休息。
一进门就被占了半个屋的造型古朴的雕花大床震住了,床顶铺着细白蚊帐,收拢在黄铜挂钩上。对面墙上的木窗子漏了条缝,小风吹进来,房顶上垂下的圆柱形红灯笼晃了晃,上面印着的花鸟明月图案在暖光下暧昧朦胧。
小容“哇”得一声飞身扑上了床:“爸爸你看!床好大!”他连翻了五六圈儿,撞在床头叠得整齐的印花薄被上。
里面还有个套间,也有式样差不多的一张大床,墙角立着个木架,放置着脸盆毛巾之类的东西。
此外,空调、电视这些东西一样都不缺,洗浴室的装修也较为现代化,总体而言不比三星级的宾馆差。
带着小容沿着镇上的河水走了一段,路边挨着的全部都是前店后宅的铺子。我们随意买了点儿小吃填饱肚子,回到客栈正赶上老板热情地给住客们分茶。不到九点,小容已经累得犯困,只好安顿他在套间里屋先睡下。
希言和我刚喝了茶,这会儿还挺精神,为了不吵着小容,他就盘着腿坐在外间的床上看电视,我半躺在他身后靠墙的那一侧。床真的挺大,我都不好意思装太挤了不小心碰到他。
电视剧没什么可看的,我举着手机研究半天,确定只有一楼大堂收的到wifi,又懒得下去,无奈作罢,不到一刻钟就无聊得很。
把手机丢到枕头边上,我坐起身,慢腾腾蹭到希言身后抱住他。
希言抖了抖肩膀,侧着头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他身上散发着清爽的气息,店家准备的是最普通的香皂,香味很淡,还挺好闻的。
我问:“你累不累?陪我躺会儿。”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有点恍惚。这样熟悉的场景,仿佛回到了我们还同居着的时候,常常是忙完一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就会发生这样的对话。
希言顺着我的手臂转过半个身子,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徐清……”
“嗯。”我一边应着,一边揽着他躺下。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地顺从了,只茫然地看着我。
电视声音开得很低,几乎听不到。空调没有开,窗边漏的小缝儿有丝丝凉风渗进屋来。我的心里有小钩子在钩弄似的,按着希言的肩膀贴上他的唇。
希言轻轻闭上了眼。
可能是这会儿气氛太好,我吻着他,极尽温柔体贴,舍不得放开,甚至不敢用力,怕惊扰了他此刻的那点儿茫然。
熟悉的味道美好得让我心里发颤。
直到希言推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问:“咱们这算是和好了么?”
希言道:“看你表现。”
我又凑过去,希言忙忙地爬起来,跳下床往里间跑:“我去睡了!”
我听见里屋的小木门上,铁制的小搭锁扣上的轻响,希言在与我一墙之隔的地方悉悉索索地睡下。我放松四肢,躺在舒适的雕花大床上,闷着声音止不住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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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旅游收获颇丰。我从来就是个不肯浪费机会的人,一旦希言愿意接受,我就可着劲儿对他好。多少也有想要弥补他的情绪,总是一想到他,一见到他,就觉得怎么喜欢都不够。
小容的暑假结束的时候,我和希言已经恢复到半同居状态。
原本我是希望他带着小容搬回来的,但希言不肯,我只好时不时过去蹭住一两晚。不知道希言怎么给小容解释的,小孩儿对于我长时间在他家出现表现出了热情的欢迎,我和他爸睡一间屋他连问都没问。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就靠在小容学校边上,步行十五分钟而已,房子是张英专门为了小容上学买的,却挂在希言名下。
我一想到希言住在他前妻送他的房子里就浑身别扭,恨不得找个拆迁队来。
要不是现在住房限购,我肯定得送希言一套更大更好的。
听说一些城市的限购令开始解除了,我不免又动起这个心思。晚上滚完一番床单,我搂着希言和他商量这个事儿,希言说:“你非得吃这干醋不可么,张总就是为了谢谢我帮她完成最后这个愿望而已。反正这房子不管以后卖不卖,都要留给小容的。要是咱们这儿限购令解除了,有合适的房子,买不买你看着办,我反正不用你送。”
我闷闷地:“等小容再大一点儿,咱还是搬回去吧。在这儿我总觉着没名没分的,你跟你老婆的房,我和个三儿似的。”
希言的表情抽了一下,欲言又止。“三儿”其实属于我俩之间的敏感词之一,我一时嘴快,自己触雷,顿时更加郁闷地把脸埋在希言肩头磨蹭,咬他的脖子。
半晌,希言轻笑了一声,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我儿子都管你叫爸了,你还跟我要名分。”
这事儿实在让我耿耿于怀,我亲了他一口:“你跟张英又不是真结婚,非得睡一间屋啊?”
希言想都没想就反驳道:“谁说不是真结婚了?不过主要是为了方便照顾她。”
我瞪眼:“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还真碰过她?”
希言看了我一眼,貌似有点儿心虚:“是啊……就两次。”
两次?还“就”两次?
心里一把火烧上来,惹得我十分暴躁。然而又不敢为了这个朝希言发火,否则万一吵起来到最后理亏的肯定还是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憋着火问:“感觉好么?”
希言居然思索了一下说:“还不错。”
这话给我心里堵的……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挑衅!希言现在长胆儿了,敢这么不知死活地故意刺嗒人。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当即按住希言打算来个第二轮。
希言见闹过头了,手忙脚乱地试图推开我:“我就试试……唔!不要了,放开我!”
我心说就冲你今晚这些话,我有可能放过你么?继续强制镇压。
希言呜咽着,一边在我怀里颤抖一边还嘴硬:“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小气!你找过多少次别人,我……我和张英还是合法夫妻……唔唔……”
“快闭嘴。”我低头堵住他喋喋不休的薄唇,狠狠碾压,奋力冲撞,“爽不爽?”
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粗暴激烈的动作,希言闭着眼,皱着鼻子,咬着嘴唇哼哼,反应比之前那次还要明显。我揉搓亲吻着他泛起粉红色的滚烫皮肤,除了更加用力、更加深刻地感觉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疼他才好。
这一晚上的事最终以希言红着眼睛哑着嗓子表示“跟谁做都没有跟你做舒服”和平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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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年过去又是新年,年底是公司事儿最多的时候,许多事情希言都是头一回接触,难免手忙脚乱。何况希言在公司的情况并不顺利,有人眼红他娶了老板而老板过世才让他坐上了总裁的位置,有人质疑他的经营能力。更糟糕的是,张英的遗嘱里把她所持的公司股份一半留给小容,另一半给了她父母,而张英父母对于没有血缘关系、并且只养了一年的外孙没有什么感情,对原本是女儿下属的希言也没有好脸色,一直对他有偏见,坚持认为他高攀了自家女儿。小容年纪还小,他名下的股份要由作为监护人的希言监管到小容成年,结果居然就有人在背后向张英父母造谣生事,说希言要借此以权谋私。张英的父母于是就经常跑去公司里指手画脚,和希言对着干。
希言对这些勾心斗角烦不胜烦,我看他每天回到家都和要虚脱了似的,心疼得要命,劝他不如辞了职,自己开个工作室算了。
好不容易到了元旦,三天公休,希言差不多就在家睡了三天。原本打算趁着放假带希言和小容见见我父母的,见他累成这样,也不忍心再给他添加压力了,最后商定等过年再说。
小容一心盼着元旦的时候希言能带他出去玩,这次也不得不失望了。希言承诺等春节带他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并且答应他养兔子,小家伙才勉为其难的不翘着嘴巴了。
一个月后,大年三十,希言带着小容,小容带着兔子,踏上了回乡的长途汽车。我依旧一个人陪父母过年,顺便告诉他们我不仅追回了媳妇儿还顺带得了个乖儿子的喜讯。
父母对于我终于可以安分下来过日子表示无比欣慰,并热切期盼见到传说中乖巧可爱活泼伶俐的大孙子。
除夕夜,守岁到零点,我给希言打了电话,听见他那里在放鞭炮,小容的笑声在噼里啪啦的背景音里都十分清晰,显然是玩儿得很高兴。希言说两年没见爸妈了,又是第一次带小容去,打算多住两天,初三再回来。
我急得差点儿就嗷嗷叫了,死乞白赖拖着不肯挂电话,逗着希言又说了许久的小情话才放他去睡。
我都能想象得到希言躲在寂静无人的小角落,害羞得脸红的模样,越想心里越痒痒的,睡着之前还迫不及待地希望一睁眼就到初三。
大年初三的早上,我刚睁开眼没多久,还躺在床上醒盹儿的时候,就听见门铃响。我瞬间就清醒了,直接从床上蹿起来去开门,果然希言带着小容,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我不自觉地也微笑起来,努力克制直接在门外抱住希言的冲动,让他们快进来。
小容一进门就大声喊起来:“爸爸的脚扭到啦!”
我一看希言果然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小容跟着亦步亦趋的像个小拐杖,赶紧扶着希言坐下,紧张地问:“怎么了,摔着了?”
希言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完全没有受到脚伤的影响,还笑着说:“没事,就扭了一下。”
小容都看不下去,主动积极地向我告状:“爸爸把我的兔子弄丢了,找兔子的时候又扭到脚!”一脸“爸爸简直笨死了”的嫌弃表情。
我心想希言不会是不愿意让小容养兔子才搞成这样吧……虽然那只买回来才巴掌大的兔子现在长成了小容手臂那么长的大肉球,又把家里弄得很臭……
我埋怨道:“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希言打发小容自己去洗澡,撑着我站起来,单脚往卧室蹦:“没事儿,反正打车回来,一直坐车上。我也去洗一下,然后你来帮我擦点儿药。”
我半是无奈半是兴奋地建议:“我扶着你洗吧,别一会儿站不稳又滑倒了。”
希言一眼看穿我打什么算盘,不过也没反对。
只是当他把贴身的保暖内衣掀开时,我满腔的□□像被一团雪水陡然扑灭,被他后背一条一条青紫的瘀痕吓着了:“这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我小心地用指尖抚摸希言的背,那些伤痕有一指来宽,像是棍子打的,紫得都发黑了,歪歪斜斜的四五条,横在希言白皙的皮肤上。我又把希言转了个身,来回查看他身上其他地方:“你遇上劫道的了?”
“噗,不是。”希言把一只手放在我头顶上揉了两把,钻进淋浴间打开龙头,享受着哗哗冲下的热水,还挺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才不急不忙地说,“我给你解释,你不要急啊。”
怎么可能不急啊!我瞪他。
希言边擦沐浴露边说:“我不是把儿子领回家去了嘛,我爸妈还挺喜欢他的。头两天亲戚朋友来来往往的,太忙了没顾得上,后来空下来,他们就问我孩子妈妈怎么没一起回去。我就跟他们说张英去世了,他们就说我一个男人带不好小孩,叫我再找一个。”
我顿时心如擂鼓,说话都结巴了:“然、然后呢?你说了?”
希言浑身挂着半透明的泡泡,坦然地看着我,一脸无辜:“我就只好说了呀。”
我与他大眼瞪小眼,脑子都打结了。希言就这么谁也没商量一下,大过年的回家出柜了?!
我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让他站住别动,拿着花洒帮他冲洗:“早知道还是初一回来就好了。”
希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浑不在意道:“本来也打算和他们说的。”
我关上水,扯过浴巾把他包起来擦,手按在他后背时他龇牙咧嘴地叫唤:“轻点儿轻点儿!”
我不满道:“你爸打你了?怎么下手这么狠。”
希言往凝满白雾的镜子上泼了两把水,扭着身子瞅自己后背:“不是吃饺子么,我说的时候擀面杖就跟我爸手边儿放着。”
“别看了,我给你揉揉。”好看么还在那一个劲儿的瞅?我看着觉得眼睛都看疼了,让他趴床上,我往手心里倒了些药油,搓热了,再揉进他瘀伤的地方,“后来你爸妈说什么了?”
希言“嘶嘶”地抽着气:“我爸打我我就躲啊,不留神被桌子腿儿绊了,就扭到脚了。”
“然后呢?”
“然后小容的兔子就从桌子上摔下去了……”他扭头紧紧盯着我,“可能摔到脖子了,反正我看它抽搐了几下就没动静了,估计是死了。小容那时候在外面玩儿,我爸就把兔子找个地方扔了。我和小容说忘记关笼子,兔子自己跑掉了,你千万、千万、千万别告诉他。过两天再给他买一只算了。”
这人到底分不分得清重点。
我无语地望着他:“所以你出柜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希言说:“那肯定得给我爸妈一点时间接受这件事嘛。”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喏,这些就是你要的名分,反正我也不能和你去扯个证。”
我给他擦药擦得手都在抖,他还给我来这么一句,我顿时差点儿把眼泪掉出来。捧着药油手哆嗦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抽他屁股上:“你特么傻呀!”
希言“嗷”得叫唤了一声,抬起扭伤了的那只脚想踹我,我只得赶紧接住,让他把脚垫在我腿上,继续给他揉脚腕。
我低着头给他揉得可用心了,希言翻了个身,坐起来凑到我跟前儿:“你这什么表情,是不是太感动了。其实我也不全为了你,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心里暖暖的,逮住送到嘴边儿的希言亲了一口:“我感动死了。”
年前忙,过年又各回各家,算算我俩有好几天没能好好腻歪一下了。希言伸手环住我的肩,亲昵地磨蹭了两下:“既然你这么感动,有件事我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在爸妈面前给你争取了个媳妇儿的名分,咱们是不是把这名分落实一下。”
我忍不住笑:“什么意思,想上我啊?”
希言眼巴巴地点头。
我低声说:“行啊。”
希言呆了一下,立时笑得可开心了:“那要是我感觉好,以后就一直我上你啊。”
一听就知道他跟我逗闷子,我把药油盖好,放在一边,抱着希言让他趴回去,从背后贴住他,俯下身去咬他的耳朵:“咱们改天先试一次,好不好的再商量……”